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与君绝
容璎看到容珏出现时立即跳了起来。
“你这么快就回来了？搞定了？”
容珏扭扭捏捏地说到：“十四啊，其实……我觉得那个东方拓挺好的，不如你就从了他吧……”
容璎脸一黑：“我叫你去勾引他，怎么你反过来被他勾引了？！”
“咳咳，十四啊，二姐我什么男人没见过，那男人对你是真情假意，我一看便知道了。”
容璎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不理她。
容珏绕到容璎面前，笑眯眯地说到：“十四啊，我可不是一无所获哦，我了解到了一个消息。我这次去找东方拓的时候啊，他正在等林长靖。两军交战之际，他一个人见林长靖不知道要做什么？”
容璎闻言眉头一皱，心里也思忖着，东方拓不是个好对付的人，林长靖阵前与他相见，只怕会有麻烦。不行，她得去瞧上一瞧。
棋盘上已落满了子，亭外也已跪了好几个传信兵。前方战报不断传来，亭中的两人默不做声，谁也不明白他们在如此紧张的时刻如何还能沉住气来斗棋。
又一个传信兵跑了上来，跪地禀报：“报！——青军从东西两翼拦住了我军的去路，我军难以冲破！”
东方拓和林长靖依旧没有朝传信兵这边看上一眼，两人紧盯着棋盘，仿佛对战局毫不关心。其实，林长靖心里已然产生了不小的波动。两方主帅看似坐在此处下着闲棋，实则早已把战事布局好。都说战场上瞬息万变，可东方拓好像能预料到对方的每一个举动，逼得你无计可施。好在林长靖早就已经想好了几条对策，并嘱咐过了郭恩良，只要他按照他的指令去办，应当不会有什么大的问题。怕就怕在东方拓诡计多端，若自己未能料准他的行动，后面的事郭恩良能不能应付，他就不知了。
“堵住东西两翼，再渡河偷袭正前方所剩不多的辰军，趁东西两翼的辰军得讯回营救援，就占领东西两处山头，反翼合围。你是这么想的，我说的没错吧？”
林长靖心头一惊，抬眼看向东方拓。
东方拓却不抬头，只盯着棋盘，似在思索下一步该怎么走。
“你知道为什么我在你们对面扎营这么久都没有大的动作吗？你是不是以为，我这是为了拖延时间，布好突袭西雁关和东边山谷的兵？其实，使一座城从内部沦陷，比起从外部攻城要容易得多……”
“报！——敌军守将郭恩良已打开城门，我军已占领平夷城！”
东方拓落下最后一颗棋子，开口到：“你，输了。”
林长靖做梦也没想到，郭恩良竟为敌军打开了城门！惊疑和愤怒冲击着他的脑门，他双拳紧握，青筋暴露。
东方拓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说到：“这十日来，我除了部署好东西两侧的军阵之外，还做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把郭恩良的老母和妻儿‘接’到了我方军中。”
林长靖怔住。
“我还许诺了他一个好的前程，当然是在辰国。”
“卑鄙！”林长靖压抑着怒气。
“卑鄙？呵，我从来就是个卑鄙的人，可是我的卑鄙能为辰国带来最大的利益。兵不厌诈，愿赌服输，是你兑现诺言的时候了。”
林长靖闭上眼，忽然发出一阵笑声，而后他睁开眼，目光如利剑出鞘。他忽地拔出一个传信兵身旁的佩剑，挥向自己的脖颈。在面对死亡的一刹，他眼前闪过一张俏丽的面容，他决绝的双眸中瞬间多了一丝柔情。只是可惜啊，再也没有机会见到她了……
“慢！”东方拓冷冷地叫住了林长靖。
林长靖手一顿，眸光一冷：“还有什么可说的？”
“你可以不用死，我也可以归还占领你们的城池之中的十座，条件只有一个——”顿了顿，东方拓一字一句地说到：“与容璎断绝关系。”
“铛”地一声，剑落了地，林长靖难以置信地看着东方拓，以为自己听错了。
东方拓叫人端来一张笔台，笔台上有一张写着字的纸，他指着那张纸对林长靖道：“在这上面画了押，我就立刻退兵，十城的城印也归还于你。”
“王爷竟如此儿戏？”林长靖不敢相信。
“在你心中，一个容璎难道抵不了十座城池么？”东方拓反问。
林长靖心中触动，他怅然道：“对于林长靖而言，莫说是十城，就是整个青国也不能换一个容璎。可是对于青国的将军，林家的后人而言……国事民生远比儿女私情重要。”
东方拓也不由得感慨：“是啊，的确是很难抉择。不过，你今日必须要做出决定。”
“我还有一事不明，退兵这么大的事，能由你说了算？”
东方拓笑了：“皇上若知道，绝不会让我这么做的。这样做的后果我心里清楚，皇上会降我的罪，世人会骂我被美色所惑，荒淫祸国。”
“那你？……”林长靖凝了眉，他不相信东方拓会为了容璎受这种罪。倒不是因为他觉得东方拓不够看重容璎，只是他已经得到了她，实在没必要再多此一举。
果然，东方拓道：“其实你画押与否并没有什么要紧的，因为她已经不可能回到你身边了。我这么做便是故意让皇上降我的罪，故意让世人唾骂我。”
林长靖不解。
东方拓接着说到：“功高盖主，则君不能容。我那年轻的小侄子早就对我看不过去了，成天想着法子要置我于死地。如今东方搏刚死，我在朝中可以说是一手遮天，他就更加坐不住了。我们叔侄一场，我也不忍心看着他为了弄死我而煞费苦心，不如就给自己制造个罪名，远离朝廷，清闲几日。”
林长靖眯了眼：“以退为进，果然高明。”
“过奖。”东方拓嘴角一勾，“你的问题我已经回答了，现在该是你做出选择的时候了。”
“既然你已经全盘计划好了，那我画不画押又有什么关系？”
“你若画了押，阿璎便会对你死心，这当然是我想要的结果。”
林长靖叹了口气，伸出拇指沾上了红泥。可是在将要摁下指印时，他还是迟迟未动。他清楚东方拓的阴谋，可是容璎看到这封绝交书又会怎么想呢？忽然间，林长靖的手指往下一摁，在纸上落下一个红红的指印。可是林长靖望着那枚指印却失了神，刚才是怎么摁下去的？似乎自己的神志恍惚了一下？可是他并没有多想，只是看着那枚鲜红的指印发愣，他就这样……把容璎卖了么？……
站在一旁的东方拓看得更清楚一些，他明显感到林长靖刚才的动作是受了外力的控制，他不由得敛了眉，思考起什么来。片刻之后，东方拓对一个传信兵开口到：“传我的命令，退兵！”
“是！”
士兵没有任何质疑，显然是训练有素，只知道执行命令的木偶。东方拓又挥退了其他传信兵，然后对坐在那里发愣的林长靖道：“你可以走了。”
林长靖站起来，脚上向灌了铅一样，迈着沉重的步伐往山下走去。走着走着，他忽然仰天大笑起来，那声音听起来十分悲凉，让人感到不寒而栗。
林长靖的身影消失后，东方拓对着虚空说到：“你这是何苦？”
容璎的身形渐渐现出，她面色苍白地盯着前方，开口到：“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卑鄙？”
“你的卑鄙我早就领教过了。”
“不错，我是卑鄙，可林长靖他光明磊落，又能守得住什么？”
容璎神色一黯，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你替他做决定，其实是怕看到你不想看到的结果吧？”东方拓又问。
“这回你猜错了。”容璎说到，“不管他做出什么决定，我都不会怪他，因为是你把他逼成这样的。我替他做决定，是知道他心里十分犹豫，这种难以抉择的痛苦过去得越快越好。”
“就怕殊途同归。”
“不会的，他是林长靖，断不会为了儿女私情意志消沉。这一张薄纸已经断绝了我们两人的关系，从此他会慢慢忘记我，而我也会安安分分地待在你身边，这样你满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