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无名少年

日子如流砂，如凫水，如叶逝，如花冥，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纵横交错着度过，如今小希已经十岁了。这是一个月光如水的日子，一昔灯火，百家鸣蝉，夜之深，深在人心，心之隙，碎在夜深。

墨希闭上了双眼，脑海中浮现出那个面容姣好的少年，两年前与他初见时的场景，仿佛久睡乍醒的雪莲，依旧是那么婉转迷离。

初秋入寒，落暝霜，那是条缓缓流淌的小河旁，偶尔有碎石滚落，仿佛沐浴着的精灵，不甘心把主动权交给河仙，所以自己跳起翻滚的舞蹈，好生可爱。

有一位少年就这样静坐在这条清澈自由的河边，清雅宁静地伴奏着河的乐曲，不曾休憩，未曾清醒。

小希慢慢靠过去，看到了他的面容，不禁深吸一口气。

她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他的容貌，一头银色的长发慵懒地披散在肩，仿佛流星相系银河相泻，两撇华眉如墨黛铺陈浓淡相宜，更重要的是他的双眸，如星辰般浩渺也如穹宇般沉寂，忧伤与冰凉无声浸染，从眼入心，淡淡地却绵长无尽。

“秋夜剪影弄眉霜，半抹星辰微露光。月华不及清辉意，一曲风过拂墨香。”小希不禁喃喃道。

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小希恢复了原先的淡定。这少年仅从容貌上来看，应该仅仅是束冠之龄，但是他的一头银发又是从何而来？没有继续思索这个问题，或许这个少年不过是自己的一场梦，不论其来自何方，去向何地，都不过幻梦一场，自己又何必追本溯源。

她靠在了梧桐树的另一侧，觉得这种感觉十分奇妙，自然而放松，仿佛那少年有一种特殊的能力，让自己觉得分外亲切。不过她也没有出言打破这份宁静，她明白此时无声胜有声的道理，静静地比什么都好。

也许人都喜欢让令自己舒心的行为成为习惯，两年来她一直都在黄昏时段在梧桐树下呆上那么一两个时辰，虽然少年不是每天都在，不过小希没那么多束缚，不管少年在与不在，她都会来，风雨不改。偶尔她也会猜测少年来与不来的原因，但是她隐约觉得，不论少年身在哪里，他的眼与心都在这渺渺的湖边。

唯一一次对话是小希捧着青梧的落叶，痴痴地看了一个时辰之后，难得地勾起了少年的好奇心。

“怎么？”

“叶子的生命会在什么时候停止，是落地的时候，还是离开树枝。来年的重生它还是它吗……”

少年沉默了一会，眉头微皱，望了望身旁缓缓飘飞的落叶却并未作答。

“或许在树枝每次摇曳的时候，它便死去了，至于重生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小希接着说道，现在在她的世界里总有那么一种有心无力。

“其实，当叶子离开树枝的时候，树枝又何尝不是死去一般，想要挽留，无法挽留……”

少年一字一句地说着，话语中不明苦涩。

“无法挽留那我们就盼望它新生吧，即使这种期盼可能就是自欺欺人，但是比起心无归处，对于有些永远无法办到之事，只能怀着由衷的无力之感，连期盼都失去了，或许会好很多吧……”

小希听出他话中的情绪，想要给他一点点希望。

“呵呵，或许有些人的确跟你一般想法。即使知道是自欺欺人，但是因为无法面对失去，无法忘怀以往，便顽固地去找寻答案，但是到最后，沧海桑田，人世轮回，到底能不能找到，有没有未来……谁又知道，剩下的就只有迷茫罢了。”

“……没人知道也不用知道，不需要迷茫。既然已经选择了去寻找答案，那就直接开始，从想的那一刻就开始，不用迟疑，也不必害怕结果，在失败之前不可能知道将会失败，哪怕只有用奇迹才能证明成功，我们也没有理由现在就放弃，即使没有答案，即使最后都是一场空又如何，选择了就不怕后果！”

“！”……

少年与墨希相视一笑，随即便离开了。

这世上有一种羁绊，无关风月，有一种感情，只为知心，不用明白世事浮云纠葛，只需倾听眼与心的声音。今天，少年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湖边，小希知道他大概是不会再来了，昨天少年离开的时候停在小希面前，轻声说了一句“再见”。

小希知道，那位少年并不属于这里，他身上的宁静，不是这个俗世可以容下的气息，自己的话或许本身就是他心中所想，自己将他的心语说了出来，让他能够有勇气对他的内心坦白，虽然自己并不知道他要找寻的答案是什么，但是那一定很重要，仿佛他生命中唯一的羁绊。

英雄泪只为红颜，小希虽未尝过爱情，但却仿佛能从他的眼中读出那丝情绪，甚至他的一切，都令自己倍感熟悉，难道自己曾经也与他有过某种联系？算了，有又如何？最是知己相忘于江湖……

少年将背影留给了小希，小希也将背影留给了青梧，也留下了一句莫名的感悟。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真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