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 掏茅房去

兖京的街上热闹非凡，杂耍、叫卖不绝于耳。

李婉既激动万分又无限苦闷，激动的是好不容易能逛一回街，苦闷的是黄婷竟然叫她来大街上买迎春花！

迎春花，多么“高贵”的小花啊，哪是能在街上买到的。她反复对公主说，街上没有卖，要是真想要，不如派几个家奴去乡间折几枝回来，纯天然无公害还没有喷农药，结果黄婷秀眉一瞪，撒起公主脾气来：“兖京繁华昌盛，各地商贩络绎不绝，什么是买不到的？！”

李婉欲哭无泪，我的个亲娘，这不相当于在地里挖桃子么，本还想要说什么，结果黄婷不耐烦地打断她。

“你要是不愿意去本公主自会另派人去，不过你么——”她捏着下巴思忖了会儿，道：“茅房那里还缺人手，要不然你去掏茅房吧？”

李婉立马郑重道：“去，奴婢一定会把迎春花给您带回来！”

其实李婉明白黄婷为什么这么火急火燎想要迎春花，世间万花斗艳，陶潜爱菊的清雅高洁、远离尘嚣；周敦颐爱莲的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李唐人爱牡丹的雍容华贵、富贵万千；顾大人却只爱初春时节迎风绚烂在山崖的迎春花。

李婉想了很久，喜爱梅兰竹菊、牡丹芍药十分正常，但哪里听说过一个堂堂的丞相府到处种满迎春花的。但凡一切解释不通的事背后都有深刻的理由，我们以为爱就爱了，恨就恨了，爱的轰轰烈烈，恨的咬牙切齿，哪里有那么多为什么，其实不然，世上本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只不过是语言苍白、无力表达罢了。李婉听说过赞美各种各样花的诗句，比如临寒独自开，唯有暗香来的梅，又比如中通外直，不蔓不枝的莲，就是没听说过赞美迎春花的，绞尽脑汁想了很久，也没想出顾天林喜爱迎春花的道理。最后只得归结于一个原因——当今丞相大人是朵奇葩。

李婉根本就没打算在街上找到迎春花，但她一向很乐观，坚信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慢慢来总会有办法的，掏茅房也没什么大不了，不过，最好还是不要这样了……

她猛然想到顾府到处是迎春花，但可惜的是顾天林将这些花视若珍宝，早晚有人看守着，哪怕花落成泥，也不准有人摘一朵下来。

婷公主知道顾天林喜爱这花，所以才叫她到街上来买，公主的想法是好的，但她也不想想，你就算再喜欢一样东西，但你已经有很多了，还在乎多那么一星半点么，当然，像金银一样可以升值的除外，有强迫症等各种疾病的人除外，而且摆明了顾天林就是喜欢这花生机勃勃盛开着，若是将这花折了下来，难保不会适得其反。

“妾本深宫妓，曾城闭九重。君王欢爱尽，歌舞为谁容。锦衾不复襞，罗衣谁再缝。高台西北望，流涕向青松……”

人头攒动，一阕小曲悠悠荡荡飘到了李婉耳里，声音柔柔嫩嫩，哀怨婉转，她只觉得身上一酥，曲儿如烟袅袅缭绕身边。顺着声音，她好不容易从拥挤的人潮中挤了进去，顾不得擦额上的汗渍就仰头观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