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六章 寒冬赶工
战俘年轻力壮,最受重体力劳动岗位的青睐,是标准的抢手资源。
抢手归抢手,一般工厂可接收不了他们,必须是大型单位,才能把战俘妥善安置不出差错。
能大规模接纳战俘的目前只有两家。
一家是陈曦的太平洋钢铁公司。他们虽然有自己的渠道,能获得廉价劳动力,可是太平洋钢铁公司规模太大,涵盖煤矿、铁矿、铁厂等多个环节,需要劳动力多。战俘身强体壮,也是多多益善。
再一个是鲁平的筑路公司,也是有多少要多少。
鲁平的公司是开荒团所有,军部会派人押着战俘干活。
陈曦的公司不是公产,是李家的私产。李家军也一样出兵照应。
按理说这样假公济私的行为应该大受诟病,李易也有所担心。偏偏好挑毛病的各大报纸,根本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几乎没人发声质疑开荒团这样公器私用的行为。
李易百思不得解,一百零一思的时候,终于明白了在从古至今都是家天下的华夏,大家的思维惯性还是李家就是开荒团,开荒团就是李家。
这是一而二,二而一的事情。李家的钢铁公司开荒团出兵保护,根本没什么不正常。
这种君主思想让李易又多了一分压力。
对将来的政体他已经有了一些盘算,肯定不会让华夏再出现一个君主为所欲为的局面。
几千年来,华夏一直是明君出天下兴,昏君出天下亡。把国家系在一个人身上,绝不是国家的幸事。可是改革从来都是雷区,更何况是帝制改革,李易也只能小心又小心,谨慎又谨慎。
太平洋钢铁公司和筑路公司有底气,其他的矿山工厂工程队没有底气。
没有军队的强力镇压,他们就不敢大量购进战俘。因为即使购进战俘,也不敢压榨狠了。他们怕战俘的反抗。
哪像太平洋钢铁公司和筑路公司那样
肆无忌惮。反正有军队弹压,你敢反抗等于自己活腻歪了。
所以其他钢铁公司也购买战俘,可是人数就受了限。价格虽然高,有给三十五两的,有给四十两的不一,不过就得拆零卖了,几百人几百人的零售,两万人什么时候能卖光?真是很麻烦。
两万战俘不是左良玉一家的,只有六千人分派给了他,其余要按分派好的数目,把卖得的钱存进几个师在银行开的户头。
左良玉也不是白当苦力,李胜让把分剩下的七八百战俘送给了左良玉做辛苦钱,而且告诉左良玉,卖价超过三十两都归他的团。这左良玉就上心了。
可是都是人精,哪有那么多便宜好赚?
左良玉左转又转,发现太平洋公司和筑路公司的负责人都是一口价,爱卖不卖,根本没有讨价还价的机会。
这让左良玉很泄气,本来还以为有多少油水呢,难怪李胜让说多卖了归他的时候笑眯眯的,敢情是多卖不了。
正转悠着,忽然一人招呼道:“良玉,你怎么在这里?”
左良玉一回头,原来是老东家毛文龙坐在一辆马车里。
左良玉原是个游侠儿,是毛文龙收了他做卫士,后来又得李胜江看中,才一路飞黄腾达,做到团长位置。
现在毛文龙无官一身轻。
李易许诺他做一省省长,可是说起来笑谈一般,那个省是在朝鲜,根本还没归开荒团。所以毛文龙也就失业了,一直住在营口。
左良玉身材异常高大,鹤立鸡群一般,虽然穿着便装,不耽误路过的毛文龙一眼认出了他。
左良玉当然不会看不起老东家,慌忙上前行礼。两人自皮岛分别,各有际遇,寻了一家酒馆,聊起前尘往事都是颇有感慨。
待得听了左良玉已经做了团长,此番又立了大功,毛文龙很是为自己当年的小侍卫高兴。
等到左良玉说起要出售
战俘,想多卖几个钱没门路的时候,毛文龙就道:“这个事我可以帮上忙。筑路公司的总裁鲁平,和我关系很好,又恰好正在营口,我可以引荐你去他那。”
左良玉道:“那可太好了,大人,不是我左良玉贪财,实是多得些银子给士兵,士兵更会卖死力。”
毛文龙道:“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走,咱们现在就去鲁平那。”
今天的鲁平已经由一个发明家,彻底蜕化成了商人。
按理毛文龙现在的状态就是一个笑柄。他挂了个省长的官衔,拿着省长的俸禄,谁见面都叫他一声“毛省长”。 问题是他的省在哪?
有些人偷偷的笑话毛文龙,你说你好歹是有几万兵的草头王,就算穷困潦倒,也是独霸一方。结果让李易把他手下兵整编成两个师,搞成了光杆司令。
表面看李易没亏待他,给了他一个省长的名分,可是这个省长是指山卖磨,地盘是别的国家地盘。
李易这样干是缺德了些,可是你毛文龙也太傻了些吧?
当然有些情商高的人不敢小瞧毛文龙,鲁平就是一个。
官场有句老话,叫“烧冷炕”。意思就是趁一个人落魄或者没发迹的时候时候交好这个人,这个人会感念你一辈子。
就比如毛文龙,鲁平不只是对毛文龙恭敬,而且自己有了什么好吃的好喝的,都分送毛文龙一份。
他比谁都看得明白:开荒团马不停蹄扩大地盘,早晚会有一个省让毛文龙主事。
他是一个筑路商人,没有地方领导照应,困难可就大了。
所以他就烧毛文龙这冷炕,坐等毛文龙上位,自己又多了一块发财的根据地。
这种投资本小利大,可世上绝大多数人都是气人有笑人无,哪有几个懂得这些道理的?
今天毛文龙专程把左良玉介绍给他,说了左良玉虽然是个团长,可是立了大功,这
一下鲁平对左良玉更热情了。
鲁平的身份注定就是个商人。一个商人再有钱,也入不了官僚的法眼。更入不了李家军的法眼。
就算他鲁平名噪全国,在辽东他几次求见李胜信,想送点儿特产什么的拉拢感情,都是门都没进去。人家李胜信根本不耐烦他。
李家军独立成一个体系,鲁平的生意做得即使比陈曦大得多,地位也和陈曦没有可比性。
陈曦见李胜信根本不用求见,直接就登堂入室了,李胜信这个军长还得弟妹长弟妹短的赔小心,要风给风,要雨给雨的。把辽东东部所有百姓都清空送入煤矿铁矿,鲁平怀疑就是陈曦这个狠辣女人的主意。
可是他有什么办法,李家根本不会接纳他这个外人,这就是圈子。
鲁平由识人之能,他可以确定这个左良玉前途无量。
他知道一些高层消息,那就是李易刻意提拔一些非李姓军官进入高官这个层次,无论军队还是地方。
方素就是借了这股东风上位,一跃成为漠南省省长。虽然说有李易感念方素拼死救李胜石的情分,投桃报李。可是更大原因还是李易在打开李家一言堂的局面。
眼前这个左良玉说不定也会走到师长军长那一步。所以左良玉说了希望战俘多卖几两银子的想法,鲁平立刻认真思索起来。
想了一下,鲁平才道:“你的两万战俘不是伤兵,很好。其实战俘价格早不应该是这个价格,随着用工工资一天天上涨,战俘价格也应该水涨船高才对。如果是我自己做主,四十两一个我们筑路公司也可以接受。”
左良玉不解道:“筑路公司是你的,你有什么做不了主的?”
鲁平无奈道:“有陈曦压价啊。太平洋钢铁公司底气惊人,陈曦虽然是女流,谁敢挑战她的权威?据说陈曦都敢和司令发脾气,你想一想,咱们见司
令一面都难如登天,人家陈曦是什么地位?你说她出三十两,我怎么敢多给了?那不是明摆着和人家打擂台嘛。”
左良玉道:“鲁总裁不要为难,我也只是这么一说而已。”
鲁平道:“这样,我向陈曦说明一下,给你每个人多加五两,下不为例。加多了就不好说话。”
左良玉道:“会不会凭空让陈曦对你不满?”
鲁平道:“不会。 我筑路队遇到难处了。漠南现在天寒地冻,不适合干活。可工程追得紧, 所以别看寒冬腊月天,铁路还是一样风风火火在赶工程。你们不知道,已经有两千多战俘为修铁路,病死冻死在漠南了。工人们生存环境太艰苦了,吃的还凑合,穿的和住的都跟不上,就亏得战俘多是青壮年,不然死的更多。”
毛文龙心里一紧,问道:“就没有心怀仁慈的人,求司令放话宽松些?”
鲁平道:“当然有。许多人进言希望延缓工期,让筑路战俘得到休息。可是漠南的方素急,辽东的王蹇急,物流公司的李胜勇和沈足道急,钢铁公司陈曦急,甚至新上任的毛纺厂厂长阮成秀也急。这些人盯着司令,阻拦司令不能下停工令。司令犹豫再三,最后还是在几方大员的压迫下,收拾起了停工的念头,不计伤亡,继续筑路。”
毛文龙叹道:“这些人都代表一方利益集团啊。漠南和辽东的大量物资需要运输,都在等铁路这个东风,铁路还真耽搁不起。难怪他们会冒着惹恼司令的风险来施压。”
鲁平道:“不瞒你们说,现在筑路的已经没有老百姓了,全是战俘。哪个百姓还愿意拼命赚那俩钱儿啊。所以你的战俘我多花几两银子也不违规,你也别往心里去。”
不往心里去?一人加五两听着不多,两万人就是十万两。毛文龙和左良玉都是穷惯了的人,听着就眼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