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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东门之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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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河冷静下来,道:“先别急, 这才是第一封军报, 上头写的事情也不太详细,我们只能知道个大概。不过有了第一封, 就说明有人能把消息递出来了,往后来的消息会更多。”

辛翳盯着军报上的字眼,尽可能想抠出每个字背后描述的境况:“我不是着急。我只是在考虑。”

南河把地上单衣拎起来, 递给他:“让我看一眼。”

军报上没有写太多,只是写齐国宋国联手进攻, 但遭遇的士兵大多都是宋国。这次城父的丢失也是因为攻其不备。但其中一些对于宋国的描述, 却让她皱了皱眉。

辛翳看她皱眉就知道她也注意到了:“看来齐国这次没少给宋国支援, 你看那些配甲的比率,箭矢的形制, 兵器的统一,若不是有齐国在背后支持, 宋国必定做不到。”

毕竟齐国善于经贸与制造, 楚国富饶, 但毕竟技术比不过, 在军备上也不能与齐国相比。

南河:“但齐国却没太出兵露面。宋国作为齐魏附庸, 天天当墙头草。显然这次齐国打算让宋国打头, 来消耗我们的战力,而后如果战况不佳, 便可撇清责任, 与我们休战, 甚至可以变了脸,和我们联手‘攻打’宋国,侵占一半宋国的领土。而且你也知道,宋国有不少对我们有地域优势的城池。他们这样反而能在后期和我们作战的时候,占尽地利人和。”

辛翳披好衣裳,却没系上衣带,本来满脑子正事儿的南河瞥了他一眼,都差点分了心。他回头道:“难道这次齐魏不是一同联手,捎带上周边小国,想要彻底开战么?”

南河将牍板还给他,道:“想是一件事,能不能做到是一件事。你真的觉得齐魏能真的齐心么?我恰好觉得他们都在走一步看一步。鼓动的人越多,越未必是件好事。”

辛翳:“先生不信任齐魏的联手?确实,他们不是秦晋。传闻蓝田君也要像舞阳君那样,为了和晋国联手而外嫁,秦晋要是联手那才是铁板一块。但秦晋就算联手,也不比齐魏来的有威慑力,只是更难打、更封闭了而已。”

不不不她娶不起蓝田君……

再说秦晋联手是弱了点,但也不要说话这么直接啊。

南河想要细说,但看着景斯还瞪着眼睛站在屋内,她道:“景斯,先把饭食端下去吧。”

景斯常年缩着的肩膀竟然挺直了,他双手哆嗦,半晌才道:“荀君——”

这个说话的姿态,只有可能是荀南河!

南河这才猛地反应过来,景斯并不知她回来了,上一次见面的时候,景斯还警告她不知分寸!她一下子慌了,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咬了咬嘴唇,将求助的眼神看向辛翳。

辛翳没想到南河竟然会不知道怎么说,而是看向他,那个“你快说点什么帮帮忙”的眼神,让他一下子心头大乐,笑意都压不住,对景斯挥了挥手:“是她。你先下去,回头再与你说这件事。”

景斯望着南河,神情说是激动更像是茫然,但辛翳已经催促了,他只能先将饭食撤下去。可怜他脑子里一片混乱,出去的时候都差点被绊了一跤。

南河转头看向辛翳:“你确定打算告诉旁人?”

辛翳:“当然!今日有些晚了,回头我叫原箴、范季菩他们来见你!”

南河有些急了:“也没必要非这样做,到时候如何解释。而且我现在身份是——”

辛翳满不在乎:“那又怎样,他们知道你回来不知道要有多高兴。当然,若私心,我也不愿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但先生难道不打算帮我么?既然要帮我,先生自然也要出面来和朝中近臣商议事务,而不是躲在屋里就跟我说说话。倒也不说是非要回朝堂上去,但原箴范季菩总要知道的吧。”

南河怔了怔,笑:“好罢……听你的。不过现在我这样有些奇怪。到时候原箴他们会不会又问,说什么先生变成女子之类的事。”

她这样说来,辛翳站在原地瞪大眼睛瞧着她。

辛翳:……荀南河你清醒一点,你本来就是女的!

南河忽然想起这个,感觉辛翳好像对她“变了性别”这件事儿没什么太大反应。

这不应该吧……

她以前虽然也不能说爷们,但至少也从来没人怀疑过她性别,辛翳估计也从来没往她不是男子的事情上想过。但如今她忽然变成了寐夫人,他就一点不吃惊?

还是说这会儿他瞪着眼睛,是才反应过来?

辛翳:“他们……应该觉得先生回来就好了。”

南河半晌才点了点头。

辛翳:荀南河这是完全没想过自己身份已经被暴露了么?!她难道还打算装自己其实是个男人?荀南河你到底对当个男人有什么执念啊!

而且……这个问题他也不能细想了。越想,脑袋里就全都是他曾经事无巨细不耻下问的羞耻问题——还有某人一脸无奈硬着头皮的解答!

辛翳补充了一句:“我也觉得先生这样,也挺好的。”

南河眼神略纠结的看了他一眼,点头,岔开话题:“刚刚之所以说齐魏的结盟,我认为齐魏都不会再这次战役中出全力。他们可能都要看着彼此派多少兵力下场再决定。因为他们知道联手才可能对付楚国,但如果谁现在战役中被消耗,另一方说不定就可以趁虚而入,直接让齐魏变成一个国家。”

辛翳:“您是说要利用齐魏的这种不信任?”

南河其实猜测,齐魏的联盟,或许与玩家的相见有一些关系。

这两国在过往的历史上甚少通婚,但却在这时候选择联手,或许是意识到了玩家之间厮杀的危机。如果是这样,他们的目的就不是扩张或自保,而是称帝。但显然系统表示,最后胜者只会有一个,且这场游戏不能被放弃,放弃的玩家就只有“死”。

所以说如果还不知道外界的敌人是谁,他们反而会先更提防身边熟悉的人。

更何况对于齐魏来说,联手本身就是冒险的。

他们如果能够齐心,确实势不可挡,但齐魏各自选择两个方向对楚国下手,似乎也代表他们并不是那么的……心思一致。

南河道:“只要我们打几场,就能试探出来对方到底结盟到何种地步。不过在此之前,我们先可以利用齐宋之间的不平等关系,先灭掉宋国。”

辛翳:“我刚刚也在想。”

他说着拿起桌子上的笔山和一些牍板,他们俩坐在一块商议事情的时候早已不需要地图,各地版图早已刻在心里。

辛翳:“我的意思是,城父被攻占下后,我们不再反攻,而做防御和后退,引大量宋兵入楚境。之后兵分两路,一路绕开锋芒直灭睢阳,另一条路攻打彭城。睢阳是宋国的王城,此举为了让宋国屈膝;彭城是宋国与齐国经贸所用的重镇,齐国给他们宋国这么多兵甲,陆上运输耗费太大,必定走水路。走水路就一定要停彭城,此举是为了切断齐国对宋国的支援。”

南河一下子理解他的意思,南河到了晋国,就算是在秦王、师泷面前,也从来不会像与辛翳商讨大事时这样——俩人可以立刻明白彼此的目的。

南河:“宋国当惯了附庸,甚至也曾向楚国倒戈过。如果兵临王城,又切断齐国对他们的相助,他们必定恐慌至极,再加上宋国本来也没有多少兵力,如果我们故意引他们入楚,他们没有打过大型战役的经验,面对轻而易举扩张的领地与难得耀武扬威的机会,他们十有八九都会让宋国兵力倾巢而出。我们攻入宋国境内,齐国想再援助总要花点时间,以宋国爱服软的性子,怕不是连两日都坚持不住。”

辛翳:“但我这次可不需要一个附庸小国,我要宋国灭国!既然都能攻到睢阳,就可以不留他宋国王族!”

南河:“这取决于你。灭国确实是简单的办法。我只需要一件事。听说齐国曾经将铸铁造兵器的一些方法传授给宋国,宋国铁质农具也已经很普及,如果能入境灭国,我们要找的是宋国的矿场与铸铁场。就算这手艺是齐国传来的二手的,但对我们来说也很重要。”

辛翳摸了摸嘴唇,望着那些笔山与牍板,仿佛看着版图陷入了思索。

与他不同,南河一直很在乎兵甲、生产,更在乎人口。她多次向楚国抵制屠城,但屠城其实不只是楚国会做的事情,是各国的惯例,一是担心反抗,二是短时间养活不了那么多俘虏和人口。

上阳其实也经历了一场屠戮,只留一小部分无力反抗的晋人工匠,再将大量楚人带去上阳,否则楚国修城的工程必定没办法进行的那么顺利。

先生心远不如他狠,这点他早已知晓。

辛翳忽然开口道:“睢阳要屠。毕竟是灭国,宋国虽然总是倒戈,但毕竟也是存续八百多年的国。旧周灭亡之前,总有人说宋国是最后的周礼贵族,他们倒戈虽然看起来不齿,但也是弱国为了存续的办法,反而更说明他们很难在乎能否生存。”

南河果然看向他:“……屠是指……杀光这座城么?”

辛翳冷静的看向她:“对,睢阳有氏者杀,无氏平民皆驱逐。这与避免宋国复国有关,但更重要是因为睢阳的位置很重要。”

辛翳拿起了一座笔山,放在桌上,挪动道睢阳的位置:“睢阳的位置距离齐魏都不远,如果我们攻下,它是日后与齐魏开战,回师与后方最重要的城池。这样的城内,不能留一个对楚国有怨怒的百姓,那都是通敌背叛的引子。就算楚国再和善,也可能有宋国百姓怨怒,这件事情我没法把控,但杀了贵族,让王城百姓全都发配吴地,一人不留,就不会有人可能给这座城留下破绽。”

南河:“这就是所谓的……实用性计划性的屠城了啊……之前你攻下了晋国在黄河南岸的其他城池,进行屠城,也是这个原因吧。”

辛翳脸色白了白:“那时候先生病重,此事我便没有回信告知,但……到如今您也知道了啊。先生悲悯天人,去晋国打仗之前,您就三番五次与我重申,说可发配他们至楚国南地待开垦的地域,这样有助于人口与粮产。我最终没有那么做。因为那样做,可能我就不会胜利,可能多处中箭潦草退散的不是淳任余,就是我了。”

这件事,还是南河到了晋国才知道的。

攻打上阳之前,晋国还有几座城池在黄河南岸,虽不是大城,但也是上阳的屏障。辛翳攻打下之后,毫不犹豫的屠戮了百姓。原因很简单,楚国目标是难以攻克的上阳和黄河,这几座城都会是楚国屯兵屯粮的大后方,楚国开始攻打上阳之后,就无暇顾及后方。

而淳任余民心极盛,每次征兵一呼百应,晋国百姓无不以他为仰。

若是不屠城,那几座城池的百姓如果听说淳任余被伤或上阳即将被攻打下的消息,就算是贩夫走卒,可能也会想着通敌、反抗,或者烧毁粮草,毒死战马。

后方一乱,本就是第一次和淳任余这等老将交手的辛翳必定更没有胜算,若淳任余利用楚国动乱的后方,辛翳能不能回来还说不定。

南河自以为性格算是冷了,但辛翳早在十一二岁的时候,就认清了许多事情,对于战争与取舍,他比她更有一种极致实用的冷酷。

这甚至有时候会显得南河心软。

但南河又如何能不心软。谁都没有错,可她曾见过齐灭鲁的战役,看过楚国攻打下吴越等国,她经历过屠城,见过俘虏背车,她……没法把自己摆在实用性屠城的角度。

辛翳:“您也知道,那时候不止是晋国,且兰东越也都有些不安分,将那些城池的百姓集体发配到南地,需要大量人马监督,我们也调配不出来。再加上又是冬季,就算楚国能在他们有能力下地产粮之前的几个月,天天都喂饱他们,但这样迁移能活下来的怕是不足三成。这已经不是不划算的问题了。”

南河半晌道:“你不用与我解释那么多。其实这些事情,我也懂,我只是在想办法。鼓励开垦,大修矿井,就是为了容纳这些俘虏,也为了让刀下的亡魂,能够成为楚国的生产力。这是别的国家都不可能做到,只有拥有千里未垦沃土的楚国,有风调雨水与交错水利的楚国才能做到的事。……但如果做不到,你才是王,你有决定这一切的权力。”

辛翳舔了舔嘴唇,艰难道:“我只是怕……我只是不想先生说我是嗜杀,我不想让先生也相信那些外头说楚国,说楚王的传言……”

不,南河了解他。她也知道面对自己手下的屠杀,他不会在心里推卸责任,更不会毫无触动。他自个儿都那么多次面对生死,自然知道每一次屠城也会有多少人成了刀下亡魂,知道那些人面对死亡的痛苦。

如果不想承担这些,不如早早退到山中江渚垂钓去。

但既然为王,就必须选择胜利与生存。

南河:“不。我这么了解你,我自然不会信。但有时候我就在想,这就是我们的区别。”

她在他对她拔刀的时候就感叹过,他真是个霸王种。

但这种感触只在这些年愈发加深。

他背负的东西,比她这个做令尹的多太多了。他也更坚定不移,如果眼前的情况下,杀一些人只为了保另一些人,他愿意背负也能果断的作出选择。战争无法避免,他不为王,也会有别人为王,也会有别人为了胜利而屠城。

谁都想救是浪漫主义的英雄才会做的事。

他可不是英雄,他从小就知道生存与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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