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37
不多时, 果然从后面走出来一个人，张科杰喝了满满一大杯咖啡, 此时嘴里全是浓郁的苦涩味。
刚才在后面听着程启安和那个妖怪的对话, 他坐在隔壁紧张得一颗心卡在嗓子眼不上不下, 深怕被那妖怪发现。
跟第一次看到的那只蜘蛛精不一样，这次张科杰终于见到一只活的妖怪，没想到挺人模人样的年轻小伙子居然就是这次案件的凶手。
忍不住想起那次蜘蛛精变幻的美艳少妇，张科杰头皮一紧，神情凝重的看了眼周围，该不会还有其他玩潜伏的妖怪吧？
对于刚才程启安的做法，张科杰还是觉的奇怪，这凶手都找到了为什么还放他走。
“程先生，刚才你怎么不把那妖怪收了？”
程启安抬眸扫了他一眼, 语气淡漠：“你以为我是道士？”
张科杰想都没想，眨巴着一双眼睛认真道：“难道你不是吗？”
程启安忽然有些怀疑眼前的男人到底是不是个警察, 这看人的眼色跟糊了一层油漆似的。
“我们要找到证据, 他现在应该回了老窝。”
刚才关航试图袭击他的时候，他趁机在那条狐狸尾巴里注入了自己的灵力, 接下来只要寻着自己的灵力就能找到那只狐狸的位置, 或许也能找到那些所谓的证据。
张科杰一路跟着程启安来到A市一处别墅区，这里就是那只妖怪落脚的地方。
程启安目视正前方的白色别墅，张科杰十分谨慎地跟在他身后寸步不离。
“你在这等我。”程启安说道。
张科杰虽然是警察, 但同那只修炼五百年的狐妖相比, 他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类, 程启安放了话张科杰只好藏在暗处伺机而动。
其实站在别墅外面，程启安不仅发现属于自己的那抹灵力，还闻到一股压抑的死气，脑中一闪而过的念头让他眉头微皱。
在这之前，他预感到失踪的女孩应该已无生还的可能，但循着这股浓烈的气息，或许那只狐狸并没有吃掉她们，而是将她们的尸体安放在眼前的这栋房子里。
程启安用意念穿过大门，隐匿在身侧的长刀紧紧地跟着他。
安静诡异的房子空无一人，根本没有关航的身影。
这个地方阴暗不见光，厚重的窗帘阻挡了外界的光线，恍如两个世界。
偌大的客厅中，程启安的目光所及之处都是一些与人形一般高的物件，它们都被盖上了白布，规律地摆放在四周，而空气中弥漫的死气就是从它们身上传来的。
程启安一边观察周围的动静，此时沉着脸走过去，随手揭开眼前的一块白布，只见一尊制作逼真的“蜡像”出现在眼前。
女孩的身上穿着崭新的长裙，看得出屋子的主人对她很是喜爱，就连裙角都不落一丝灰尘。
程启安凝眸，看向其他披着白布的物件，眼底闪过思索。
少女的蜡像是闭着眼睛的，程启安端详那张脸片刻，随即伸出指尖在蜡像的额头正中停留一瞬。
只见栩栩如生的蜡像陡然间发生巨变，少女宛如沉睡般的精致容颜忽然像被人捅破了保护膜一般，整张脸瞬间松弛凹陷，白嫩光滑的脸颊呈现青黑色，布满大小不一的尸斑。
没了术法的支撑，早已僵硬的尸体轰然倒地。
关航抓了这些女人为什么没有吃了她们？而只是拿走了她们的精魂，看了眼逐渐干枯的尸体，程启安眸光一紧快速回头，耳边忽然传来一阵声响，下一秒一道闪电般的红色身影挡在男子身前！
程启安后退一步，俊逸的脸不动声色地看向面前突然出现的庞然大物。
不得不说化为原形的高航，偌大的身躯比人形的程启安足足高了三倍，剽悍的身形筋骨强健，厚密的火红色毛发下露出一张尖长的嘴脸，那双凶戾深邃的红色三角吊眼狠狠的锁住面前的男人。
面前的火狐狸凶狠地龇开嘴露出锋利的尖齿，巨大的兽脑直直立在男子身前，嘴里不断喷吐着腥臭的气味。
“你居然找到了这里。”
看着闯进来的程启安，狐狸红色的三角吊眼目露凶光。
闻言程启安阴沉着脸扫了眼周围被白布盖起来的物件，俊颜冷肃。
狐狸原本松弛柔软的长尾此时像一道坚固的防御，如熊熊烈焰一般挡在其他几具蜡像面前。
没想到程启安居然这么快就找到了他的住处!
兽形的广航恼怒地压抑着自己置于地面的尖爪，眼前的男人只有一副脆弱的肉体，他只要轻轻一挥爪就能将他撕个粉碎。
面前的火狐目光狠毒，白森森的利齿比起刀剑来毫不逊色，关航爪下暗暗凝力，巨大的红色躯体飞身而起！
白驹过隙的刹那，程启安飞快闪身，轻易躲过关航狂扑而来的巨爪，与此同时手里多了一把长刀。
关航还没有刹住脚便感觉一道森冷的利器贴着他的耳畔擦身而过。
粘稠的液体顺着他火红色的毛发逐滴而下，一时间分不清男人刚才的一刀落在了什么地方。
从脊背蔓延至脖间的剧痛让受了重伤的关航暴怒，偌大的房间里响起一声沉重的长嗥。
“程启安，你我井水不犯河水，为什么要拦我后路！”关航一贯温朗如玉的声音此时卸掉了所有伪装终于暴露出凶残的野性，浑身都散发出嗜血的戾气。
关航说话间，巨大的狐狸尾巴凶悍的朝他一扫而来，红尾所及之处竟瞬间燃起灼人的火焰！
程启安抿唇不语，眉眼一凛，飞身闪过扑面而来的火光落在关航的身后，而他所站的位置正是那口水晶棺的位置。
关航猛地一震，槿媛就在那里!
程启安看着身旁的水晶棺，这才发现里面还有一只狐狸，难怪关航反应这么激烈。
但水晶棺内的妖怪已无生气，而这口水晶棺却一点也不普通，年陈比关航的岁数都大，再加上被结界封住，所以里面的狐狸尸体保存完好。
眼前的关航喉间发出低沉嘶哑的威胁声，胸腔满是怒火，伏在地上的利爪如尖刃一般直/插/入地板。
一直潜伏在别墅外的张科杰早在那只妖怪发出闷雷似的长嗥时就准备破窗而入，但看到程启安给他的手势时又不敢轻举妄动。
将这一切看在眼底，他死死的盯住里面那只暴怒的红色妖怪，此时隐藏在暗处只能握紧手里的枪大气也不敢出。
这时候就算帮不了程启安也绝对不能拖累他。
豆大的汗珠密密麻麻的渗出他的额头，微风一吹让他越发觉得浑身发冷，然而屋内红光灼人。
意识到男子步步紧逼水晶棺的动作，关航像疯了一般巨大的兽形张牙舞爪地朝他狂扑过来，而就在巨爪落在男子的身上时，“嘭”的一声枪响，一颗子弹飞射进他的尖爪。
突如其来的一枪，暴怒的火狐看看收回前爪，鼻尖喘着粗气脑内一根弦随时都要断裂。
眼前的男子深不可测，而他带来的帮手就隐藏在附近，关航心头一沉，充血的眼眸紧锁程启安的一举一动。
若程启安敢动槿媛的尸体，他会不顾一切咬断这人的脖子，同归于尽也好。
就在张科杰开枪的一瞬间，程启安长刀直下破开水晶棺结界，赫然出现的是一张女人的脸。
比起外面那些了无生气的“蜡像”，棺材里的女人虽然死去，但却有大量纯净的精魂包围着她，致使她的容颜一如生前，没有发生任何改变。
程启安的眼底终于有了一丝明悟，看来关航杀人的目的是为了救这只已无任何生还可能的女狐。
关航被程启安的长刀伤在了肩部，意识到保护槿媛的结界被破坏，他疯了一般咆哮着朝程启安再次冲了过来。
此时从窗口跳进来的张科杰看到这一幕时，心脏像是受了重击，一个活生生的大妖怪就在他面前!
一只体型庞大的狐狸，通体全是烈焰般的红色长毛，更恐怖的是，这只大妖怪此时正围着程启安。
张科杰努力让自己缓过神，举枪瞄准的那一刻，背对他的关航猛地转过身，朝他张开獠牙暴怒地狂啸一声。
张科杰的手不受控制地一哆嗦，枪“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程启安没想到张科杰会进来，而眼前的关航似乎已经看出，这个突然蹿出来的男人只是个普通的人类。
关航冷眼看向张科杰，余光瞥到地上那只枪，原来是个人类。
只见红色的巨大身影直接朝自己扑来，张科杰脸色一白，怔忪在原地。
这家伙怎么进来了，程启安眉头紧锁，就在关航的爪子挥向张科杰的时候，掌间凝成的灵力迅速将男子围住，形成保护屏障堪堪受下关航的一击。
关航被反噬的力量重重击倒在地，张科杰吓得紧闭双眼，意料中的疼痛却没有落在身上。
睁开眼时便见程启安挡在他身前。
果然，真给人拖后退了。
面前的凶兽嗜血的吊眼闪了闪，火红色的皮毛伴着鲜红的血液不时传来阵阵森寒的血腥气：“既然你执意要杀我，今日我就拉你一块下地狱！”
关航的话一出，张科杰预感不妙，看这狐狸的架势大有同归于尽的架势。
令人战栗的对峙间，张科杰有些僵滞的脸庞微微转向程启安，眼角的余光瞥到一旁沉寂如水的男子时还是忍不住颤抖。
周围瞬间升腾起的火焰包围了整栋房子，被封住灵力深受重伤的关航，眼眶通红，看了眼沉睡不醒的女人，他用最后一丝力气以身躯护住槿媛的水晶棺，之后再也支撑不住重重倒地，伴着一声沉闷的巨响。
关航是一只红色火狐，七百年前化形，修炼了五百年，如今的修为一般的妖怪并非他的对手，没想到在人界换了人皮混了这么久居然会栽倒在一个男人手里。
就是到现在他都不知道，这个既不是人也不是妖的怪物到底是什么东西。
倒下的那一刻关航用尽全身力气用自己残存的修为将他们困在这里，红莲业火不比寻常的火焰，就算是修为再高的妖怪也难逃焚身灼心之痛！
面前的狐狸似乎早已预料到难敌程启安，所以才会殊死一搏，耗尽自己所有的灵力困住他们。
张科杰看到周围突然升起的火海顿时心急如焚。
这火跟寻常的火不一样，诡异的火焰就像拥有自己的意识一般，围着两人步步紧/逼，此刻已经将他们包围在一个狭小空间内。
“这火太奇怪了……”张科杰愣愣的看着不断变大的火势，不断喷涌而来的热浪，似要将他们吞噬。
程启安面无表情地看了眼被关航护在身后的水晶棺，眼底一片森寒，接着他俊脸阴沉的走向面前奄奄一息的关航，手中的长刀没有丝毫犹豫地直直刺进狐狸的胸膛，那里凝集了妖怪一生的修为与灵力，而这火狐狸的异能就是业火。
“程先生，我们该怎么逃出去。”
张科杰神色慌张地看着周围，滔天的火焰以极快的速度将周围的家具烧成灰烬，此时两人容身的空间骤然缩小。
程启安语气阴沉道：“闭嘴。”
身处火海，他这才想起尚云对他说过的话，小心的火烛应该就是关航的业火了。
业火的威力自然强大，但那个水晶棺却丝毫没有变化，程启安正欲借这口棺材使两人脱身，却不想身旁的张科杰紧紧贴在他身边，就差抱着他了……
……
而此时长安公馆的住宅里，尚云一直不见程启安回来心底越发不安。
唐梦瑶继续补觉，齐修皱着眉有些奇怪的看着眼前，手拿铜镜不断走来走去的尚云。
终于他忍不住开口：“我说尚云呀，你能不能别晃了，我头都要晕了。”
尚云咬了咬唇，心下不安，秀眉微蹙：“程先生是去捉妖怪，可他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会不会出什么意外？要是受伤了怎么办，只是随便想想，尚云悬着的一颗心便无处安放。
齐修倒不以为意：“你不是送他一把菜刀嘛，说不定他就用上了。”
只能用来当废铁卖的菜刀，何谈杀妖怪？
齐修不说还好，一说尚云的眼眶蓦地一红，要是程先生真把那菜刀当成武器用，她反而帮了倒忙!
思及此，尚云连忙打开铜镜，询问之后却见铜镜中的画面依然是那天晚上看到的一幕，满天的火光中影影绰绰站着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
齐修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但见尚云抱着铜镜都快一天了，于是他冷不丁的冒出一句：“你还在照镜子啊？”
这都从早上照到中午了，再怎么如花似玉也就那么一张脸，看多了也会觉得腻的。
“谁说我照镜子呢，我是在担心程先生。”
尚云目不转睛的盯着手里的镜子，悬着的一颗心不上不下，铜镜中的画面不断冲击她的视觉，她很想立刻就出现在程先生身边，可以想起男子临走前对她叮嘱的话，一定要乖乖呆在家，哪也不能去。
尚云急得团团转，她现在最担心的就是那把生锈的菜刀！万一程启安真信了她的话，岂不是被她拖了后腿！
齐修见她这副模样，心里直泛酸，这才安慰道：“你也别太担心，程启安是新任山神，能力自然不会差。”
再不济，打不死妖怪自保的能力还是有的，前提是他没用那把菜刀当武器。
于是齐修接着道：“他的本事大着呢，你要是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多关心关心我……”
化形出了差错，还有比这更糟心的事吗？没有了。
尚云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程启安被大火烧焦的样子，一想到那么好看的人变成黑乎乎的一团，尚云当即心一横，不管身边的齐修如何唠叨，她立马掏出金刚圈，准备到程启安现在所在的位置。
意识到女孩的动作，一旁的齐修眼疾手快的将她拦下，冲她喊道：“你疯了吗？铜镜里面已经烧成那样了，你难道要这时候去？”
这句话几乎是齐修扯着嗓子喊出来的。
“上次坠海的经验教训还不够？你又想去送死？”
要是当时没人救她，指不定这丫头现在在那条鱼的肚子里呢!
齐修恨不得朝她的脑袋狠狠敲几下，眼看铜镜中的大火继续蔓延，尚云急得跳脚，眼眶微微湿润，反驳道：“齐修，我必须去，他现在有危险我不能见死不救。”
女孩坚定的话语瓦解了齐修筑起的防线，他看到尚云眼里的坚定，以及不顾一切的勇敢，这些都是对程启安的。
抓住她衣角的手慢慢松开，齐修面无表情的收回了手，本想跟着尚云一块去，可面前的女孩已经消失在淡蓝色的光圈中。
……
被程启安取走所有灵力的关航如同一只寻常的狐狸，他身后的火焰已然蹿上他的尾巴，厚密的长尾被灼烧的散发出一股焦味。
水晶棺中的女狐因为周围精魂的流逝，也已瞬间腐朽，程启安快步上前，手起刀落，地上的棺材便成了碎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