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重访旧人
李刚走在大街上，身后的两名刑警一直不远不近的跟着，此时已经冬天，凛冽的寒风割在李刚脸上，一阵阵生疼。突然间李刚感觉到很压抑，他从小就是热爱自由的人，而现在，身后却始终跟着两个影子。
虽然他知道，那两个影子是保护他的，可背后被人盯的感觉还是让他不爽，现在这种情况，只能忍受了，如果身后不跟着这两位刑警的话，李刚知道自己会陷入恐惧中无法自拔。
从警局出来之后，李刚脑海里一直回荡着那个男人，李强，这男人跟自己是同姓，当然，在中国，同姓很普遍的存在。只是李刚觉得，他跟李强之间一定有什么联系，他眼睁睁看着这个男人的尸体被血淋淋的抱进警局。
他听李强的女朋友说李强死前的那些噩梦，以及李强说的那句让人毛骨悚然的话。
“那只猫不是我弄死的！那只猫真的不是我弄死的！”
街上行人稀少，即使穿着羽绒衣，李刚还是感觉到寒冷，想起若干年前自己跟方丽相爱的时候，他们行走在冬季的大街上，方丽身穿火红色的羽绒服，而他自己，永远是黑色，他们在空无一人的马路上手挽手，相互起誓，永不分离，就这么一直走下去，天荒地老，海枯石烂。那时候他们从来不会感觉到寒冷。
走着走着，李刚抬起头来，浑身一震，眼前正是方丽家的门牌号，他一天前刚来过，要了方丽坟墓的地址就走了，可是现在，他又转了回来，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回来，大概内心对方丽有所歉疚吧。
他敲了敲门，像上次一样，方丽的母亲只开了个门缝，一只苍老的充血的眼睛透过门缝望着李刚。
“怎么又是你？”
“阿姨，让我进去吧，我想和您聊聊方丽。”李刚声音很小，却很真诚。
老太太似乎被他的声音打动，吱呀打开了门。
不足二十平米的地方，摆满了一个家庭所必须的东西，李刚环顾四周，没有了第一次来时的恐惧和厌恶，只感觉心里冷飕飕的。
“坐吧。”
老太太拿出一个小凳子，放在李刚的脚下。
“你是她大学时候相好的吧？”
李刚点点头，他把头低的很深。
“小伙子，你不用这样，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老太太的脸上流露出宽容的神情，那一刻，李刚真想冲过去抱住她，在老太太怀里痛哭一场。
“你不用为当年你不跟她好了而感到内疚，我们家丽丽也有不对的地方，她后来都变成什么样了，唉，，，”
“阿姨，能给我讲讲方丽后来怎么样了？我想知道全部。”
老太太点燃一盏烟斗，刺鼻的浓烟在狭小的空间里蔓延，没有理会李刚的问题，自顾自的说起来。
“我当时看出来她有相好的啦，从小到大，大概是因为我跟他父亲没本事，挣不下钱，无法给她良好的生活，她一直都很自卑，静悄悄的，不吵不闹，回家就躺床上。那段时间的她不一样，每逢周末回家了，就会吵吵着要做饭，要我教她，还经常给我和她父亲讲笑话，逗得我们老两口哈哈大笑。当时我问她了，说你这么学做饭，将来是要做给谁吃啊，她嗤嗤就笑了，说是做给妈吃，做给爸吃，其实我知道，她还少说了一个人，那就是你。”
“后来你们不好了，我不知道原因，可是我能看出来，她整个人又变回了从前，只是这一次，变的更加彻底了，她几乎对一切都提不起兴趣，有时候整天整天的不吃饭，我这当妈的看着心疼，就想到学校找你，想给我女儿好好说说，她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尽量包含她，她从小生活在穷苦中，很多礼仪当然不懂.可是我问她，她就说没事儿，后来我就把话挑明了，问她相好的是谁，她啾一下就从家里消失了。”
“阿姨，我知道丽丽心里很苦，这一切都怪我，我当时鬼迷心窍了，那么绝情，根本没想到会给丽丽造成这么大的伤害。”
老太太吐了口眼圈，淡淡的说：
“年轻人，现在说这些都晚了，我听丽丽她父亲说，有个年轻人挖了女儿的坟墓，也是你吧。”
李刚有些害怕，面对坟墓主人的母亲，你会亲口承认么？
李刚点点头，
“我当时太害怕了，我遇到了很可怕的事情，我想弄清楚状况，我当时认为丽丽没死，我只以为是你们合伙吓唬我呢。”
“你想的太简单了，如果要合伙吓唬你，早就吓唬了，为什么还要等到现在。”
“丽丽她爹找你了，说要扒了你的皮，我又何尝不恨你呀，你把我们家丽丽害成那样，最后，她都入土为安了，你还是不放过她。”
老太太的言语很柔和，没有夹杂一丝仇恨。
李刚愧疚的握住老太太苍老的手，那手上沟壑纵横，浓缩了老太太一辈子的苦难和悲哀。
“阿姨，对不起，我真的对不起！”
“孩子她爹这两天就在警察局附近，他呀，别看口头上凶的要命，不认自己的女儿，可是心底里却柔软的像泥土一样，其实他心里一直都惦记着丽丽，后来丽丽总是回家很晚，浑身酒气，老头子就打她，丽丽边哭边骂，打到后来丽丽就不回家了。我没来得及告诉丽丽，其实每一次，老头子打完她，都会出去，丽丽以为老爹又喝酒去了，其实老头子是哭去了，他对着墙角，一声不吭的哭，有时候用拳头砸墙，砸的鲜血淋漓，回家了还不让我看到。我知道老头子心里也很苦，他自责自己没本事，养活不了老婆孩子，不想让我们母女知道罢了。”
“自从有个女警察给他打了电话之后，他这两天一直打探警察局的消息，我也知道了一些，听说里面都死了三个人了，我不希望这跟我们家丽丽有关，可是你又来了，说明我们家丽丽的魂儿还没有完全散去呀，丽丽心里很苦，在你之后，还有一个男人让她伤透了心，这一次她自杀，就是因为这个男人，好像这个男人也死在警局了，恶有恶报，恶有恶报，他死了，我们家丽丽总能安心去了吧。”
李刚心头一震。
“阿姨，您说还有个男人，也死在警局了？”
老太太点点头，又往烟斗里加了些烟草，点上。
“那男人是不是叫李强？”
“好像是吧，我年纪大了，记性不太好，丽丽带他来过家里，说他们就要结婚了，见见二老，那男的一看就知道从小娇生惯养，刚进来他就一脸厌恶的神情，不过他还可以，知道起码的礼貌，他问候了我和老头子，口口声声说要和我们丽丽结婚，说要照顾丽丽一辈子，我和老头子高兴坏了，可是后来，丽丽跟他去他们家，回来就分开了，从那以后，丽丽也不出去了，每天就躺在床上，刚开始每天就是哭，不吃饭不喝水的，哭的我和老头子都害怕，后来她不哭了，可还是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一看就是好几个小时。那时候我也哭，老头子看不下去，自己又没本事要那男的回心转意，就跑到外面去砸墙，声音嗵嗵的响，天花板上的灰都往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