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事成
当夜，更深露重，林府大小宅院均熄灯安寝，逸月轩内直到子时过了，方才熄灯。
寅时许，房门轻声推开，燕子缓步入房，低声唤道，“二小姐···”
“说吧，我醒着。”床榻上，素纤沉声应道。
“二小姐果真醒着。”燕子轻笑，取出火折子点燃床头的烛台，莹莹烛光跳动，映出燕子娇俏的容颜。
“唉，虽然困的很，但心中有事，岂能睡的安稳。”素纤撑起身子，斜靠在床头，淡声言道，“怎么，莫不是那边有了动静？”
“嗯，二小姐猜的没错，奴婢刚才潜入本家后宅，听见不小的喧闹声，想来那厢己经动了起来。”燕子侧坐在床榻旁，声音压的极低的言道。
“这就好，沉寂了这么些日子，盼的就是这一日，是成是败全在今夜了。”素纤微眯起双眼，低声言道。
见素纤的模样很是疲乏，燕子贴心的替素纤挟了挟锦被，体贴的言道，“眼瞅着天儿快亮了，二小姐你好好歇歇吧，需得养足了精神才是。那厢奴婢稍后再去打探一下，想来不会有误的。”
“去吧，定要小心。”素纤顺势躺了下来，疲惫的应道。
燕子不再说话，替素纤理了整锦被，轻手轻脚的退出房外，与此同时，一声清亮的哨音划破夜空，燕子眸子里精光一闪，快速向逸月轩外奔去···
卯时刚过，轩院外便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谁在敲门？”翠丫手拿扫帚正在院子里洒扫，听见敲门声，快步迎去询问道。
“快开门，老太君有急事传二小姐说话。”门外说话的是老太君身边的贴身丫环云蓉。
听见云蓉的声音，翠丫不敢怠慢，连忙拉开房门，“云蓉姐，什么事情如此着急，我家二小姐还歇着呢。”
“快，快请二小姐起了，老太君有急事见她。”云蓉一面说话，一面迈入院内，看样子真有什么急事。
香草端着洗漱用的铜盆，刚好走上回廊，一见云蓉着急的模样，赶忙应道，“云蓉姐不要着急，奴婢这就伺候二小姐起床更衣，半个时辰内定能赶去见老太君。”
入京这些日子以来，老太君从未在大清早派人来传素纤，今日竟让云蓉亲自前来，想必真有急事，香草言毕，推开正厢房门，大步迈了进去。
房内，素纤早己起床更衣妥当，正坐在妆台前梳理着发髻，听见香草入房，会意的抿唇一笑，回身询道，“外面什么人在吵闹？”
“老太君房里的云蓉姐传话，说老太君让您过去说话，看样子是有急事。”香草将铜盆搁在紫木盆架上，将面巾绞干递到素纤手里，轻声应道。
“嗯，明白了。”素纤面色不惊，一面轻拭着脸颊，一面平静的言道。
“莫非二小姐知道老太君因为何事找您？”香草见素纤脸上并无异色，细心的询道。
“呵呵，自然知道。”素纤笑应，抬眸向房门外望去，“燕子呢，怎不见人影？”
“燕子今儿一早便出去了，神神秘秘的也不知在忙些什么。”香草从素纤手里接过面巾，一面轻揉着说话。
“不用管她，随我去老太君那儿走一趟。”素纤收拾妥当，起身向房门外走去。
香草端着铜盆出房，连忙将铜盆递到翠丫手里，一面轻掸着衣角，一面快步跟了上去。
主仆二人，刚进入后花园，便看见燕子从园子里迎面走了出来，一见素纤立即笑吟吟的上前言道，“二小姐，一切很顺利···”
素纤微微点头，手臂微扬示意燕子噤声，“我知道，刚才云蓉前来传话，老太君唤我前去说话。想来便是为着此事来的。走吧，一起去看看。”
燕子福了福身，乖巧的跟在素纤身后，与香草并肩穿过后花园里的角门，向本家宅子里走去。
“纤儿，你预料的果然没错，昨夜当真有人去别院劫人，若非我们早有防备加派了人手，恐怕三丫头己经被人劫了去。”老太君坐在厢房里，脸色潮红有些激动的对素纤言道。
“三妹没事吧？”素纤坐在老太君右侧的月凳上，轻声询道。
“那丫头虽受了些惊吓，并无大碍。”对于林莹露老太君很是厌恶，提起她，自然没有好脸色。
“可有拿下劫匪？”这才是素纤最关心的问题。
“全拿下了，五花大绑的关在别院的耳房里。”老太君脸上闪过一丝恨意，继续言道，“并且在他们身上搜出了国舅府的腰牌，这下铁证如山，任她如何也狡辩不了了！”
老太君言中的‘她’自然指的是当今皇后。
素纤满意的笑了，起身对老太君福身言道，“多亏老太君治府有方，府里才会有如此精壮弄武的下人，否则怎会拿得下国舅府的人。”
老太君笑的开怀，“当时我听你之言，派往别院看守的全是身强力壮之人。夜间还格外加派了人手，若有外人入侵，自然会全力拿下。昨夜我听见别院里闹的厉害，原还还担心的很，而后听说全给拿下了，这才放下心来。哈哈，真是天助我也！”
素纤附合着轻笑，伺在房门口的燕子却微微撇了撇嘴，暗道：什么天助不天助的，分明是我家二小姐相助。若不是二小姐事先吩咐，让暗卫潜伏在别院里为防万一，况且侯爷府上还派了人前来暗助。否则，仅凭那几个三角猫功夫的家仆，怎会如此轻易拿下国舅府上的杀手。
许是感应到燕子的不屑，素纤略一侧身，向燕子看了一眼。燕子讪讪一笑，身子微微一倾，脸上不再有轻怠的神情。
“老太君你打算如何处置国舅府的这帮人？”素纤明知故问。
“我己派人去三皇子府传话，将这帮人交给三皇子便是。”说到这里，老太君顿了顿，沉声言道，“至于三丫头也一并交给三皇子，方可拿到国舅暗用水幻迷毒害人的罪证。三丫头前些时日疯癫时，嘴里时常念叨的‘王嬷嬷’我己传话去宫里查过。皇后身边的贴身嬷嬷便姓王，若三丫头能够当面指证出王嬷嬷，皇后的私用宫中禁药的罪证就此坐实，皇上对此药深恶痛绝，必不会轻饶！”
素纤松了口气，“如此一来，总算出了一口恶气！”
“还是纤儿心思灵巧，想出请君入瓮的好法子，故意传出三丫头病情好转的消息，逼得敌人沉不住气，终于现形了。”办成这桩大事，老太君轻松的笑开了，“当日我应下你祖母，尽力保三丫头一命。这事我也想好了，若三丫头肯将功抵过，我会亲笔书信给贵妃娘娘，让她网开一面，留三丫头一条命在，不过林府她却是回不来了。”
“老太君打算如何处置三妹？”素纤抬起眼帘，目光清亮的望向老太君，虽然心中对林莹露的接连加害早己失望透顶，但对方毕竟是自己的亲妹妹，若说纯粹置身事外毫不过问，却实在难以办到。
“距离京城百里之外，有一座妙音庵。那里虽然香火不算旺盛，但胜在远离俗世，清幽僻静。这件事情结了，就让三丫头去那妙音庵递度为尼，好好的修养心性吧。”老太君轻描淡写的言道。
旁支的嫡女都可作牺牲之用，又岂会在乎旁支的区区庶女，此次若非看在老夫人的面子上，她定然不会轻饶林莹露的。老太君如此安排，己是天大恩赐，哪会有怜悯之意。
素纤颌首不语，三妹此次乃咎由自取，她并不打算替三妹说话。让她去尼庵里也好，否则她若回到林府里继续死性不改，岂不是凭添乱事。
这时李管家前来回话，三皇子己派人前来拿昨夜的劫匪。
素纤闻言，向老太君福了福身，恭敬的退了下去。
步出老太君的厢房，素纤心情终于难得的放松了下来，这些日子以来，心里一直挂记着此事，今日终于落实了罪证，她也总算缓了一口气。
思绪间，前方传来严厉的喝斥声，素纤抬眸望去，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竟走到关押林莹露的别院外。
不远处，有许多官兵押着数名五花大绑的黑衣男子，步出别院。个中一抹清瘦的身影，头戴帏帽挡住面容，混在人群里前行，想必此人便是林莹露。
素纤停下了脚步，不再前行一步。她并非怕见林莹露，只是如此场景二人见面，依着林莹露的性子，少不了多生碎舌，与其如此，倒不如回避罢了。
“你们退下吧，我随便走走。”素纤对身后的燕子与香草言道，随即转弯顺着青石小径向一旁的杏林走去。
燕子与香草屈了屈膝，无声的退了下去。
杏林内空荡寂静，此时己过了杏花正艳的时节，枝头仅有的几朵残花，随风飘零而下。宛如林莹露的人生一般，就此拉下华丽的帏幕，素纤轻声一叹，暗道：三妹，你落到如今凄惨的境地，怨不得旁人，唯有怨你多行不义罢了。
突然，身后传来熟悉的，浑厚低沉的声音，“为何叹息？可是心有不忍？”
素纤一惊，猛的回身，正好迎上一对幽黑深遂的眸子，刀刻般的剑眉微微上扬，棱角分明的双唇轻挑，露出似笑非笑的笑容。
“你？你怎会在此处出现？”素纤耳根一阵发热，下意识的后退一步，颌首回避着对方炽热的目光。
“得三皇子传话，贵府昨夜有劫匪入侵，我前来拿人回去复命，自然会在此处出现。”眸子里炽光依旧，穿着青缎绣织的锦靴，并未停留步步前行。
素纤有些失措的接连后退，有些混乱的言道，“人···人己经押走了，你···你为何还在此处逗留···”还没说完，仓惶后退的脚步突然踩在一块凸起的碎石上，脚踝处顺势一崴，素纤一声惊呼身子向一旁跌了下去。
慌乱中，眼前男子大步上前，一把揽住素纤娇柔的蛮腰，同时一只温热的大手轻掩着素纤的鲜红欲滴的朱唇，身子前倾凑在耳边暖声低言道，“嘘！你若再叫，引来旁人，可就说不清了···”
柔柔的声调夹杂着暖暖的气息，轻吐在耳畔边。素纤只感脑子一阵眩晕，脸上顿时飞起两朵红霞，此感觉仅在须臾之间，便猛的回过神来，抬手用力推动着此人厚实的胸膛，娇声斥道，“放肆，快放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