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烟雾缭绕翠石间,苍峰之上震人心(中)
杨凌烟几步上前,抱箫一笑,道:“赵兄,恕我来迟一步,让你久等了!”其余两友也是各自一礼。
贾天命瞅瞅穆鸿雁,忙问:“有没有见到教主?”见穆鸿雁摇头,他不禁低首一叹。
郭启亮愣头答道:“我们正为此事而来,那晚雨夜散去,遭人突袭,无奈之下只好躲到山上,后来又逢连连阴雨,因此不便出来,此番见天已转好,我们担心教主,这才出来寻找,不想……”
他瞪了一眼岁寒三友,道:“遇到岁寒妖人,刚要动手,蓦然听到这边响动,便过来看看!”
他仍旧为当晚碧海楼内杨凌烟慑人的萧曲而愤恨,心里自认若不是那箫声乱了心智,绝不会落败于他们,因而颇为嫉恨,语气当中自然多了一份不满。
杨凌烟听他口气,极力冷哼,嘴边带起一抹轻蔑的笑容。
宇文飞讥道:“技不如人却找借口,果然是月明无人哪!”
郭启亮怒极,抖了抖身形,就要提刀扑上较一高低,被熊必昌及时拽住。
郭启亮似是明白过来,随即转变态度,道:“懒得与你们三个妖人一般见识,哼!”
这时,就见钟惜引扶过清平来到钟妙引身旁,喜道:“二姐,你终于没事了!我们担心死了,尤其志大哥每天都在找你,被雨淋得浑身湿透也……”
“我认识你吗?”钟妙引猛地侧过身,故意板起面孔。
“二姐?”钟惜引一愣,顿觉意外。
钟妙引正了正神色,肃声道:“上次你不是说不认识我吗?别不是忘了吧?”
听了此话,钟惜引忙松开清平,像个小孩一般拽着钟妙引的衣袖。
钟妙引欲擒故纵,故意原地转圈不去正视其妹,谁知她转到哪儿,钟惜引就跟到哪儿,看着妹妹那可怜样子,又于心不忍,但又实在生气,还是淡淡道:“不要想这么快就烟消云散!”
钟惜引暗暗后悔当初见了二姐故意不认的举动,如今她不理睬自己可如何是好,闷头想了一会儿,猛然计上心头。
当下,钟妙引只觉腋下突然一阵瘙痒,挠的她禁不住嗤笑出声,不断抖动双臂闪闪避避,那钟惜引却越发来劲儿,双手齐用,挠其腋下。
钟妙引猛然板起脸,道:“别闹了……”
钟惜引笑道:“你原谅我,我就松手!”
姐妹俩你追我跑,倒为这紧张的气氛增添了一丝和气。
这个时候,天倚剑却抱着妻子李裳急急赶往华山掌派,不想半道上两道人影急色匆匆地迎面过来。
“爹,娘怎么了?”说话者正是天绍琪,只见她一脸惊色,旁边沈无星见状,忙问:“怎么回事?”
天绍琪上前探了探李裳面容,又见她浑身是伤,连叫几声也不见回应,眼眶顿时一湿,流下泪来,失声叫道:“娘!是谁把你害成这样的?”
天倚剑连忙问道:“你师公他们呢?你娘从百丈石阶摔下,恐有不测,我们必须联手为她护住心脉!”低首瞅着遍体伤痕的妻子,心中难免一阵凄苦。
“师公他们都出去了,刚有弟子来报,西面发现月明教的人,我们正准备过去帮忙,爹,你……”天绍琪还未说完,就见天倚剑抱着李裳转身奔向西面。
未作停留,与沈无星对视一眼,夫妇二人也跟了去。
只见楚关山瞅着华山四剑,道:“天名剑影,玄天正宗,此乃本门遗落之物,还望贵派能够归还,免得伤了和气!”
“你胡说……”郭启亮忍不住站出来,亮上大刀,驳斥道:“明明是月明之物,几时成了玄天门的东西了?不要找冠冕堂皇的理由,一把年纪,说出这等荒谬之言,也不怕被人耻笑!”说罢,满脸不屑,目带轻视。
楚关山手摸白须,冷然道:“那是月明先祖强抢本门之物,却把它当做自家东西转赠于人,实乃可耻行为,如今本门新主登位,誓要拿回玄天祖师遗留之物,所有与本门作对者,休怪玄天无情!”
郭启亮道:“要打我们月明奉陪!正好可以一报碧海楼施毒之仇!”
月明教逍遥长老贾天命阴阴一笑,瞪了郭启亮一眼,冷喝:“此事我自有主意,你退下!”
郭启亮闻言悻悻不语,被迫退去。
贾天命瞅了瞅玄天门一干人,自我笑笑道:“如今不是追究恩怨过往的时候,重要的是我们都有同一个目的,相信你们也明白,只有联手才会有希望……”
楚关山摸须一笑,回首转顾道:“我们为何要与你们合作?很明显我们玄天占尽优势,何必要靠你们?”
贾天命气道:“岂有此理,刚刚我们明明说好……”
楚关山冷笑:“你们月明想白白占便宜,哼!合作?靠谁?就你一人凭何说出此言?这半月来,要不是见你孤身一人,出手难免惹人非议,说我们不讲江湖道义,以多欺少。不然我们早就不客气了!”
“你……”贾天命不由气煞心肺,猛然发出一阵胆寒的大笑,道:“那就祝你们玄天一切顺利!”遂狠狠一甩衣袖,怒气冲冲,退到一旁。
月明两大护法见此也无言以对,穆鸿雁亦是强压怒气,狠目瞪视玄天门那些人,心下暗道:绝不放过他们,自家两兄弟的仇不能不报!
他则是想起董南仲和孔疚生二位兄弟的死。
饶是如此,月明教一干人也颇感无奈,华山派绝不易对付,月明如今势力薄弱,不可硬拼,唯有坐等时机。
杨凌烟等人见月明一干人灰溜不言,自是一番轻笑。
赵铭锐却有些迟疑,密音术传去,楚关山听罢,当即一惊,悔不当初,早知赵铭锐受了如此重伤,方才便不讥讽贾天命了,月明人少,到时天名剑到手,凭他和华听雨绝对可以保其周全。
可他虽有后悔之心,却不想失了面子,当下敛起神色,不再言语。
这时,华听雨却帮了大忙,只见他上前笑道:“楚长老一时口快,说话难免重些,他一向不喜有人帮他,何况是与人合作?贾长老莫怪!至于合作一事……”
“哼!现在来求我了?”贾天命暗暗窃喜,可仍是一副傲慢。
“此事就这么定了!”随着一声飘然之语,远处飞来三道人影,齐齐落于峰顶。
“教主?”贾天命等人欣喜异常,看清来人,急忙迎上前去。
边灵挥手截住他们,瞅向玄天门一干人,道:“先合作,后清前账!”
赵铭锐回手一指边灵,回道:“一言为定!”
这边气氛激烈紧张,那边天倚剑抱着李裳疾奔,眼见李裳面色越发惨白暗淡,身上又不断溢血,他忙停下脚步,为她过输真气,但这似乎只能勉强维持半刻,不多会儿,她的气息又呈现微弱。
天倚剑探了一探鼻息,见她已快没气,不由痛哭出声:“裳儿,你不能死啊!你还没有看到绍轩他们成亲,还没有见到青儿和她的柳公子,你不能离开我们啊!裳儿!”
他连连摇晃李裳,又将大半真气灌入她的体内,良久过后,见她微弱的气息似有一丝缓动,当即一喜。
可连番耗费真力,又与边灵经历一场打斗,他渐有不支,匆匆压下翻涌血气,抱紧李裳,展开轻功,瞬间便不见了踪迹。
饶是天绍琪与沈无星如何卖力追赶,亦是徒劳。
眼见月明教与玄天门为剑争吵不休,华山四剑皆是一怒,可如何也没有想到他们竟然会连成一气,自然警惕四起。
不平踏前两步,怒声道:“你们这帮邪门歪道,来到华山恣意捣乱,害我三位师公,如今还在这里公然威吓,天名剑岂能落于你们之手?妖邪之派,拿去宝剑只会祸害苍生。”
边灵怒起,远远打去一掌,震在不平胸口,怒道:“这是对你出言不逊的惩罚!”
不平吐血踉跄,气道:“你……你们……果然是邪教!”
清平见他脚步不稳,将他搀住,拉到一旁。
好在边灵有伤在身,掌力不算厉害,否则不平早已性命堪虞!
边灵勃然吼道:“废话少说,上官倚明,只要你交出天名剑,我们前事即可不究,否则毁教弑兄之仇,定要你们华山血债血偿!”
上官倚明强压心中不快,道:“天名剑乃沈家之物,华山受人之托暂时保管,做不得主,不过你们要想强行夺剑,华山义不容辞,力抗到底!”
郭启亮忍不住道:“说到底就是不想交剑了?哼,说的冠冕堂皇,还不是你们华山想私吞宝剑,占为己有?”
赵铭锐走出两步,冷冷一笑,道:“拿别派之物,不想归还,这算什么武林泰山?又凭何领导群雄?”
此时,赵铭锐一帮人与月明教倒是连成一气攻击华山。
三剑风记真不免叹息一声:“多年往事又何必再次提及呢?天名剑落于沈家乃是天意,你们又何必苦苦寻它?想当初玄天与月明两大祖师在武林地位尊崇,要是非要取回宝剑,当年对于他们而言,岂非轻而易举之事?他们之所以没有要回,足可见他们心胸开阔,坦荡为人,乃心甘情愿送于对方哪!”
赵铭锐闻言一怒,冷声道:“祖师一时糊涂,受人蒙蔽,不代表他的后辈还会如此糊涂!”
边灵怒道:“何必如此啰嗦,不拿剑只有动手了!”
不平强忍痛楚,甩开清平,上前两步道:“动手就动手,难道我们华山怕你们不成?”
“哈哈哈……”边灵纵声大笑,仰叹道:“大哥,到了今时今日,你的仇总算可以报了,你是不是很开心?你未完之事,灵儿一定帮你完成,你在天有灵,一定要保佑灵儿一举成功,歼灭华山这般道貌岸然,信口雌黄的伪君子!”
她忽的就地跪下,其余月明之人见状,纷纷响应跪倒,齐声道:“祖师在上,佑我月明,千秋基业,雄霸四方,天明地暗,月明独在!”跪地磕过三下,一个个霍然立起,各个面目阴冷,杀气毕现。
江海一涌骤风云,不世积怨落峭峰;月有仇来玄天助,煞起血岭旧梦生。
未有任何言语,众人齐攻而至,激烈的打斗声响遍苍穹。
楚关山与华听雨向来合作无间,同出同退,对赵氏兄弟视若珍宝,见不得任何人有欺凌之心,因而当上官倚明攻击赵铭锐时,他们二人疾速挡于赵铭锐身前,火速应下一掌,一人一道急进掌力,瞬间将上官倚明逼退,甚至震伤上官倚明的奇经八脉。
这道高深无穷的真气,足可见他们功力非凡,深藏不漏。
上官倚明当下就觉体内翻涌异常,他紧按胸口,强自稳住身形,提剑,再攻。
飞天圣女张萍媚姿一抖,冷笑而起,身姿飘然,利爪翻开,直抓上官倚明面部,上官倚明来回避闪,剑锋次次迫她咽喉。
龙头金杖在一旁呼应张萍,聂贞攻的凶打的猛……
——森森崖边,只见长剑挥舞,刀闪横劈,随着阵阵痛叫,华山弟子已然接连倒地。
清平气愤难当,怒冲脑门。
见他打得如此疯狂,钟惜引不由大叫道:“清平哥哥!小心呐!”说着,再也忍将不住,身子随清平滑出,双掌缠住月明左右护法。
郭启亮当下轻笑了一声,道:“熊护法,这小丫头如此难缠,干脆一并解决,免得麻烦!”
熊必昌举过大刀,回道:“正有此意,不过就怕惹人耻笑,说我们欺负一个弱质女流,有损名声!”
杨凌烟听罢,轻声一笑,讥嘲道:“到了这个关头,反倒顾起你们那破名声来了,当初你们杀死沈天涯,也不见得有多么光明磊落!”
熊必昌按下心中不悦,但还是有所顾忌,可钟惜引直缠着他们二人不放,那个华山弟子清平又招招死穴,在他犹豫愣神之际,已将郭启亮滑了一剑,他一惊,忙一刀拦住清平。
杨凌烟等人皆是冷冷蔑笑,宇文飞骂了一句:“笨蛋!”
岁寒三友老大公孙翰虽有轻视之心,但本性孤傲,性冷如梅,只觉自己高傲人前,不屑与人争辩,见此情景,再次拂过衣袖,哼声早已表明他有多么瞧不起月明护法。
郭启亮腰身受了一剑,就欲找清平一报此仇,却被钟惜引掌掌击退,无法近得其身,不禁怒急:“管不了那么多了,先杀了你这丫头再说!”
“不吝赐教!千万不要客气,不然我可受不起!”钟惜引答得干脆利落,此话一出,倒令众人大感意外。
清平见郭启亮杀机顿起,深怕钟惜引有所不测,忙抽身叫道:“惜引,不要硬拼,能走就走!”
钟惜引旋身巧妙躲过郭启亮快闪的刀法,应道:“知道了,你也小心!”
这钟惜引此刻突然飒飒而战,英气勃发,郭启亮硬是斗不过她,心里已然急切至极,那边岁寒三友见他这么久也杀不了一个小丫头,不禁冷冷发笑,那不屑的神情更令郭启亮感到无地自容。
钟妙引不由对自己的妹妹佩服的五体投地,心想:这小丫头何时这等厉害?如何一向没有发觉?想那月明护法也非等闲之辈,惜引却能与他们相持如此之久?可见功力,难道她以前都在掩饰?
钟妙引忍不住又往妹妹那边瞅过两眼,竟然为此自叹不如,想着自己每日勤加练习,在宫里三个姐妹当中已算最好,却原来自己小妹才是最厉害的,亏她还日日训斥惜引,当下不由一阵脸红,甚感羞愧。
正自分神之际,身子猛然被人拍中,缓神一看,竟是杨凌烟以箫敲打她的天宗穴,还好天绍志老早瞧见,帮他挡退杨凌烟再攻而来的掌力。
杨凌烟此前一直与诸多华山弟子纠缠,其余两友亦是现身相助,顷刻功夫,便倒地一大片,天绍志见状,忙跳开身形,缠住岁寒三友。
钟妙引不愿天绍志孤身犯险,便在一旁助他,不料妹妹之事一时恍惚失神,让杨凌烟得了机会。
岁寒三友自视甚高,根本看不起女流之辈,面对她那弱弱功力,各个闪身避开,可斗了数响,却发现天绍志不可小觑,那神秘莫测、诡异莫辩的功夫究竟出自何门何派,一时间,三人均没了主意,这才想法绊住天绍志,而唯一可以利用的当属钟妙引。
杨凌烟与公孙翰对视一眼,会意地牵制钟妙引,却被天绍志挡了回去。
天绍志匆忙中叫道:“妙引,别分心!”
杨凌烟借着两位大哥分担之际,立时抽身退开,玉箫执手,阴瑟冷笑,在众人诧异间,玉箫被他轻轻一按,猛地伸出五尺有余,似是一根根竹笋一般,由粗至细,好似鱼鳞般附在一起,顶部犹如针尖般锋锐。
原本玉箫仍旧被他握在手里,这会儿却突然从中激射万根竹签,根根如利刃,飞向天绍志与钟妙引……
公孙翰、宇文飞忙收了掌力跳身闪开,将这局面交给了三弟杨凌烟。
竹刃状似飞箭枝头,却薄细如纸,插在胸口,不细看根本无法辨清。
杨凌烟号称岁寒之竹,竹签利器损过数人,常趁人不备突出此招。
天绍志见他神情怪异,不知何故,却是让人慨叹江湖经验过少,他见余下两友收了功力,没有多想,便急急追了过去,哪曾想到公孙翰、宇文飞这是引开他给杨凌烟发镖时机?
只听几声细响,薄细如纸的竹刃刺入胸骨,天绍志惊痛之下,忙凌空跃起,连番腾跃,挡避暗器。
杨凌烟一招得手不由猖狂大笑,更是使劲击打竹镖,那五尺箫棍飞速旋转,暗器连番飞射,令人瑟然发抖,不敢靠近。
钟妙引长剑往前一伸扫了几招,却一个不慎,单腿中镖,当下吃痛出声。
天绍志听到声响,心里发急,幻影神功一经运出,一拳砸起一股气流,气如山洪,杨凌烟被迫闪身。
宇文飞始料不及,一时大意被天绍志拳劲击中,倒退至崖边,可他竟然机警地踩上了嵌在崖缝的松枝上,双足稳稳落于上面,双膝以下俱被崖石掩住看不清楚,上身则对视着峰顶众人。
那根松树直插在崖缝之中,宇文飞脚踩松枝,周身以下都是万丈崖底,可他居然毫无怯意,剑法自松上挥洒自如,比平地施展还要纯熟,猛然翻身飞纵,与天绍志对峙几个回合,又折回松上,如此反反复复,竟然与杨凌烟连成一气互相攻击天绍志。
两人一个借松树使力,一个在地面纠缠天绍志,配合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