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成王败寇
“这、这怎么可能?!”
明亮的火把映出先头大将深刻的轮廓,斜飞的剑眉,如星的明眸,沉着冷定的气度,那分明就是本因身在西岭的林长靖!而飘扬的军旗分明也是林家军的旗帜!
叶天衡大笑了起来:“老三,姚大人,你们看看这还是不是你们的大军?”
“怎、怎么会这样?!”叶天衍震惊不已。
“你们的那些兵,现在大概已经被林将军歼灭了,现在整座皇宫都是我的人,你们逃不掉了!”
形势出现了惊天的逆转,姚千守和叶天衍措手不及,脸色已然变得比鬼还难看,跟着他们的那些士兵也顿时慌乱了心神。
原来,从林长靖与林家决裂,到太子激怒青皇被软禁,再到林长靖佯装离开皇城归居山林,都是早已布下的一步步棋。林长靖心知此局凶险难测,于是脱离了和林家的关系,就算将来失败,落得个乱臣贼子的罪名,也不至于连累林室家族。同时,他为了让姚千守以为他走投无路,放松对他的警惕,主动向青皇交出了将印,带着容璎一同远走他乡。在离开之前,林长靖找到叶天衡,向他说明了一切,并且两人商量好了之后的行动。叶天衡故意顶撞青皇,借此“失宠”、“失势”,将本就蠢蠢欲动的叶天衍和姚千守逼出来行动。林长靖暗中召集旧部,策反姚千守底下各部的首领,把不肯归顺的小部分将士诛杀。容璎则在四处制造那些所谓的天灾异象以及谣言,将姚千守推至舆论的风口浪尖,并为他们此次的行动制造一个正义的理由。
“秋风到,华叶衰。林木枯,百鸟哀。云蔽日,不见天。遥相望,不能安。心之向,意昭昭。现在全天下都知道你姚千守是窃国逆贼,如今本宫将你诛杀,是为民除害,功在千秋!”
姚千守气得浑身发抖:“想不到,老夫竟要栽在你们这几个娃娃手中!”
林长靖望着他道:“多行不义必自毙。你为了满足自己的野心,害死了多少忠良?残害了多少无辜的百姓?今日便是你血债血偿之日!”
“哈哈哈哈!……”姚千守忽然大笑了起来,“天下本应能者得之,那些个帝王贵胄,不过是投胎时走了运气,又有几个真正配得上那张王者的宝座?”
“姚千守,你好大的胆子!”叶天衡斥到。
姚千守道:“如今我落得这步田地,又有什么不敢说的?成王败寇,我认了!不过我就算死,也要睁着眼睛看看你叶天衡如何从这高高的皇座上跌下来,摔得尸骨无存!哈哈哈哈!……”
笑声随着血液喷出的声音戛然而止,姚千守狂傲一生,自然不会允许自己的性命由他人夺取。手中的剑掉落在地上发出刺耳的撞击声,姚千守的身体也从马上重重地摔到了地上,沾染上一身的尘泥,圆睁的双眼兑现着他刚才的承诺。
夜,寂静极了,只有火把燃烧时发出的爆裂的声响。数万人立于夜色之中,一时间沉默无语。
忽然,叶天衍颤抖着开了口:“是、是他逼我的,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
叶天衍情急之下双腿一夹马腹,也不看是哪个方向,就纵马奔去,竟企图冲破对方的包围圈。林长靖立时打马冲了过去,拦住了叶天衍的去路,叶天衍见状调转马头向回跑,刚跑了几步便由于太过慌张而从马上摔了下来。一双金丝龙纹高靴出现在眼前,叶天衍抬起头来:“太、太子大哥……”
叶天衍的双眼刹时间睁大了,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口插着的长剑,又抬头看向握着这把剑的叶天衡,最终在绝望中沉入了黑暗。
在场之人无不心惊,然叶天衡却冷漠地说到:“三皇子勾结贼臣姚千守叛乱不成,兵败自尽,听明白了吗?”
“明白!”
将士们发出嘹亮的应答声,唯有林长靖默然望着眼前的场景,心中升起一阵严寒之意。
叶天衡与林长靖一同去密室迎青皇出来,在门口碰到了已在外等候的武心兰。
“原来你们早就计划好了,看来我是多此一举了。”
林长靖不明所以,疑惑地看着两人。叶天衡笑道:“如果娘娘没有来,也另有人会来救本宫出去,不过娘娘能在危急之际出手相助,本宫会铭记在心的。娘娘请放心,我二人之间的交易依然做数,往后还请娘娘多费心了。”
叶天衡对武心兰说的话,林长靖听得并不是太明白,但“交易”两字让他心头为之一震。这两个人竟然做起了交易?他们做了什么交易?
来不及多想,林长靖随着叶天衡一同进入了密室中。
青皇听完叶天衡的叙述后,哀痛地闭上了双眼,他身体止不住地颤抖,良久之后才开口到:“姚千守犯上作乱,悬头于市井百日,以起警示之效。至于……衍儿……葬了吧……”
“是,父皇。”
一夜过后,人们惊讶地发现青国竟已变了天。曾经一手遮天的权臣姚千守突然发动兵变,败北身亡,三皇子叶天衍也在混乱中不幸死去。原本被软禁的太子叶天衡和被夺去将印的林长靖因救驾有功,重新回到了朝廷,并得到了皇帝的重用。
凑巧的是,青国的宿敌辰国竟在同一个晚上不动声色地上演了一出叔侄相斗的戏码。辰国的传奇人物,权势镇主的永安王东方拓被辰皇以一杯毒酒赐死在自己的宫中,永安王府内所有的人都受到诛连,就连江妃腹中的孩儿也没能幸免。东方拓死后,有人拍手称快,有人扼腕叹息,有趣的是,后者多为东方拓生前的对手。两个实力强大的国家同一时间发生了巨大的变故,尤其是喜好侵略他国的辰国丧失了永安王这一骁勇善战的大将,这片久经战乱的大陆上的国家将能得到片刻喘息的机会。
林府中,管家林安匆匆跑来禀告林长靖:“将军,府中上上下下都找便了,没见着夫人的踪影!”
林长靖背对着林安,面朝着辰国的方向,语气波澜不惊:“不必找了,她只是出去散心了,会回来的……”
流云峰上,容璎的手指轻抚过石头上雕刻着的名字,轻声开口到:“住在这里,难道不觉得寂寞吗?还是你再也不想被人打扰了?那么我今日来此,可算得上是打扰你了?”
她坐下来,头枕着冰凉的墓碑,仿佛准备同躺在里面长眠的人说上许多话。
“那杯毒酒是你自己要喝的吧?如果你不想,谁也不能逼你喝下它。就像上次我端给你的那碗鱼汤,你不可能没有怀疑,但你还是把它喝下去了。你算计了那么多人,可曾算到过自己的结局?呵呵,也许我们都被你骗了,这才是你想要的结局。你说过,你毕生所求是让阳光笼罩下的土地上的百姓都能平安富足,可是一山二虎,国家必不能安定,于是你选择以这样的方式退出么?真傻,没有人会理解你、感激你……可能,你并不需要这些吧?”
容璎翻手化出一壶酒和两只杯子,往杯里注满了酒。
“我好像从来没有正儿八经地陪你喝过酒吧?来,今天我敬你一杯,你放心地喝,这酒绝对没问题。我先干为敬!”
容璎一仰头,将自己杯里的酒喝了个干净,又把东方拓的那杯洒在了墓碑旁。容璎一边喝酒,一边对着墓碑说话,不知喝了多少酒,不知说了多少话,夜幕下沉,人也醉了。
“你呀……就是固执,人家误解你,你也不解释……不过呀,你虽为你的国、你的家做了许多……可你也的确做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所以啊,你活该落得这个下场……唉,跟你说那么多干什么?我们喝酒!……干杯!……”
容璎执杯的手举到一半就垂了下去,她头一歪,靠在石碑上睡过去了。
一个身影从暗处走来,月光下,被兜帽斗篷遮得严严实实的男人如同鬼魅一般。他走到容璎身旁,弯下身子,伸出修长的手指虚抚过她的面庞,然后拾起歪倒在一边的酒杯,将里面残余的美酒送入口中。
他的嘴角勾起一个绝美的微笑:“好酒……”
忽觉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他下意识地回头对来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桑落看了眼熟睡中的容璎,又看了看目光含情的东方拓,转身向后走去。东方拓依依不舍地把目光从容璎脸上移开,转身跟上了桑落。
“如果他知道自己被最亲近的人背叛,一定会气得发疯。”东方拓盯着桑落瘦削的背影。
“我救你,不是让你多嘴的。”
“呵,还没来得及感谢贵妃娘娘的救命之恩。”
“不必谢我,我要救的人不是你,是他。”桑落转身正对向东方拓。“我已经给了你一天时间在此等她,不要再拖了,立刻上路。”
东方拓回头看了一眼躺在远处的容璎,而后转过头来问到:“何地?”
桑落递给东方拓一张纸条,东方拓低头看向纸上的那四个字,不由得笑了:“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