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顾兮兮

雨夜之后的清晨，空气再清新不过。

江安市第七中学坐落在大江中间，从大江两岸望去，整个小洲的绿树把洲上建筑掩盖得不见分毫，一夜的暴雨把绿叶冲刷得翠绿喜人，一眼望去便能扫去胸中烦闷，就连心情也能好上许多。

早上七点，通往小洲内部的桥上满是学生老师，距离早自习时间还有大概半小时，大多数学生并不着急，三两成群地走在桥上，还未解决早餐的手里捏着江岸沿江路上早餐店买的包子牛奶，一口包子加一口牛奶，吃得津津有味。

江岸桥头不远处是一处公交站台，一辆九路车在站台停下后，车里涌出一大批学生，一会儿后九路车又晃晃悠悠地往别处开去，已经越发显得老旧的车体发出难听的声音。

叶沐就走在这样的场景里，来到了十年前学习的校园。面前的一切让他觉得非常陌生，几乎感受不到任何熟悉的感觉，久别近十年的高中校园，他又怎么能片刻就熟悉。

顺着人流走过进洲的大桥，走过大树下的校门，走过长长的小道，叶沐来到了高二年级所在的教学楼。

二零零三年五月三十日，叶沐还在江安市第七中学高二年级学习，距离一年后的高考还有一年多的时间，不过距离不到一月后的期末考试可是不差多少时间了。

叶沐紧紧了单肩背在背上的书包，有些头疼地迈步往教学楼里走去。高二十班的教室在教室二楼，叶沐一路走上去并没有碰到本班同学，但偶尔往四周扫视，也能看到几张似乎有些熟悉的面孔。十年的时间已经让很多记忆慢慢消逝，上天让叶沐突然有机会重新拾起，这让他感觉十分怪异。

不过至少现在他觉得非常新鲜。

叶沐走进教室大门的那一刻，他抬起头来，往教室正后方黑板上方挂着的圆钟望去，七点十分，距离七点半开始的早自习还有二十分钟。

大多数经历过高中学习的人大概都记得，在那段整日与学习相伴的时光中，每天早晨贪图那片刻睡眠总是非常难以避免的，有许许多多的学生都喜欢只留下恰好足够赶到教室的时间给自己，所以此时教室里显得有些空荡荡，只有那些非常努力的学生才会提前很久到教室开始晨读。

二零零三年的叶沐可不在此列。

所以叶沐对着教室里几个脸带惊讶的同学，脸色有些尴尬。

对于今天来到学校的情景，昨夜叶沐已经做过了万全的准备，不去在乎班里同学的目光后，叶沐径自走向了自己的座位。

第四排靠窗，同桌的位子已经坐上了人，叶沐忍住了去打量多年未见同桌的欲望，来到自己的位子，放下书包坐了下去。

尽量装作娴熟地拿出文具和今天要用的课本，这些看来很平常的动作叶沐做来也有些紧张。同桌似乎对叶沐并没有太大搭理的兴趣，叶沐从进教室到把桌子上的东西全部摆放好，同桌的眼睛也没有从桌上摆好的高中英语课本上挪开。

“嗨，你好。”叶沐并不大的声音在自己和同桌之间的空气里轻轻传播。

叶沐似乎能看到同桌耳畔垂下的发丝轻轻晃动，侧脸过去能够看到同桌长长的眼睫毛轻轻眨动，她终于把视线从英文课本上收回，转过头来对上了叶沐蕴满了笑意的眼睛。

叶沐的同桌名叫顾兮兮，是高二十班的英语课代表，学习成绩优秀，长相相比成绩也毫不逊色。顾兮兮性子有些冷淡，平时也不太爱主动搭理人，长年一身白色衣物的她在高二十班甚至是整个高二年级的人眼中都像是清冷高贵的神仙姐姐一样的人物，把一群处在青春期的男生迷得神魂颠倒却又不忍接近亵渎。

对于作为理科班的高二十班来说，顾兮兮就更是班级当之无愧的宝贝，就算班里再怎么爱捣乱恶作剧的人，对上顾兮兮也是和颜悦色。她就像是一朵静静在嘈杂世界中缓缓绽放的白色小花，让人觉得似乎站在一边安静目睹也是一种幸运。

大概所有暗中爱慕顾兮兮的男生心中都是这般想的。

不过叶沐现在却没有过多的感觉，就算当初叶沐也是爱慕顾兮兮的众多男生中的一员，随着十多年的时间流逝，他也早已丧失了那分少男情怀。

上帝作证，他现在只想问顾兮兮要一份昨晚的家庭作业。

昨夜的情况让他根本就把家庭作业这种相对来说的小事儿完全抛在了脑后，在乘坐九路车来到市七中的途中，他思前想后，记起来同桌是班级里成绩永远保持在前三的顾兮兮后，他便把主意打到了顾兮兮这。

但现在对上了顾兮兮清冷得似乎不带任何情绪的双眼，即使叶沐有着二十七岁的年龄作为后盾，依旧感觉压力巨大。

“能把你昨晚的家庭作业借我看看吗？”叶沐故作镇定地用上了借字。

顾兮兮清澈的双眼有那么一瞬间愣了片刻。

“家庭作业？”她不确定地回问了一句，虽然叶沐用上了借字，但顾兮兮也很清楚这类“借阅”别人家庭作业的说辞都是给抄袭找个好听点的说法。

只是顾兮兮还没有被他人借用家庭作业抄袭的经历，虽然成绩优秀得让绝大多数人难以望其项背，但她的冷淡性子也让人很难对她提起这类要求。不过叶沐顶住了压力，重重地点了点头。

“哦，好的。”顾兮兮并不拖拉，并没有让叶沐等待太久，顾兮兮就把六科的作业都递给了他。

叶沐笑着答谢完毕，低下头去开始忙活起来。

时间过得飞快，很快教室里便坐满了人，幸好昨晚累积的作业并不多，叶沐在早自习进行一半，还没到八点的时候，就已经把作业都补完。他把顾兮兮的家庭作业还回去时，周围的同学目睹了这一幕，显然都有些诧异，这两个平日里互相话极少的同桌怎么今天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顾兮兮总会成为班级的焦点，所以连带着作为顾兮兮同桌的叶沐也受到了许多人的关注。

叶沐还记得当初在高中的时候，不少人可是求着他帮忙带情书给顾兮兮，有很多次叶沐都是把那些俗不可耐的情书直接塞进教室后边的垃圾桶里。而这也曾经导致过一次在十班闹得沸沸扬扬的事件，叶沐塞得不够彻底的情书被别人发现，接着送到了班主任老师的办公桌上，而后叶沐就被强行冠上了顾兮兮追求者的名号，这也是那个十年里，叶沐与顾兮兮关系一直都不太亲近的一个原因。

毕竟就算双方本有好感，在高中的那种恋爱就是禁忌的大环境下，两人也不可能再有过多的接触。

上午的学习在叶沐稍显不适应之中飞快过去，中午叶沐并没有回家，而是随着大多数住校生在学校食堂解决了午饭。

校园似乎和往常一样平静，教学秩序也没有任何变化，学生们上下课之间也没有丝毫变化。下午第一节课结束后，是市七中的眼保健操时间，广播和往常一样响起，老师不甘地停下了讲课的节奏，同学们开始闭眼准备做操。

老实些的学生按着节奏缓缓开始，阳奉阴违的自然便是闭着眼睛装装样子，更有些性子野的，直接就睁着眼睛瞎看。

突然眼保健操的广播停了下来，广播里传来一个男生清秀的声音。

整个校园瞬间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