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惊魂小车
他细细的观察眼前的老太，她不要命的一直往前拉，一刻不停留，连接小车的麻绳深深扣进她瘦弱的肩膀里，增加了一个大活人的重量，那小车拉起来肯定相当费力，李刚看不清楚那细细的麻绳究竟是从老太肩膀的什么部位出来的，就好像，那细绳在巨大的拉力下，已然陷入她的肉里，她的骨头里！有那么一瞬间，李刚甚至听见喀喀嚓嚓骨头断裂的声音，他有点害怕，想让老太停下来。
可是老太的表现让他心寒，跑这么快，拉着后面那么重的小车，她甚至连气都不喘，脏乱的灰白色头发挥舞在风中，打弯的小腿像是两根弹簧一样击打地面，扬起阵阵黄尘，她苍老的手臂紧紧握住小车的两个把手，李刚突然注意到，老太的手臂上，布满黑黄色的暗点，密密麻麻，几乎看不到正常的皮肤，他刚才怎么没注意到？一些阴暗的想法从心底浮现出来，他不敢再往下想，呆坐在疾驰的小车上，浑身颤抖。
老太太拉着他渐行渐远，慢慢离开了大路，在沟壑纵横的崎岖小路上颠簸。好几次，李刚差点被颠下去，他紧紧抓住小车的把手，一刻都不敢放松。
小车快速的通过一片茂密的树林里，那树林里什么树都有，一大片一大片的，午后的阳光照射下来，通过层层树叶之间的缝隙，洒在地上的剪影光怪陆离，如果不是坐在这该死的小车上，这应该是个很好的度假休息的地方。
浅绿，深绿，暗绿的树叶交织，棕黄色的苍老树根盘在一起，树林里静谧的可怕，李刚在飞驰的小车里环顾四周，竟没发现一只小鸟，一只松鼠之类的小动物，越往深处走，树林越茂密，光线也就越黯淡，走到后来，整个树林掩映在暗绿的色调里，找不到从前，看不到未来。空气中的味道也越来越奇怪，李刚仔细闻了闻，蓦然发现竟然是来苏水的味道，医院的味道，太平间的味道。
老太停下来，惯性让李刚差点摔下去，不过他抓紧了，弹了回来。
“带我来这里做什么！？你到底是谁？”
李刚故意把声音抬的很高，给自己壮胆。
老太太突然回头，阴冷的笑，那笑几乎抽空了李刚的勇气，那笑里饱含疯狂，从刚才老太一路上飞奔的情况来看，这老太显然是已经不想要自己的命了，可李刚怎么办，他还要回去阻止方丽拿到日记，他记得自己不曾得罪过什么老太太。
“你有没有发现？”
声音苍老而绝望。
“发现什么？”李刚瞪大了眼睛，轻声问，他能感觉到胃里的痉挛，紧张的要吐出来。
“你坐在我的车上，坐了这么远，你就没发现？”
“我X，发现什么！你是谁！？为什么要害我？”
老太太放下车的把手，把那根绳子从肩膀掏了出来，绳子已经被染红，一股暗红的血流从老太肩膀部位往下淌，渐渐染红了粗布麻衣的衣袖。
这时候，李刚本来有时间跳下车去，逃跑，可他坐在那里，坐在硬纸箱和啤酒瓶上，无动于衷，双眼死死盯着老太，生怕这老太会突然掏出尖刀或什么的利器，向自己刺过来。
老太太真的靠过来了，她脸上像李刚刚看到的那样，沟壑纵横，飞奔了这么久，那些沟壑更加深入，好像用刀子刻在脸上一般。
发黄的双眼布满血丝，唯一没变的，是她脸上一直挂着的那阴冷的笑，她指了指李刚的脚下，
“看，你脚下有什么东西，你还没发现。”
李刚蹭的站起来，他早发现硬纸箱下不对劲儿，这些纸箱都已经高出了小车车厢以外，车厢下头放的什么，他一直都不知道，以为照样是一些破烂罢了，再说有麻袋裹着，他也无法看到，那东西有些松软，像是大团大团的塑料袋的样子。
“是什么，你告诉我是什么？”
李刚的口气都有些哀求在里头了，他这些日子受了不少惊吓，不想再这样下去，否则自己就只能崩溃了。
“你还没发现，嘎嘎，你还没发现。”
老太疯了一般笑起来，笑的上气不接下气，苍老的黄眼睛甚至溢出灰色的液体，顺着深刻的皱纹向两边太阳穴蔓延。
李刚蹲下来，按了按纸箱下面的麻袋，软软的，还有一些弹性，哦，不，没有弹性，他至少觉得，那东西原本是有弹性的，后来发生了某些事情，不再有弹性了。
“快看你发现了什么！”
老太太突然变了脸，瞪着血红的眼睛在他耳边嘶吼，李刚想逃跑了，他后悔刚才没有跳下车，现在老太靠他这么近，两只手放在身后，一定攥着什么凶器。
李刚匆匆解开麻袋的封口，往里头摸去，粘稠粘稠的，光是摸着，他就一阵恶心，他立刻把手抽出来，看见自己的手上沾满了黑红色的粘稠液体，那液体还没有完全凝固，顺着他的手指往下流，流向手腕，流向袖口。
“发现了，发现了，快，你要全都发现了。”
这老太太完全已经崩溃，疯言乱语，唯一让李刚害怕的是她那双眼睛，虽然她一会儿泣不成声，一会儿纵然狂笑，可就是那双眼睛，一刻不停的盯着李刚，李刚发现，那双眼睛从来就没眨过，就那么生生睁着，一直睁着。
他用旁边的碎啤酒瓶割裂了麻袋，将麻袋一点一点拉下来。
一阵腐烂的恶臭喷来，他看到一具尸体，一具腐烂了很久的尸体，先是覆盖着血污的脚踝，接着是烂掉的小腿，烂掉的大腿，大腿的地方好多白色的虫子在爬，钻进肉里，从肉里钻出来，李刚无法呼吸，他停不下来自己的手，拽着麻袋一直往上，他庆幸这尸体穿着内裤，否则他无法想象会看到什么恶心的东西，会不会令他顷刻间疯掉。
不过有内裤也好不到哪儿去，白色的内裤已然失去了本色，跟腐烂的肉紧贴在一块，那泛黄的带血的布条，好像，原本就是从肉里长出来一样，陷在里头很深。
接着是干瘪的腹部，到这里李刚已经被恶臭冲的呼吸不过来，他剧烈的咳嗽起来，鼓起一股劲儿将麻袋揭到了头。
这尸体没有脑袋，脖子被割断，锯齿状的烂肉呈圆周排列，碎掉的气管从脖子里伸出来，耷拉在暗红的血污里，有那么一刻，李刚告诉自己肯定是假的，肯定是自己的幻觉，其实他第一眼就看到了，只是不愿意承认，不愿意让自己往上看，老太的狂笑喧嚣的响彻树林，李刚几乎能感觉到身边大树的震颤，他闭了一下眼睛，睁开，确保自己真的看到了那断脖口上头的东西，是的，他没看错，他一开始就看到了。
一颗毛茸茸的老鼠头出现在血肉模糊的断脖上，黑溜溜的眼睛泛着光，忽明忽暗，李刚惊叫一声，跳下小车，撒腿就跑。
那老太太在他身后大喊，
“你把我的儿子还回来，把我的儿子还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