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意挑寒芒冷第宅,风烟弥漫望白首(上)
骄阳如火,毒晒难耐。
村外,一间茅茨独立骄阳之中。
柳枫奔出村落数步,经过茅茨,远远地,忽闻一阵马蹄声迎面迫来,遂驻足抬目,只见有一人一骑朝这边飞奔。
望了瞬间,他急忙抬起衣袖将眼角的湿润擦干,努力使神色恢复自如,面目转而冷肃,原地负起双手,迎视那人。
这时,那飞骑已到了跟前,马上之人年岁不足柳枫,身形及面色亦略显几分羸弱,但身着阔衣,打马疾驰,华冠博带,士大夫的装扮,倒让他一身华丽,添得英气逼人,明辉耀眼。
他双手急勒马缰,原本炯炯双目中甚是焦急顾盼,此时望见柳枫,面上禁不住一阵喜色涌上,急忙下马,慨然唤道:“李太尉果真在此,王岩一路打探李太尉行踪,来的可算及时!”说罢,转身面朝柳枫,拱手抱礼。
这人便是当国司马,永和公主李奕的驸马王岩。
一年前,他还只是落魄书生,曾得柳枫于圣驾面前保荐,官及七品,随后他弃官而去,游走各地,以一份游荐书所陈雄图志向,道尽乱世纷争,及南唐于十国的利弊势力,而后官加司马之职。
殷商时,司马位次三公,与六卿相当,掌军政军赋,隋唐以后,司马便为兵部尚书的别称。
故而,王岩今日地位已非昔日可比,更是李璟爱女,公主李奕的相公,早已由一介书生跃为皇亲国戚。
日前,听闻公主李奕有孕在身,皇上特命他在家照顾妻室,并安置一些各处地方军赋等事于他梳理,告诫不必每日上朝奏报,可自行斟酌处理,显然是偏爱之举。
如今他匆匆寻来此处,不免使得柳枫诧异不已,究竟何事会让堂堂驸马焦急至此?心中虽是如此想着,但柳枫仍尽量保持一贯神态,与王岩微笑见礼,道:“原来是王司马!”
不等柳枫再开口说话,王岩转首从衣袖里掏出一物,不由分说交给柳枫,谨慎地道:“皇上有旨意传给李太尉。”
柳枫神色一变,已料朝中必有事发生,立刻躬身接旨。
王岩将密旨交到他手里,简略地叙述李璟旨意:“边城战事已起,相信李太尉也已知道,敌兵特意挑选四方镇这个有利地势作为踏板衅事,正是瞅准边城距我国京城颇近,一路攻城略地,不日便可直捣京师,此举大有威胁金陵之意。如今京城岌岌可危,边城守将拼死抗敌,先锋大将已折损数人,皇上命李太尉率领两万人马前去支援,即刻点兵迎敌,不得有误!”
话锋一顿,他仰首说道:“不过点兵就不必着急,李太尉也务需急切回京了,王岩已代太尉点过兵马,喝令他们启程出发,这次你府中的衡山六鬼都有充任先锋之能,故而一同前去,刘浩瀚等人本要亲自前来寻你,被王岩拦下,王岩找了一匹快马,日夜兼程,四处打探,才得知李太尉来到这虔州附近了。”
柳枫接旨在手,闻言一愣,听闻衡山六鬼,面上闪过一丝犹豫,两人本欲向前走去,他突然停下无声。
王岩快步走出两步,回头见柳枫立在身后发愣,遂唤:“李太尉?”
柳枫似沉浸在某种记忆往事中被唤醒一般,与王岩相望一眼,这才提步前行。
一面走,一面寻思,若不是王岩提醒,他险些不记得前面不远就是虔州城。
他想起几日前,自己在太尉府摆宴邀请一众朝臣,曾提及此事,当时上官飞虹自动请缨,有请战之意,为何圣旨未曾提起?想至此,看向王岩,试探问道:“日前定国侯上官大人请战,皇上没有准许还是?”
王岩看了看他的神色,已明白他话中之意,叹了一口气道:“定国侯如今已顾不得边城……”顿了一顿,见柳枫疑惑不解,遂解释道:“他是曾向皇上提及此事,那日王岩亦正巧在宫里……”
正自说着,柳枫瞅见他汗水直流,眼神恹恹,颇为虚弱,遂邀他去往茅茨,示意避一避烈日,再作详谈。
两人便一边前行,一边说话,王岩将马拴在路边一棵树下,与柳枫一同走去茅茨,茅茨门栓上锁,他二人便立在屋檐下叙话。
王岩用宽袖敷抹汗水,喘了口气道:“定国侯得了圣旨,准备点将出发。不料虔州突然传来消息,南汉部分兵马在虔州城外叫嚣闹事。”
柳枫大讶,王岩道:“也不知谁走漏了消息,将刘浩瀚身份泄露。消息传回南汉国,这南汉国主如今是刘晟,他多年前弑兄夺位,如其父刘岩一般,将堂叔父刘浩瀚视作仇敌,要我们立刻将刘浩瀚遣送回南汉国,若不答应,兵至虔州必不退。皇上知晓这只是他们欲图侵犯边境的借口,若是答应,必增加他们的嚣张气焰,因而此事一直僵持不下。”
柳枫黯然道:“虔州隶属江南道,素来是出入五岭的门户,是我国与南汉来往通行的要地,近一年来,我大唐与南汉为争夺南楚领地不和,想是为敌兵所获。”
王岩亦喟道:“定国侯掌管南陲,前些日子,南汉尚无动静,皇上便有调他兼任西陲防敌之意,打算将南陲兵势分设出来,由黎澄明接任,但黎大人在赴任途中忽然无端暴毙。”
柳枫不免诧异道:“竟有如此巧事?”
王岩叹息一声,柳枫道:“必是朱友贞从中捣鬼,故意放出消息,以期拦截我们。上官大人兼管南陲已久,素有经验,皇上一时找不到合适人选,必要时只得放弃想法,让上官大人重兼南陲,以防不测。如此一来,上官大人必定无瑕顾及西边的边城。”
王岩点头,道:“故而王岩才向皇上请战,打算亲自去会一会传说中那位龙德!”
柳枫又是诧异地盯紧王岩,看了两眼,叱嗔道:“你这个书生,从无亲战迎敌经验,生死事大,莫要开此玩笑!况如今你妻有孕,就算公主同意,皇上也未必肯!”
王岩扭过头,认真地看了柳枫一眼,忽而面向远方,坚决道:“故而我请求与李太尉同去边城,无论如何,王岩要亲自督战。”
柳枫没有说话。
王岩转头盯稳他,忽然拍上他的肩头,笑道:“此次敌兵首领甚有来头,我一同助你,多分胜算,王岩虽然无法如你一般冲锋陷阵,但也可依靠这里——”说此,手指自己脑袋,示意道:“并肩合作,早日退敌,相信事半功倍!”
柳枫见他坚定,已难更改,非常无奈,大叹一口气后,甩开王岩,快步走出茅茨,又回到骄阳暴晒下。
王岩亦快步跟上,依旧促狭道:“莫生气嘛,我这是有意帮你嘛!”
柳枫回过头,嗔道:“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皇上派你在京城掌管兵事,也是一番苦心体恤。”
王岩听闻竟像个孩童似地嘿嘿一笑,悦然地奔前两步,指着柳枫道:“你可知道,我替你点将,大队人马今日清晨已经开始向边城进发了。本来监军一职,宋齐丘等人俱建议启用陈觉,我知你二人素有嫌隙,故而宋齐丘与冯延鲁兄弟找陈觉与我商量之际,便假意虚与委蛇……”说到这里,自己也觉得奇怪,停步嘟喃道:“咦,这件事忎的如此奇怪?宋齐丘等人央陈觉担任监军……”
柳枫转身问王岩:“他可有说话?”
王岩道:“不曾说,旁人问及边城战事,他只是淡然扫略他们两眼,面无表情,拂衣而去。”
柳枫接道:“看来他是觉得事不关已,想静观其变。”
王岩迎视柳枫,自语道:“奇事,前几年,他拼命请战争功,不顾将士疲劳,主动冲锋,今次却这般安然不动,难道眼瞅大敌当前,毫无动战邀功之念?”
脚下一顿,突然想道:“他定是待我们与敌兵两败,退敌不济,向陛下邀功请战。”
柳枫暗自骂道:“死老鬼,倒也狡猾!以前总是急功好利,逢战必要请求跟随,不料你也变得精明起来,但却不知你是真精明还是愚笨。如今若不及时阻止朱友贞大军,必面临兵临城下之危,这等时候,还想渔翁得利,坐享其成,愚不可及。岂有如此好事给你?”
当下已下定决心,此战必克敌而归。
说话间,二人又走到马前,王岩解下树茎上的马缰,看了一眼马匹,转头说道:“只有一匹马,不若我与李太尉一道同步而行。”说着,将马一拍,那马一声长嘶,顿时四蹄如飞,自行朝前奔去。
柳枫一愣,呆了片刻,猛然跃身上前,两步并作三步跳上马背,拽住马缰,将马拉过半圈,坐在马上,端端面向王岩,怪道:“你这书生,果真手快,你脚程体力均不及我,岂能如此将大好坐骑放逐而去?”
王岩道:“我已命各处关卡严加防守,务必阻拦敌军,相信在敌兵攻克关卡之际,还有时间,足够我们赶到前面小镇讨要马匹,追上大军的!”
柳枫顿时跃下马来,手指那匹马,朝王岩道:“你乘骑先行,我在后跟上。”
王岩凝神思度,仍略有迟疑,不肯一人乘骑,而两个大男人,又无伤患又无别的嗜好,实在不宜同乘坐骑赶路。
面对柳枫的提议,他频频摇头,固执道:“与你同步而行,走到前面镇子,我的脚程不会比你慢的。”
柳枫坚定回叱:“你骑马先行,我施轻功在后,莫要多言。”不顾王岩反对,自顾自展开轻功,朝前飞跃,扔下话道:“好一个书生,与你解说,真是麻烦!”
王岩望他远去的背影,倒是微微一笑,遂上马而去,紧随柳枫。
终于赶上大军,此时已即将到达边城,在路经一郡县城池,柳枫将大军喊住,负手立在最前面,面视两万将士,高声喊道:“贼兵来犯,扰我边境子民,你们若要保住妻儿老小不受欺凌,此次便全力以赴,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声音空前嘹亮,面容亦严肃冷峻,非昔日可比。
这番激烈士气,果然十分奏效,士兵们闻言雄心赳赳,士气高昂,皆持枪振臂,高呼道:“大唐必胜,大唐必胜……”
士兵们高亢,俱做足一鼓作气的准备,柳世龙亦心中激动,他等这一刻,等了岂止一刻?十几年前,他便有此梦想。
如今终于要实现了,他扭头望同行的蓝少宝,却寻之不见,遂又想起一事,向柳枫说过几句,牵了一匹棕色小马走上大街,径直来到一条小巷,叩响一间提有‘柳宅’的院门。
半响后,一个十七八岁开外的姑娘探出头来,这姑娘正是柳宅的主人,年纪轻轻,已经当家掌事。
她身穿一件淡蓝色大袖襦衫,腰带衣冠用锦绣,广袖飘飘,轻盈舞步,手揣一柄四尺长剑,于门外飘然而立,她的剑就叫若玉剑。
若玉剑下,尽显飒飒英姿。
一身天然蓝色倒衬得整个人端庄素雅,似与谌蓝天际融为一体。个头玲珑,眉峰向两旁淡挑,蛾眉淡扫,云鬓轻挽,双眸澄亮有神,内眼精致,鼻翼坚挺,姿态恬静,给人无限舒适之感,神色间,又见得几分无暇跳跃。
望着柳世龙拴在粗树上那匹棕色小马,她嘴角不由露出一抹十分有趣的神情,巧笑倩兮。
柳世龙手摸脑勺,极为腼腆道:“敏儿姑娘,多谢你前次赠马,助我前去金陵,又是赠物又是赠衣,我说过会来还你,喏,你看它怎么样?”回头一指马匹。
敏儿雀跃一笑,打量了那马半刻,扭过头道:“没想到你这人还挺守信。”说罢,长剑霍的出鞘,向前力斩,虽距那株粗树尚有百来十步,但那道剑气恢宏激射,蓬一声,竟剑锋未至,单凭剑气将马缰斩断,树未损分毫,马亦毫发无损,只是受惊长嘶。
不由分说,敏儿回眸一笑,猛然跃前数丈,那马长嘶未绝,她人已跳上马背,拽住了缰绳。
随着她口中一声呼喝,那马顿时朝道上奔驰起来,敏儿一面打马飞奔,一面惊喜万分。
奔了数丈,又折马回来,手牵马缰,面视柳世龙,喜道:“这马好像比五天前送你的那匹马还要好嘛,短短时日,你身无分文,从哪里弄来的?可别告诉我,你又偷了哦!”说着,盈盈微笑,跳下马来。
柳世龙兴奋难抑,只迎视敏儿,试探笑道:“照这般看起来,敏儿姑娘,你是喜欢它了?”
敏儿抚了抚马身,点头道:“正合我意!”
柳世龙释然一笑,见敏儿牵马进宅,这才一面随她走进,一面道:“实不相瞒,这是南唐的李太尉所赠,那日我与郑姑娘从敌营逃出来,柳世龙便是打算投奔李太尉呢!”
敏儿回过头,恍然道:“小时候你便与柳世伯相依为命,记得你住在这里的时候,曾与我说过,此生唯李唐克用后人侍之,你父亲曾言道,李家亦无后人在世,如何现在……”
她望见柳世龙一脸兴奋,十分不解。
却说这敏儿原名柳敏儿,柳世龙父亲原名陆忼,是柳枫父亲李继岌的侍卫之一,后来李继岌不幸被害,陆忼四处逃命,最终被这柳敏儿父亲救下,遂隐姓埋名,随了柳家姓氏,留在柳敏儿家中,直到因病离世。
陆忼离世后,这柳世龙方才立志闯一番天下,他告别柳敏儿父女远走天涯,却时运不济,时常被迫沦为偷窃之贼,维持生计。
每每偷拿别人物什,这柳世龙都有一句千古不变的承诺保证:“只是暂借,日后必定加倍奉还!”
这世上,自然是没有人相信他的话,就是后来他遇到单紫英,亦是不喜,甚至好恶。但他并非信口雌黄之徒,每次偷来物什,他夜深人静的时候,都会记录在册。单紫英并不知晓这些,也无多大兴趣。
但柳世龙向来乐观,并不把别人叱贬当回事。每次只以为单紫英与他玩笑,并坦城相待,非但将自己积攒的钱财散尽救治单紫英病疾,更将他一腔抱负及身世毫无保留地说与单紫英。
谁知单紫英听他说罢,并未将自己疾病的真实缘由如实道出,因此柳世龙散钱之举,最终俱付诸流水,白白浪费。
这些事情,俱发生在离开柳敏儿之后,柳敏儿自然不知内情,后来得知零星,也是留在此处的郑明飞倾心相告。
但一路走来,柳敏儿并未向柳世龙提及这些伤心过往,只一味摆开笑容,迎他进屋。
她认为这些事情,提起只会徒增对方伤悲。
二人正走着,柳世龙忽然问道:“郑姑娘在这里住的可好?”
柳敏儿笑了一笑,道:“放心好啦,这位郑明飞姑娘极好说话,非常适应这里的生活,我叫几个女婢在此伺候,她说不用,有天绍轩陪着就行了。”
柳世龙闻言诧异道:“天绍轩?他怎会在此?”
柳敏儿料他必是吃惊,在马厩栓好马,抿嘴笑道:“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我与人做生意,有桩生意呢,正是飞云山庄,那次我去飞云山庄做客,正好在一天夜里,看到天绍轩拜会庄主刘延廷,问及郑明飞下落……”
话未止,柳世龙已道:“绍轩兄定是四处寻郑姑娘而无所获,才会去往飞云山庄那等虎狼之地,哎!为了郑姑娘,他对飞云山庄还抱着一线希望。记得郑姑娘说过,那刘延廷不是好人,他岂会如此好心告诉绍轩兄呢?”
柳敏儿双手摸上鬓边青丝,走开两步道:“当时我亦在大厅,刘延廷见颇不方便,便支个理由让人送我去厢房休息,我见他神色诡异,离去后又孤身折回,正好遇到天绍轩被他灌醉迷晕,人事不醒,我在屋外听到他对下人吩咐,欲将天绍轩拖到外面一刀解决……”
柳世龙恍然道:“敏儿你救了他啊?”
柳敏儿回首一笑,郑重点头。
柳世龙在她身旁转了半圈,将她从头到脚打量半响,目露惊奇,道:“你一个人?”
柳敏儿将他喝住:“喂,你怀疑敏儿的功夫啊?”
柳世龙仍是半信半疑,不住地摇头道:“不可思议!”说此,猛然望着柳敏儿,转问道:“既然你早已收留绍轩兄在此,上次我带郑姑娘前来拜会,你为何只字未提?”这番质问,顿时变得理直气壮。
柳敏儿抬目迎视他,道:“嗐,那时候我与郑姑娘初次相识,我怎知她认识天绍轩?就算天绍轩提过她,我也不能确定是你带来的郑明飞呀,总要观察一番嘛!后来是她自己告诉敏儿,敏儿才知道的嘛!”说着,指着柳世龙,道:“那时候,你也没有告诉我,你也认识天绍轩呀!”
那次柳世龙与郑明飞自朱友贞处逃奔出来,预备赶往金陵,却一身落魄,腹中更饥肠辘辘。
途径此处,柳世龙便想起了柳敏儿一家在此处有一府宅,于是便来拜会。
再说这柳家家大业大,柳敏儿父亲亦在京为官,她母亲是个商人,所开分号遍布各地,如今母亲已逝,无人操持家业,柳敏儿便作男儿挑起大梁四处奔走。
柳世龙此番拜会这宅院,早已是柳家废弃不用的宅子,但里面收拾十分干净,显是经常有仆俾前来打扫所致。
天绍轩与郑明飞重逢,见双方安然无恙,自然俱是欣喜万分,激动难掩。
见柳敏儿引来柳世龙,两人俱一同朝柳敏儿拜谢,并声称两人已自行拜过天地,就面朝天空,跪地叩拜,一同起誓。
经过诸多磨难,他们都很想珍惜这个机会。
曾几何时,柳枫也与天绍青这般拜过天地,那时候,他们一同跪在地上,柳枫朝天起誓,记得他说过一句话:“我柳枫今夜对天发誓,愿与青儿结为夫妻,虽不能同生——”
有个声音回答道:“死一起死。”
天绍青望着虔州城的夜空,举目四望,耳边又响起一句话来:“傻瓜,干什么老想着死呢?”
不自觉又流下两行眼泪,自言自语道:“我不该来到这儿,不小心闯进了皇孙生活,扰乱了你的一切,我——我与皇孙终不配。”
或许这样离去,与你与我都好。
目光转落,她走出一处小巷,来到大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