第八十章 稍安
燕子见素纤脸上并无惊异之色，唯有浓浓的恨意，连忙言道，“二小姐，您也想到了？”
“这些日子我糊涂了，险些忘了林莹露的夫家，是国舅爷的门人。当夜赴宴之人，除去鸢贵妃随行的宫人外，便只有林莹露能与皇后的人扯上关系。”素纤眼神一片冷漠，暗恨的言道。
“对，对，侯爷也是这样说的。三小姐的夫君是国舅爷的人，而且宫里与鸢贵妃结怨最深的便是皇后娘娘了。侯爷说，定是皇后娘娘借着鸢贵妃回娘家的机会，暗中指使三小姐，替她除去贵妃娘娘身旁最得力的大宫婢雪英。索性这事发生在林府，损了雪英，鸢贵妃再是心疼，也只能哑巴吃黄莲有苦难言。”
燕子来回奔波，有些累了，说话的同时，顺势坐在锦榻一侧，继续言道，“不过，奴婢倒是想不明白。三小姐也是林府的人，她怎能帮着外人害自己人，这不是存心搬石头砸脚吗？”
“哼！”素纤冷声一哼，“若她能这样辩得是非，当日也不会为了害我，自作自受的把自己嫁给了吴大人为妾。林莹露的性子，正如三姨娘一般，一心只为了眼前利益，耍些小聪明。却从来不懂得以大局为重！林府怎会出了这么个败类！”
“二小姐说的是，依奴婢看，三小姐早己不当自己是林府的人了。您想想，她现在嫁入吴府，吴大人的正室可不是一个好相与的角色。若她不全力讨吴大人的欢心，岂能有立足之地。这事可不能就这样算了，定要让她付出代价才是。”香草一想到当夜素纤险些丧命，便恨不得将林莹露剥皮削骨。
“呵呵，我这会儿才想明白了。”得以解惑，素纤终于轻松了下来，身子后仰舒服的靠在了锦榻上的重叠着的软枕上，缓缓的言道，“当日皇后娘娘定然是吩咐林莹露对雪英下手。而雪英在得知水幻迷毒的药性后，便故意使了一箭双雕之计，半卖半送的将我给搭了进去。而那夏荷，定是听命于林莹露，暗中观察我的行踪，一旦发现我从水里脱险，便回去领人来拿我这名‘刺客’！至于海公公，哼！”
素纤冷冷一笑，眸子里露出不屑的神色，“既然都是替皇后办事，临时起意在鸢贵妃跟前回禀一声，跑跑腿抓抓刺客，顺带捎上我。卖个无伤大雅的人情给吴大人，又有何妨。”
“对对对，二小姐说的和侯爷之言八九不离十。”燕子此时看向素纤的眼神，满是敬偑，“若不是奴婢亲自跑的腿，定会以为您与侯爷当面细谈过此事。难道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心有灵犀。”燕子咧唇一笑，眸子里闪着俏皮的光泽。
“啐，休得胡言。”素纤低声啐到，脸庞上却飞起两朵红霞。
燕子不以为意的嘿嘿一笑，言道，“侯爷当真挺关心您的，这些日子为了查出害您之人，将三姨娘名下的人挨个理了个遍，终于逮住了三小姐的狐狸尾巴。不过···不过此事与国舅爷有关，眼下手里又无实证，侯爷说暂时动她不得。好在己经知道了是谁要害您，三小姐如今并不在府里，您也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素纤心里一暖，脸上却闪过一丝愁容，微声叹道，“唉，林府里想要害我的人，又岂止林莹露。想要高枕无忧，恐怕只是奢望罢了。”
得素纤如此言语，燕子笑意微敛，主子这话说的不假，府里除了老夫人外，哪里还有真正向着她的人。若想在府里求个安稳，又岂是易事。
虽然大家心里通透，为了安慰素纤，香草柔声言道，“二小姐不必担心。眼下我们己经不再是，如当日在康州城里那样孤身作战了。如今既有了您表兄在暗中帮衬，又有侯爷在明面上维护。奴婢相信二小姐定能挺过一切难关的。”
“说的是，奴婢离开侯府时，在侯爷身旁伺候的锦瑟对奴婢说，侯爷可是极有手段的，既然己经知道害你的人是何方鬼魅，自然会竭尽全力将对方拔除。听说，侯爷在对我们传信的前日，便己经见过三皇子了。想必侯爷与三皇子己经有了计较，只是时机尚未成熟，暂时不动声色罢了。”
燕子将此行的一点一滴向素纤全数禀报，一想起锦瑟对她的言语，心情又好了许多，“锦瑟说，侯爷的意思是，既然动了手，小鱼小虾可不稀罕，得逮出一条大鱼才成！”
“大鱼？”素纤暗声喃道，随即轻声笑了起来，“好啊，如此我便拭目以待，看看这条大鱼何时落网。”
见素纤终于露出了笑颜，香草与燕子也高兴的笑开了。虽然明知前路荆棘密布，但手握利刃又有何惧！
这一夜，也不知是因为慕容皓天全力相助的缘故，还是因为事件有了明确的方向，素纤难得的睡了个好觉，直到辰时己过，方才醒来。
一睁眼，看着窗外大亮，素纤微急的唤道，“香草，什么时辰了？”
“二小姐，己经辰时三刻了，奴婢见您睡的沉，便没有唤您起身。”隔着房门，香草轻快的应道。
“胡闹，你明知辰时我得去本家宅子学规矩，怎不叫我。”素纤抱怨着，随即手忙脚乱的趿鞋下榻，取下挂在床角紫木衣挂上的粉色绣蝶对襟外衫换上，又快步来到妆台上，拾起牛角梳飞快的梳理着满头青丝。
香草推门而入，见素纤忙乱的样子，笑言道，“二小姐，不必着急。刚才本家那边，己经来人通传过，今日不用学习规矩。”
“哦，这是为何，老太君对待择妃一事，可重视的紧，怎么今日却换了想法？”素纤闻言，梳理发丝的动作缓了下来，回身诧异的对香草询道。
“听说，吴州郭家的表小姐今日一早便进了京城，只是照吴州的规矩，表小姐有热孝在身，需得先在寺院里拜佛去去晦气，才能入府。因此便先派了随行的丫环回来通报。算时辰，午时前应该能够回府。老太君特意吩咐，给小姐们放半天假，养足了精神，午时前去本家那边一同迎接表小姐。”香草上前，从素纤手里接过牛角梳，动作极轻的替她梳理，很快便将发丝扎成一束，十指飞快的翻转，将发髻盘的很是端正。
素纤静坐在铜镜前，看着镜中自己的影子，随意从跟前的妆盒里，取出一枚翡翠单珠素银簪，反手递给了香草，轻声言道，“看来老太君很是疼爱这位表小姐。原本是他们本家自己府里的事，却还要我们旁支的人去一同迎接。就连平日里她最为看重的学习规矩，也破例给省了。”
香草接过翡翠单珠素银簪，斜斜的插入幽黑的发髻间固定妥当，又用从饰盒里取出一朵浅绿色绢花，偑戴在髻旁，方才满意的笑了笑，接过刚才的话题，“老太君自有老太君的打算。想那表小姐虽然是老太君的嫡亲外孙女，却终究是郭家的人，算不得林府的正经主子。允其量也是一位贵客罢了。如今家道中落，投奔林府，自然是打算长久住下了。老太君哪里舍得让她受委屈。今日让主子们都去相迎，必是打算给表小姐一种回家的感觉，大家姐妹熟悉一下，也省得表小姐感觉生份孤单。”
素纤抬手抚了抚梳理的很是光洁的发髻，起身往一旁的盆架走去，挽起衣袖，纤纤十指轻揉着浸在铜盆温水里的面巾，继续言道，“这些道理，我岂会不明白。不过这位表小姐是什么样的性子，我却一无所知。若是好相与的倒也罢了，若又是大姐和三妹那样的角色，岂不是让人心烦。索性她与我又不在同一府里居住，我原打算能避就避了，省得自寻烦恼，不想老太君有令，我反倒是想避也避不了了。”
“呵呵，原来二小姐您在为这事担心。奴婢听说了，这位表小姐是温婉可人的小家碧玉，而且在吴州那样的僻静之地长大，更没有城里千金小姐惯有的骄纵之气。应该是个好相与的主儿。”香草闻言，轻松的笑应道。
“若是这样，自然最好。”
洗漱完毕，素纤用过翠丫呈上的早膳，因为想着郭紫绢有热孝在身，又特意换了件素净的月白蝶纹束衣，在香草的陪同下往本家宅子走去。
本家的人难得齐全，平日里两位叔叔在朝中任差，整日早出晚归见不到人影，几位整日不着家的堂兄也被老太君一声命令，留在了府里候着。就连大哥林书杰也得了老太君的传话，特意向翰林院里告了假，在家里恭迎这位远道而来的表妹。
林芝兰己经随着老夫人以及大夫人先一步到了本家正厅。
素纤更意外的发现，自从进京以后，便窝在房里极少往本家走动的四妹林如雪今日也露面了。不过她好像极不习惯这种场合，再加上又在本家，所以一直怯怯的坐在三姨娘身旁，十指下意识的拉着三姨娘的袖口，好似为了壮胆一般。
三姨娘对这位性情极不像自己的女儿很是不喜，趁众人不注意，凑过头去附在其耳边，嘴里不停的叽嘀着。看来是在悄声数落她。
林如雪脸颊越发红了，上齿紧咬着下唇，颌首不言，紧拉着三姨娘袖口的手也松开了。
素纤环扫众人百态，眸子里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悄然的坐在正厅一侧的红木椅上，目光顺着众人看着的方向望去。
“老太君，表小姐回来了！”李管家一路小跑着从外院奔了进来，扬声回禀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