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第十五夜
“我不喜欢与其他生灵有肢体接触。”见小天使瞪着眼睛一脸控诉地望着自己, 路西菲尔面不改色地道。
这么说完, 见小家伙还在挣扎, 路西菲尔索性招来朵云床, 把小天使放了上去。
玛门这才勉强满意, 不过心中对这初次见面的便宜父亲多少还是有些不爽。
“天使监狱并不是能随意游玩的地方, 我送你回老师那。”路西菲尔的话音一落, 玛门所在的云床便自动随路西菲尔向天使监狱的大门处飘去。
“我……我不想那么快回去！”一把抓住路西菲尔的衣角，玛门气鼓鼓地道。
“为什么？”虽然不知道这小家伙想做什么, 路西菲尔还是放慢了脚步。
玛门这才眉开眼笑起来，笑嘻嘻指了指天使监狱的围墙，“我在图书馆里看到过有关天使监狱的记载。据说当年因为禁魔领域威压过重，普通天使根本无法顺利建造围墙，所以这一整圈长长的围墙都是由几位天使长和混沌龙利维坦建造完成的。我觉得好奇，所以才想来看看！”
“混沌龙, 利维坦？”古井无波的蓝宝石与那双古灵精怪的大眼睛四目相对，路西菲尔缓缓蹲下神来，与小天使的视线齐平，不动声色地问道, “你是在哪本书中看到, 天使监狱的建造与混沌龙利维坦有关？”
一脸纯洁地吮了吮口中的棒棒糖, 玛门看似烦恼地把小脸皱巴成一团，似乎为这个问题绞尽了脑汁, 最后只无奈地对路西菲尔歪了歪头, “我忘记啦～图书馆里的书那么多, 我也记不得了。”
“那书里是怎么说的？”路西菲尔继续问道。
无辜的大眼睛与路西菲尔对视半晌，玛门发现自己根本看不出路西菲尔在想什么。不过他向来恣意惯了，也确实心存试探，便一边装作回忆的模样，一边慢吞吞答道，“我记得书里有说过，当初是混沌龙利维坦连夜把禁魔领域中的矿山搬到了领域边界，为天使长们省了很多功夫……”
这么说完，见路西菲尔还是那副冰山脸，玛门不高兴地撇了撇嘴，又忍不住想恶作剧。
小脑袋抵在路西菲尔的手臂上，把糖渣和口水全糊在那片雪白的布料上，玛门一边蹭来蹭去一边连珠炮似的又问路西菲尔，“所以混沌龙现在到底在哪里？我们的校外教学课会去参观利维坦吗？听说它好大好大的！好想看一看哦！”
眼睁睁看着手臂上的布料变得皱巴巴亮晶晶的路西菲尔：……
用一根手指把玛门的小脑袋抵了回去，路西菲尔的眼神一扫，风水元素便转瞬把手臂布料上的脏污清理干净了。
“混沌龙早已经堕入地狱，今后不要在其他天使面前提起它的名字。”起身继续牵着云床往前走，路西菲尔淡淡叮嘱道。
“所有堕入地狱的，都不可以在天堂提起吗？”好奇宝宝似的望着路西菲尔，玛门忍不住撇了撇嘴，小小声道，“可是他们都说，我和十万年前堕天的原权天使长贝利尔长得很像啊……”
匀速前进的云床猛地停住了，玛门一时不察险些从上面坠下去，小脸都因惯性扎进了软乎乎的云床中。
心底“嗯哼”一声，在雪白的云多中扬起一个邪恶的笑容，待他从云床中爬起来，再扬起脸时，又是一枚纯洁无辜的小天使。
哇哦～这脸色黑的～～。
看来这便宜父亲也不是真的忘了他父王嘛。
居高临下地望着这确实酷似贝利尔的小家伙，路西菲尔垂眸掩去所有思绪，很快又沉默着带小天使继续向天使监狱大门处走去。
无趣地撇了撇嘴，玛门失望地在云床上瘫成一张饼，左三圈右三圈翻滚了一会儿后，又忍不住望向路西菲尔那线条优美的侧脸出神。
吸溜（－﹃－）……
这便宜父亲如此绝色，倒也难怪他父王念念不忘这么多年，至今仍守身如玉。
回忆着刚才与这便宜父亲的对话，玛门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什么，忽地从云床中坐了起来。
“不对！你刚才是说，不许我再和其他天使说堕天使的事！也就是说，我以后还是可以和你说？！”
路西菲尔微微颔首。
玛门：……
这是什么骚操作？？？
所以这便宜父亲对父王和堕天使们的态度到底是怎么样的啊？？？
……
把小天使送回老师那后，路西菲尔很快折返回了第六天。
现在还是他的工作时间。
“殿下，您的手受伤了？！”眼尖地发现路西菲尔殿下的衣摆上竟染了几滴鲜红，紧攥的拳头中也时不时有血滴坠落，政务厅中的书记官紧张地问道。
面无表情地看了眼不知何时变得如此的双手，路西菲尔缓缓松开手掌，很快把衣摆和掌心的伤口、血液都处理干净了。
一如既往地处理完这天的公务后，路西菲尔在一众智天使恭敬的目光中展翼回到了第七天。
宫殿中空荡荡的，如同同样空荡荡的第七天。
脚步不知不觉加快，踏入寝殿后把整个天堂都关在门外。
路西菲尔来到床边，缓缓掀开床帐，看向床头上那几个巴掌大的透明水晶球。
在那些水晶球中，一座座精美绝伦的微缩宫殿正安静地矗立在水晶球中央。
指尖轻触其中一个包裹着深蓝湖水雪白宫殿的水晶球，路西菲尔的身影转瞬消失在层层幔帐之后。
……
鞋尖轻点在如镜的深蓝湖面上，漾起点点涟漪，路西菲尔步履轻盈地走向深蓝湖水中央那座至今仍闪烁着点点微光的雪白宫殿。
当年神下令毁掉贝利尔和其他几位原天使长的宫殿时，路西菲尔先一步把这些宫殿都收在了囊中。
如此，倒也不是因为舍不得，而是因为路西菲尔坚信，这几座宫殿中一定还存有贝利尔等几位原天使长发起堕天之战的蛛丝马迹。
全天堂都在说，当年是贝利尔协同阿斯蒙蒂斯、萨麦尔以及别西卜对神发起反叛。
全天堂都在说，是他们背叛了天堂，最后被神打落天堂，坠入地狱。
全天堂都在说，他们满身罪孽，是天堂的叛徒。
因为那都是他们亲眼所见。
可路西菲尔没看到。
即使后来他从神那里得到了记录有那场堕天之战全过程的记忆水晶，路西菲尔心中也还是心存犹疑。
如此，倒也不是因为他如今仍像十万年前那样无条件地信任贝利尔。
无论贝利尔当年是因为什么堕天，但他欺骗了路西菲尔，也舍弃了路西菲尔，路西菲尔自然不会再像从前那样自以为是，认为自己了解贝利尔的所有。
甚至，在经过这十万年的暗中追查后，路西菲尔甚至觉得，他或许从未认识过真正的贝利尔。
当年或许是因为太过信任贝利尔，所以路西菲尔从未追究过，为什么同为神所创造的炽天使，偏偏只贝利尔有那么多奇思妙想，甚至一口气创造出了那么多至今仍在天堂应用的成熟魔法；
当年也或许是被贝利尔的表现蒙蔽了双眼，以至于路西菲尔竟从未察觉，贝利尔其实自诞生起就从未唤过一声“神”，每次都直呼神为“上帝”……直到十万年前被加百列提醒，路西菲尔才恍然察觉，“贝利尔渴望被神关注”，“贝利尔无比信仰、孺慕神”，或许都只是路西菲尔自己的妄想；
当年阿撒兹勒堕天后，贝利尔曾亲自降临地狱，阻止路西菲尔追捕阿撒兹勒，后来更是主动申请成为力天使长……那时路西菲尔只以为贝利尔是因为念旧，想要代阿撒兹勒照顾好他的旧部。
但在米迦勒所撰写的回忆录中，路西菲尔却在另一个角度发现了贝利尔早在那时就已经开始分化力天使军团，笼络阿撒兹勒旧部的痕迹。
路西菲尔这些年一直在追查，追查贝利尔等几位原天使长究竟是在何时生出了反叛的心思。
其他几位暂且不提，若只说贝利尔最早与黑暗阵营有联系的时间，根据路西菲尔的了解，大概是在第一次光明庆典举办前——
那时贝利尔因为被利维坦连累，被神惩罚入天使监狱思过。路西菲尔就是在那时，第一次知道贝利尔与混沌龙利维坦是朋友。
那时因为无条件信任贝利尔，路西菲尔并没有追问贝利尔和利维坦究竟是如何相识甚至成为朋友的。
但就在今天，那个伪装成新生天使的小恶魔却告诉他，利维坦早在创世之初就已经来过天堂，甚至还去禁魔领域搬了一夜的砖，帮了天使长们的大忙……
天堂至今还流传着几大不可思议事件的传说，其中一件，正是当年禁魔领域中的矿山，于一夜之间凭空移动万里。
路西菲尔本以为那是神迹，毕竟即使是他们这些炽天使，都不可能在一夜之间做到如此。
现在想来，除神以外，这世上确实还有一个生灵可做到如此——恢复原形的混沌龙利维坦。
那时正值神创世之初，天堂与混沌界根本不可能有任何往来，混沌龙利维坦更不可能擅自前往天堂，最有可能的，就是在某位天使的引导下进入天堂，并且被拜托去禁魔领域做了这件事。
这位天使一定位高权重，能带着利维坦躲过所有天使的目光，且不被镇守火星天的萨麦尔察觉。
全天堂能做到如此，且与利维坦相识的，只有贝利尔。
那么，也就是说，贝利尔很有可能创世之初就已经与利维坦相识。
但路西菲尔可以肯定，那时因为灵魂受损仍保持幼年体态的贝利尔根本不可能离开天堂。
所以，不能离开天堂的贝利尔究竟是如何与居住在混沌界大海中的利维坦相识的？
当然，他们究竟如何相识的这件事，对现在的路西菲尔来说并不是最重要的。
路西菲尔很清楚，今天下午，他失态了。
这十万年来，他第一次因为谁而失神得伤到自己。
那个满口谎言，酷似贝利尔的小恶魔。
那个体内流有贝利尔和另一个陌生生灵的血液，不知为何出现在天堂的伪装成新生天使的小恶魔！
他究竟为什么会出现在天堂？
他又是贝利尔和谁的孩子？！
路西菲尔本以为经过十万年，无论贝利尔如今变成何种模样，他都已经可以心如止水。
但今天，只是看到了贝利尔和其他生灵的孩子，他就嫉妒得险些当场杀了那小恶魔！
雪白的石蒜花被揉碎成泥，很快随风飘散。
路西菲尔面沉如水地望着面前这片一眼望不到头的石蒜花海，在这里站了一整夜。
第二天，天使学院的所有学生都收到了一个让他们欣喜若狂的消息——
时隔几千年，天国副君路西菲尔殿下又要再次来天使学院执教了！
不过这次除了高端魔法课程外，路西菲尔殿下竟然又主动要求去教授新生的小天使们，倒是让很多学生都摸不着头脑。
天使宝宝们的班级中，听到软萌包子们好奇讨论路西菲尔殿下是谁的玛门，一脸淡定地吮着口中的棒棒糖，得意地晃了晃两条小短腿。
不用说他都知道，那便宜父亲肯定是冲着他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