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一番良言生未泯,它朝兵策落谁手(上)
过了半响,郭从谦定下心神,强压一口气,忍不住埋怨道:“庄宗李存勖当年一时昏庸糊涂,杀我叔父,叔父待我不薄,我岂能眼见他被庄宗冤杀而无动于衷?我为叔父报仇,又有何错?”
柳枫嘴角划过一丝讽刺的笑意,瞥着郭从谦冷然道:“你趁我祖父被李嗣源围城时叛变,又冲着他在落难时对你的信任,断他东山再起的后路,毁我祖父江山,你就是一个背信弃义的罪人!”
柳枫双目含恨,指着郭从谦森然厉叱:“你乃一介伶人出身,身份卑微,能得圣宠,当知感恩,没有我祖父,哪儿来的你一世风光?可你非但不知恩图报,反而在君王危难之时置君王于死地,与叛贼李嗣源同流合污,背信弃义,以下犯上,乱臣贼子!”
闻听此话,郭从谦极不服气,沉吟了片刻,连忙辩解道:“他本就昏庸,不但杀我叔父,连我养父睦王都杀了?换做是你,你会怎么做?”
郭从谦口中的养父自然便是睦王李存义,也就是李存勖的兄弟,这也与郭崇韬一样,被李存勖一时疏忽大意而冤杀。
柳枫闻言更是冷笑:“别为自己找借口了,你在我祖父求救无门的生死关头弃他而去,究竟是为你父报仇,还是你见大势已去,有投奔李嗣源保命的私心?哼!若说真的想替他们报仇,你为什么不抢在李嗣源前头叛变,而偏偏是他之后,距你叔父郭崇韬和养父睦王之死大半年,才有动静?”
柳枫这一反诘激昂的话语,犹如针刺一般扎在郭从谦身上,令他羞愧至极,郭从谦脸色瞪时极为难看,双目低垂,再也抬不起头来。
柳枫蓦然一哼,瞪着他冷冽叱道:“你只记得你叔父和养父待你不薄,你忘了没有君王的提携和信任,哪儿来叔父和养父之恩?父恩与君王之恩,哪个前哪个后?二十多年了,你离弃了多少君王?换了多少主家?你究竟对谁忠诚过?”
柳枫面目突然冷寒,猛地怒然道:“你到底不过是一个背信弃义的小人,你这一生也摆脱不了叛贼这个名号!”
郭从谦被指责的颇不是滋味,那种感觉就好像有人抽筋剥皮,扇了他耳刮子,挖出他的心一般,一下被人戳中自己那自私的本性,令他难堪尴尬极了。
郭从谦曾是伶人,以演戏、唱曲、作乐取悦于李存勖,伶人又称伎,身份极其低贱,郭从谦若非因了李存勖喜好乐曲,如何能受宠?不受宠便不能成为李存勖的耳目,成不了耳目如何能得势?
可以说没有李存勖,郭从谦如何会有机会进入朝堂,得到大将郭崇韬和睦王李存义的赏识?
郭从谦将郭崇韬视为叔父、李存义视为养父,口口声声说他们恩情深厚,可他毕竟是忘了李存勖这个君王的恩义了。
在柳枫眼中,臣大不过君,何况李存勖的君恩还在郭崇韬之先,被人忽略也便罢了,郭从谦当时确实将君王曾经的恩情厚意忘得一干二净,背叛了君王。所以柳枫这么讽刺他,令他哑口无言,羞愧难当,内心极度不自在。
郭从谦沉默了良久,方冲柳枫道了一句:“你是要杀老夫为你祖父报仇?”
柳枫见他不再发话,紧盯着他,面上尽是讽刺,猛地瞥了郭从谦一眼,冷声道:“现在你儿子的命在我手上,你的命我随时都可以拿走,杀不杀你得看我的心情,假如你识趣一点与我合作,所作所为令我满意的话,我兴许可以考虑放了你。”
郭从谦只得默然地点头,出声问道:“你要老夫做什么?老夫尽力去办。”
柳枫冷哼一声,厉然道:“刚才已经说的很清楚,自己想想,想好了告诉我!”语罢,悠然地在郭从谦对面坐下,扫着书案上的公文,不屑地挤出了一丝笑来。
郭从谦吃了一哽,却没恼火,而是缓声道:“兵策是王启生送给柴荣的,后来不出十天,王启生私自跑掉,柴荣曾经将兵策呈给皇上,皇上龙颜大悦,吩咐柴荣照着兵策里面所写整顿大周,做好逐鹿诸国的准备。”
郭从谦稍作犹豫之后,凝神思道:“可后来转给谁了,老夫还真没有留意此事,一时半会儿要查的话,恐怕有些不好办,柴荣如今很得圣宠,皇后娘娘是他姑姑,他又是皇上的内侄,又改名郭荣以皇上养子做了皇子,以后很可能就是皇太子,继承大周皇位,柴荣如今身兼数职,在澶州任内,不在开封,这一来一去,耗费时日可就大了,恐怕你得多留几日,老夫要先去探探底。”
柳枫一只手搭上书案,余光扫了他一眼,道:“我最多给你两天时间。”
郭从谦叹了口气道:“你给的时间这么紧迫,这不太好办哪!要是太急,老夫怕柴荣会起疑心,柴荣为人精明,心思慎密,弄不好,连累老夫就不好了,你倒时一走了之,无事一身轻,老夫可还要在这大周国立足的呀!一家老小就靠这点俸禄……”
柳枫轻蔑地瞥了他一眼,起身冷哼:“我不管那么多,那是你的事,反正明天这个时候,我来等消息,不然——小心你儿子的命,他中的毒,最多撑第三天,若你给他乱吃药,他会死得更快,你自己看着办!”说完,猛然甩袖出门。
郭从谦独自对着书案,深深地长叹一声。
一天很快过去,第二日晚上,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郭从谦缓缓推开书房的房门,柳枫正着一袭青衫立在屋里,他手里捧着书本,在听到房门声时往书案上一撂,朝进门的郭从谦道:“怎么样?”
郭从谦今日与昨个儿最大的区别就是冷静沉着,不但如此,脸上还挂着一抹欣喜的笑容,匆匆掩上房门,喜滋滋地走近柳枫道:“托你洪福,托你洪福呀!好消息!”
柳枫侧过身,冷冷道:“说!”
郭从谦满面笑容道:“今日早朝,老夫还在发愁如何去跟柴荣说这件事情,没想到皇上提前招他回京,封了个开封府尹给他,说是以后留在京里,帮皇上处理国事。”
郭从谦兴奋异常,没想到柳枫却不耐烦地打断了他:“我问你兵策放在哪儿了?其他的我没兴趣!”
郭从谦正在兴头上,或者查到了柳枫要的兵策,解了心头一患,极为高兴,所以也没有在意柳枫的态度,当下道:“他拿回来了,老夫亲眼看见了,皇上还命人念了几句,念完之后,大称此书很好,说要按兵策里所写的去做。”
郭从谦此刻满脑子都是早朝时皇上的龙颜大悦,他记得皇上拍案称赞,说首先要在大周国整顿吏治,休养生息。
兵策有分析:郭威立大周时,曾是后汉的枢密使,私下里佣兵自重,自从后汉高祖刘知远去世后,整个后汉的大权几乎全在郭威手里,兵权和人心对后汉造成了威胁。
说起枢密使,就要提到南唐的枢密使王启生,这官位本就不低,可为何郭威在后汉做枢密使能拥兵自重,而王启生在南唐就不成,不但不成,王启生还想着投靠他国,做一方霸主呢?
这要根据两国的形势来讲,后汉当时内部混乱,郭威是趁虚而入,当时后汉高祖刘知远病逝,其子隐帝上位时懵懂无知,所以郭威钻了空子!而南唐不成,南唐主李璟精明能干,正值壮年,又有李枫掌控兵权,王启生根本就没有机会,况且他的枢密使在南唐只是个副职虚位,李枫没有给他半点实权,这也是王启生不甘心呆在南唐的原因。
马氏旧将刘言被抓回金陵,囚禁在金陵城,刘言要借机逃回去,就看中了王启生不想屈居人下的野心,所以王启生才会被利用。尔后王启生助刘言脱逃,出去后,刘言见他无兵无势便一脚踹开他。
王启生便拿着从柳枫太尉府那里顺手牵羊偷来的兵策献给大周国,可他为何不直接给刘言等马氏旧将呢?原是王启生见刘言对自己态度傲慢,不理不睬,就看出来了,这些人成不了大事,就是一群小虾而已,真正的大人物那就是郭威!
可他在郭威那里照样没有讨到便宜。郭威只道,你回去等消息,封了个很小的官职给他,王启生当然不满意了,他在南唐好歹也是枢密使,怎肯愿意做个小官?
话又说回来,郭威之所以不给他大官,那也是见他人品不行,防范于未然郭威还是精的。
后来王启生又见李璟斩了自己的家人,当然恼怒,于是就联合王贺回到金陵,豁出命了报复,在金陵城闹事,在秦淮河下毒。
人心就是这样,贪不足,悔之晚!逼到极限时,总要做出一些极端出格的事情。
柳枫的兵策又道:当时仅属后汉高祖的弟弟刘崇那一脉有些势力,可与郭威抗衡。
刘崇乃宗室,眼见郭威势力一天天膨胀,当然不愿受制于人,于是早早做了准备,因晋阳兵强马壮,地形险固,十州赋税,足以自给。因此刘崇占了晋阳附近的十州,即也是如今的北汉统领地。这样一来,后汉就被分成了两脉,郭威与刘崇分庭抗衡,一脉看不起一脉,两家势成水火。
郭威势成之后瞅准时机,率兵突袭后汉都城开封,城破当日,杀后汉隐帝准备立国,但碍于当时形势所迫和朝中大臣的非议,又怕镇守晋阳的高祖弟弟刘崇一时恼怒讨伐于他,于是好言哄骗,说是要立刘崇的长子为帝,并派人迎接刘崇之子回京。
兵策有道:这乃郭威缓兵之计尔!后汉本没有那么快亡国,假若刘崇看的明白,分清当中厉害,能够看清郭威的心计,出兵开封,郭威必败,毕竟当时刘崇的兵马与郭威算是奇虎相当。而刘崇尚且仍是宗室,后汉朝中多半大臣还是向着他的,可以说刘崇占据着人心所向的极大优势,而当时郭威没有,怎么说叛臣对于多数人来讲都是不愿做的。
然而刘崇无知昏愦,脑瓜呆笨,为自己儿子要当皇帝,自己即将成为皇太父而沾沾自喜,任谁劝阻也无济于事,还说别人让他出兵开封,是要他抢儿子皇位,挑拨他们父子关系,将提议的人给杀了。
结果刘崇放松警惕没有出兵,还派使者去见郭威。
郭威道:“我出身低贱,脖子上还黥了飞雀,自古以来,从没有雕青天子,就算我想当皇帝,那也不够格,何况我对刘将军忠诚,扶他长子进京称帝,他怎能怀疑我的忠心?”
这番话,明眼人一看就是骗人的鬼话,根本没人相信,可昏庸的刘崇听后却非常高兴。
其实要说呢,郭威能出兵开封,弑隐帝,是决不甘心屈居人下的,他的野心昭然若揭。即能杀隐帝,灭了后汉高祖刘知远的后代,那就是不要刘室后人当皇帝!
可刘崇看不明白,按他自己来讲,郭威出身低贱,他怎么敢呢?何况郭威都打算立我儿子称帝了,还有什么野心?就算他有野心,那也害怕我手上的兵权,他不敢。
事实证明,数月之后,郭威笼络人心,势力再度膨胀起来,瞬即盖过刘崇兵马,当然不怕刘崇反击了,于是即刻杀了刘崇长子,自己在开封称帝,建立大周国,大周国的天下就是这么来的。
如今的大周国虽已立国,可毕竟只有短短一年,而且由于郭威与刘崇的矛盾,刘崇始终占据着晋阳那一带的十州郡县,而刘崇以晋阳为都,称帝太原,建立北汉,誓要报郭威骗他欺他杀他子,灭后汉之仇。
刘崇知道北汉势弱,国小地狭,土地贫瘠,而郭威占了后汉大部分优质地带,所以若强行对抗郭威,人力、物力俱是不足,因此刘崇谄媚于契丹,自称侄皇帝,倚仗契丹时刻威胁着郭威的大周国。
柳枫兵策总结之有道:大周国如今需要做的就是练兵,防范于未然,先强壮自身,养精蓄锐,等缓过气时蓄势待发,迎头痛击方为上策。
其实柳枫在兵策里之所以写上这些,就是对诸国的分析,每个国家对南唐来讲,地理环境,实力究竟到了何种程度,分析总结之后,方能看清哪个国家君王怎么样?朝臣怎么样?民心怎么样?兵力怎么样?与南唐比,实力是否雄厚?对南唐会否造成威胁?
如果对南唐有威胁的,他当然要把目标转向那里,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可他没想到自己写的东西会落到别人手里,这样他对诸国所做的详解,就成了别人手中的好东西了。反过来讲,别人就拿他写的兵策整顿朝纲和兵纪。那么兵策不管到了哪个国家,哪个国家的帮助都很大,君王精明点的,就会将之视若珍宝,爱不释手,最后自然是国强兵壮了。
因而柳枫急于拿回这兵策就是这个原因,如果不能拿回,他只有将之销毁,以免其他人将之传来传去,那样南唐的威胁只会更大。
何况那兵策里有着南唐的实力分析,如今南唐也是兵力较弱,经历南楚一战,马氏旧部叛乱一役,南唐五万人马全军覆没之后,南唐也面临着空前的危机。所以现在南唐与郭威的实力相当,毕竟郭威有北汉的牵制,又因立国时日较短,出兵攻打他国有所顾虑,暂时南唐还有休养生息的机会。
一番话后,郭从谦就道:“兵策如今就放在禁宫,现由大批禁军看守,禁卫军统领赵匡胤夜夜在职。”
柳枫立即道:“好!”
知道了地方,对于他来讲,就要马上行动。
郭从谦犹豫了片时,双眉微皱,面有顾虑道:“不过,禁宫守卫森严,赵匡胤此人又是一名不可多得的将才,武艺超群,胆识过人,不好对付,而且这几日皇后病危,说要见自己的内侄子,所以为图方便,皇上留柴荣住在禁宫,可是具体详情,老夫就不得而知了,望太尉你宽限几日,待老夫查明之后,再来向你禀告。”
柳枫仰首截住他的话道:“不必了,只要我李枫知道柴荣栖身之处,即可动身,你去帮我弄张禁宫的地图来。”
待到郭从谦根据记忆大致绘好地图,已然到了深更时分,柳枫怀揣地图,换了身郭从谦备好的夜行黑衣就欲出门,郭从谦急忙叫住他道:“等等,事情我已为你办妥,该准备的都做了,你也该兑现诺言,把立儿的毒给解了。”
儿子郭立虽然做出那样丢人的糗事,他确实恼怒,恨不得杀了郭立,可郭立毕竟是他唯一的儿子,是郭家的香火继承人,作为一个父亲,他舍不得呀!何况断了儿子一只手臂,他已然心中不忍,觉得自己当时太冲动。
柳枫闻言嘴角划过一丝冷讽,哼了一声道:“你儿子的毒,等我从禁宫回来再谈,怎么说有这个在,我有胜算,事情不成,你敢骗我的话,你儿子必死无疑,现在给你,为时尚早!”说罢,再也不顾郭从谦往出走去。
郭从谦黯然大叹,又叫住他道:“那老夫的性命呢?”
听此,柳枫再次止住脚步。
郭从谦盯着他的背影,一脸忧愁地道:“倘若你拿回兵策,难保你不会杀了老夫。”
柳枫冷冽道:“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
郭从谦咽了一口冷气,心中冷颤,道:“你——你果然狠毒,老夫告诉你,你是为你祖父报仇,老夫也是为养父和叔父报仇,就算老夫有私心,枉顾君王之恩,可老夫毕竟不能弃父恩不顾,而且毕竟是李存勖有错在先。”
柳枫斜瞥了他一眼,冷冷反诘道:“你想让我放了你?”
郭从谦强辩道:“老夫只是想告诉你,这是前一代的恩怨,当时就算没有老夫,李嗣源照样会叛变,李存勖照样得死,难道你可以去找一个死去的李嗣源报仇吗?他的后人如今全都没了,你就是把他们从地里挖出来,鞭笞、焚尸又有何用呢?如果他们没死,你是不是要一个个全都将他们杀死?你是在徒增杀戮罢了!”
郭从谦见柳枫冷笑,眼神中满是对自己的嘲讽,不禁又理直气壮道:“老夫这么说,并不是为自己开脱,你的事迹老夫多多少少听过一些,如果你执意要杀老夫,老夫无话可说,老夫只想告诉你,李存勖和他父亲李克用的志愿就是恢复大唐李家天下,虽然李存勖后来糊涂的忘了形,可他的心里一直都是这么想的,宏图之志,这才是你该做的,在这路上如果你要杀人,老夫没有话说。”
郭从谦捋了捋须,郑重其事地道:“年轻人,你的杀气太重,从你进入都尉府的那刻起,老夫就看出来你的心中满是仇恨,身上满是杀气,就连我府里的下人都看得出来。老夫有句良言相告:你本不恶,起码比那些市井小辈,还有老夫那不争气的儿子强多了,观这大周朝,能与你匹敌的人少之又少,你当以宏图为志,成霸业建立不世功勋为重,记住仇恨太多,会磨灭了你的本性的。适得其反,逼虎跳墙,不是好兆头啊!”
柳枫心头一震,突然怔愣不语,眼神望着朦胧窗外,双目一时空洞无物。
郭从谦依然站在原地,嘴上接着说道:“老夫说这些话,也是因为你虽然想着杀老夫,可你毕竟在犹豫,那是因为你也认为你祖父有错,你不知道该不该立刻杀了老夫,你心中有恨,可你迟迟没有动手,老夫就知道你良性未泯!”
良性未泯,这四个字一出口,柳枫的身形为之剧震,心头木然,那一刻竟然有恍然隔世的感觉。
良久良久,柳枫方才侧过身,斜着双目冷然地扫视郭从谦一眼,落下一句话道:“你这样的人,也配跟我谈良知二字?你说这么多话,无非就想让我放过你,哼!我才懒得杀你,你的命给我好好留着,等我想杀你的时候再来拿!”
郭从谦心里大喜,对他出门的背影喊道:“你这是——暂时不杀老夫了?那你不可食言哪!”说话间,柳枫已然推开了书房的门,咻的一声,消失在了院墙之上。
黑夜漆漆,月光惨淡,到处都是黑洞洞的,只有那道风有些不同,有人觉着冷,有人觉得凉,有人觉着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