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拜访
老太君此言说的很是隐晦,素纤细细咀嚼个中意思,剥开话中官冕堂皇的含意,终于理出一点头绪,想来老太君话中之意,即使自己当选为皇子妃,也是林氏门人,一切均要以林府的利益为先···
想到这里,素纤心思微动,眸子里露出了然之色,沉声对老太君言道,“纤儿谨记老太君教诲,老太君放心,无论纤儿身在何处,纤儿都会记得自己是林氏后人,万事必会以林府利益为先。”
“好孩子,果然通透。你能明白我的苦心就好。你鸢姑母早年进宫无所依靠,一个人披荆斩刺的宫里苦熬着,终于登上了贵妃的尊位,光耀我林氏一族。可是纵然你鸢姑母坐上高位,终因身子孱弱,膝下没有子嗣依傍,若你有机会进宫,定要与你鸢姑母守望相助,相互帮衬才是。”
说着,老太君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素纤系在腰间的玉环,意味深长的言道,“此扣儿玉质上乘,做工精致,倒是极美的饰物。纤儿若是喜欢贴身带着便是,纤儿如此识大体,我自不会在小事上计较。”
老太君语调柔柔,笑眯眯的对素纤言语,但这种言语在素纤听来,却是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玉扣儿的来处,老太君己经心知肚明,但她不仅不兴师问罪,反而好一阵赞叹,并言明让素纤随身携带。分明是在暗示素纤,玉扣儿便是你的短处,你需时时记得,今日是谁护你周全顾了你的颜面。若有不然,玉扣儿便是置你于万劫之地的罪证。
素纤浅笑,故意忽略了老太君话里隐的极深的威胁之意,柔声言道,“老太君您放心,若纤儿有幸入宫,定会以振兴林氏为己任,全力辅佐鸢贵妃娘娘,保我林氏一族福泽绵长。”
“好!好!有你这句话,我便放心了。”老太君对素纤的‘懂事’很是颀慰,微皱的脸庞上笑的菊色怒放,拉过素纤的柔荑连连轻拍,好似己经看到了,素纤入宫后与鸢贵妃同心协力的光明前景。
有了二女儿林熙清和林莹露维护夫家,置娘家利益于脑后的教训,素纤对五皇子并无情意的心思,倒是更合老太君的心意。
她要的不是一心孝忠五皇子的皇子妃,而是安插在五皇子身边的一枚棋子罢了。
倘若此人与五皇子水乳交融情意绵绵,日后羽翼渐丰,定不会与暗扶三皇子的鸢贵妃同心。
可若是此人与五皇子同床异梦,那便好办多了。届时,鸢贵妃只需打出亲情牌,便很容易将其收归己用,成为五皇子枕边的一枚暗钉,日后定能为三皇子成功登位立下汗马功劳。
退一万步,即使三皇子失政于五皇子,但较起真来,五皇子也算是林府的女婿,左右算来,林府也不算吃亏。
老太君这一步棋走的极妙,无论前景如何,林氏一族都左右逢源,始终立于不败之地。这便是她知道了林素纤与安南侯暗有交道,却仍旧全力维护的缘故。
祖孙二人相视轻笑,胸中却心思各异,随意寒喧一阵,素纤方才退了出去。
逸月轩
素纤轻握着玉扣儿,将在之前在老太君房里的事情对燕子简略的说了一遍。
燕子倒也机灵,闻毕细细思索也对老太君的用意有所察觉,“二小姐,眼下状况看来,鸢贵妃与三皇子走的极近,而老太君却有意让您嫁予五皇子,莫非她的意思是···”
素纤抿唇一笑,磨搓着手心的玉扣儿,接过话题,“看来你也明白了老太君的意思。呵呵,什么待选皇子妃,分明是想利用此次待选,在五皇子身边安插眼线罢了。我何德何能,竟被老太君看入了眼,不惜委以重任···”
“使不得,二小姐,老太君的意思,分明是欲将您置于水火之中。若你当真成了五皇子妃,一方是林氏族人的兴衰,一方面却又是同床共枕的夫君,你当如何自处。这不是让您陷入两难的境地吗?若您顾念夫妻情份,便是对娘家不孝,若您回头暗助娘家,又是对夫君不忠。左右都会背负不忠不孝的名头,如此难事,二小姐您该如何而为?”
燕子大急,她万没想到老太君会有如此打算,一想到选妃之日近在眼前,素纤待选己势在必行,任着五皇子之前对素纤的好感,当选大有可能,那样一来,岂不是将素纤放在火上烤吗?
“不必着急,兴许事情会有转机。”素纤目光久久的停留在手里的玉扣上,淡声言道。
“什么转机,皇上下了圣旨,您与大小姐都在选妃之列,如今己经是避无可避了啊!”燕子急的连连跺足,“眼下的状况,旁人不知,我们自个儿心里却是明白的很。大小姐待选只是陪衬走走过场而己,在老太君心里,您才是主角。您刚才也说了,表小姐有意一争待选机会,却被老太君断然拒绝。这,这哪儿来得转机?”
玉扣在素纤指尖的来回磨搓下,发出如一阵淡淡的幽香,闻之沁人心脾,素纤深深呼吸,脑海里浮现出那对深遂的星眸,唇角不由自主的扬起甜甜的笑意,如梦呓般的低语道,“我信他···”
“信谁?”燕子并不知道安南侯与素纤杏林叙言,以及暗赠玉扣一事,不由奇怪的询道,“二小姐,奴婢刚才所言,你可听明白?”
“呵呵,自然明白。老太君此举是在用我一生的幸福做赌注,我林素纤岂会如木偶一般任人摆布。索性离选妃还有几日,不急,不急。”素纤轻笑,顺手将玉扣手系回腰间,端起一旁搁了许久的碧螺春浅浅一抿,满口香茗在唇齿间回荡,素纤的心情没来由的好了许多。
正在这时,房外庭院里响起翠丫的说话声,“奴婢给表小姐请安。”
“你家主子可在房里,我闲来无事特意前来与她说说知心话儿。”紫绢的声音在庭院里响起。
素纤眉纤微拧,她怎么来了?
燕子也意外的透过窗棂向外望去,对素纤言道,“二小姐,看来表小姐是冲着这事来的。你若不想见她,奴婢去挡下,就说您正在午盹,不便见客。”
“不必了,让她进来。她若有心寻我,终归是躲不掉的。”素纤从榻炕上坐正身子,对燕子言道。
燕子点了点头,抬腿迎了出去,不多时,便领着面带诺诺之色的紫绢走了进来。
“紫绢姐,快坐下说话。”素纤笑吟吟的招呼着。
紫绢并未应声,上前与素纤并排坐在榻炕上,目光微瞥恰好看见素纤系在腰间的玉扣,一抹鄙色稍纵即逝,随之却换上浅浅的笑意,“素纤妹妹,我今日冒然造访稍显唐突,可是有些话我却如梗在喉不吐不快。眼下没有别人,我们姐妹大可打开天窗说亮话,一解我心中困惑才是。”
“紫绢姐的意思,素纤不太明白。”素纤明知紫绢话中之意,却故意装傻充愣的言道。
紫绢微愠,本欲发作,却又深吸一口气,将胸中的怨气强压了下去,随之脸上闪过悲戚之色,“素纤,姐姐我便直说了吧。我虽来边远之地吴州,却并非一心攀龙附凤之人。之所以我一心想参选五皇子妃,只是为了得到五皇子垂爱,有机会救我父亲罢了。”
随即缓步走到房门口的楠木花樽上,抬手轻抚着搁在窗台玉瓷瓶里,硕大的芍药花瓣,语重心长的言道,“我知道素纤妹子心不在五皇子身上。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去凑这份热闹,倒不如给姐姐一个机会救父亲出水火之地。”
言毕,略顿,示好的一笑,继续道,“至于之前我在外祖母跟前,说你与旁的男子私相授受之言,怪我一时糊涂,说了不该说的浑话,还望素纤妹子不要与姐姐计较才是。”
看来紫绢此番,是为讨好示弱而来。素纤无奈的言道,“紫绢姐,待选一事,岂是素纤能说了算的。妹妹即使有心助你,也是有心无力啊,还望紫绢姐见谅才是。”
紫绢还欲说些什么,房外却遥遥传来香草的说话声,“二小姐,奴婢听说,宫里传来消息,本家二姑爷己被押入京城,并亲自指证国舅爷圈地一事,还交出了数封国舅爷的亲笔密函,皇上龙颜大怒,己革了国舅爷的职,暂时收押刑部候审。还有···”
说话间,香草掀开锦帘大步迈了进来,一见房里还有紫绢,立刻愣在当场,说了一半的话,硬生生的哽在了嘴边···
香草之言虽然只说了一半,但话中之意紫绢却听的真真切切,当即脸色大变,惊声询道,“什么,我父亲己被押解入京?什么时候的事情?”
香草刚得来消息,本以为房里并无外人,方才情急而言,进房后猛见紫绢在场,顿时略显局促的站在一旁,吱唔着言道,“这···这···”
事己至此,素纤只得沉声言道,“二姑父进京了,此消息可还可靠?”
“回二小姐,消息的确可靠,适才前院的小厮出府采办物品,回府后与人说话,奴婢无意中听见的。这事眼下己传遍了整个京城,算不得秘密···”好在此事算不得机密,国舅爷翻船一事,京中人尽皆知,即使她不说紫绢事后也定会知晓,倒不如直言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