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116
夏侯毅的手关节上有多处擦伤, 护士在给他消毒.的时候，兜里的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来。
他打开手机低头一看, 眼神微沉，立刻向护士摆摆手，起身走到一旁专心接电话。
“妈的混蛋！青天白日的，就敢这么嚣张！”
不知听见了什么, 不爱飙脏话的夏侯毅竟然爆了粗口。
然后他慢慢背靠在墙壁上, 闭上眼仰起头，沉默了将近十分钟。
夏侯毅浑身散发出拒人千里之外的气息，旁的人见了他都直觉绕道走。
他就那样靠在墙角, 脸色阴沉, 眉头紧皱，眼眶酸涩, 薄薄的嘴唇抿起, 腮帮子的肌肉更是紧紧绷起。
而他的眼神, 带着狼一样的狠意。
稳定好情绪之后, 夏侯毅才摩挲着从兜里掏出一支烟叼在嘴里。
他平时不抽烟, 只有在极度心绪不宁的时候才会利用抽烟来分摊痛苦, 转移注意力。
可惜身上没有打火机，所以只能叼着烟过干瘾。
“先生, 这里是医院，请不要在这里抽烟。”路过的护士严肃地制止了他打算吸烟的举动。
“对不起。”夏侯毅的声音很沙哑, 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掐住了脖子, 非常艰难才说出道歉的三个字, 然后他立刻收起香烟重新塞回兜里。
护士抱着档案夹离开了，并没有发现他全程动作都有些僵硬，指尖甚至在轻微地颤抖。
夏侯毅透过窗户看向远方，深吸一口气，然后朝向小眉的病房走去。
苏璃和陆骞安静地呆在病房里，看着再次陷入睡眠的小眉，两人都在发呆。
为什么孩子出事这么久了，她的父母还没赶过来？
苏璃相信夏侯警官肯定在第一时间就通知了小眉的家人，那到底是什么原因阻止了他们的到来？
苏璃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无论是什么理由，恐怕都不是什么好事。
就在此时，夏侯毅推门进来了。
这间VIP病房是苏璃加钱升级的，所以整个房间里只有三个大人加一个正在睡觉的小眉。
夏侯毅站在小眉床边，温柔地看着她，想要伸手整理她脸颊上的发丝，却又害怕打扰到她休息。
所以他的手就那样停滞在半空中，不上也不下，直到苏璃开口打破病房的寂静。
她小声用气音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为什么小眉的家长还没来？”
夏侯毅的眼眶再次变得酸涩。
陆骞看了他两秒，突然开口小声道：“肇事者我已经交给警察了，现场驾驶座旁边摆满了酒瓶，他因为醉驾开车，脑子反应慢，所以撞到了护栏，伤到你们。”
酒后驾车发生交通意外致人死亡，不逃逸，认罪良好，最多判三年有期徒刑。
呵，他们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夏侯毅嘴角牵起，露出冷笑。
然而陆骞的下一句话却让他很吃惊。
陆骞说：“表面上看这起车祸的原因是这样，可我觉得不对。”
“根据周围目击者的证词，那辆银色面包车是突然加速，然后直冲冲对着你们的方向撞过去的。”
“醉驾的人可没有这么敏捷的判断力和执行力，所以我怀疑他是故意谋杀。”
“想将可以判处死刑的故意杀人罪伪装成交通肇事。”
“再加上当时他还有故意拖延去医院检查血液酒精含量的嫌疑，只答应交警吹酒精含量探测器。”
“所以我怀疑他是在撞了人之后，再弯下腰悄悄喝下大量白酒。”
“这样一来，酒精含量探测器会显示他醉驾，但是血液里却还没来得及产生足够量的酒精浓度。”
“为了保留证据，我就回宠物店里拿了一只注射器，直接现场抽了他一管子血。”
“呵~”陆骞嘲讽地牵了牵嘴角，冷笑着继续说道：“那家伙当场就傻了眼，还叫嚣着说我犯了故意伤人罪。”
“我等着他请律师来告我。”
陆大佬的表情相当一本正经。
夏侯毅：“……”
这年头人民群众都这么厉害的吗？
要不要这么快就破案，我们警察的面子往哪儿搁？
夏侯毅又看了一眼沉睡中的小眉，然后走到苏璃和陆骞跟前坐下来，用力揉了揉疲惫的脸庞，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什么重大的决心。
“因为等会儿需要征求你们的同意和配合，所以我决定将这件事告诉你们。”
“接下来我要说的话，请你们严格遵守保密协议，不要告诉给其他任何一个人知道。”
苏璃不由自主端正了坐姿，慎重地点点头。
陆骞虽然依旧一副懒洋洋的样子，可眼神却异常认真，甚至有种非常诡异的同理心。
夏侯毅停顿了一下，再次发出声音时，竟然连音色都有点变形。
“秦、秦正雄是我被市局调派支援一起涉.毒特案的搭档。”
“我是他的联络人。”
“而他，是打入毒.枭太攀蛇内部的卧底。”
“在一周前……”
说到这里，夏侯毅忍不住再次将手伸入兜里摸了摸香烟，突然想到小护士的警告，又缓缓地将手拿了出来。
“一周前，秦正雄突然冒险与我联系，在那之后，他就失踪了，从此杳无音信。”
“我暗地里寻找了很久，一无所获，然后就在昨晚，警方在河道边上发现了一名男尸……”
“被、被虐杀的男尸。”
夏侯毅说到这里再次停顿了一下，仿佛在极力隐藏和控制自己的情绪。
然后他再次开口的时候，表情已经恢复冷静了。
“经过DNA对比，已经确认死者就是我们的缉毒.警察秦正雄。”
“他卧底的身份暴露了，遭到了太攀蛇的报复性虐杀。”
骤然听见这种噩耗，苏璃脑子嗡的一下就懵了，不由自主地眼睛就模糊起来。
她甚至一个字都说不出。
夏侯毅继续说道：“而小眉，她……姓秦。”
“因为秦正雄是被虐杀致死，所以我们有理由怀疑对方有可能还会对他的家人同样采取报复行动。”
“所以由我负责保护秦眉，而秦正雄的妻子则由另一名同事保护。”
“在小眉出车祸之前不久的时候，她的母亲……在走向自己的那辆SUV时，车子突然发生爆.炸。”
“好在我那同事发现了异样，开口阻止了她继续向前行走，要不然……”
夏侯毅缓了口气，哑着声音继续说：“不过，小眉的母亲，她到现在还在手术当中，并未完全脱离生命危险。”
“苏店长，我一个大男人，安慰小姑娘这种事真的很不擅长。”
“你说，等小眉睡醒过来，我该怎么告诉她这个消息？”
现场陷入了沉默。
其实，无论你怎么说，委婉也好，果断也好，慢慢告诉也好，一口气直说也好。
无论你采用什么样的方式，都并不能减轻小眉哪怕一丝一毫的悲伤和痛苦。
苏璃终于体会到了为什么夏侯毅无论如何都想要给小眉买一只聪明乖巧的宠物。
他希望小眉能多得到哪怕一丝丝的陪伴和安慰。
他期望哪怕多一天也好，多一秒也好，让笑容在这个女孩脸上多停留一段时间吧——
苏璃的声音仿佛被黑洞吞没了一样，她努力想要出声，想要说些什么，可无论怎么张嘴，就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语言在这个时候，多么苍白，多么无力。
此时已经是夜半三更，病房的灯光非常昏暗，却并未完全熄灭。
那是为了防止小眉晚上害怕，苏璃特意留下的。
橘黄的灯光下，坐在角落里的夏侯毅音量很小，几乎只是在用气音说话。
然而光线的阴影里，病床上的孩子却安安静静地蜷成了小小的一团。
她大大的杏眼里全是泪水，枕头湿了一片。
夏侯毅等了两秒，见苏璃没有任何表示，也没有任何建议，他只好接着说道：“在捉到毒.枭太攀蛇之前，局里会在医院安排特警24小时保护小眉的母亲。”
“也会给小眉另外安排个新身份，将她严加保护起来。”
从头到尾都一言不发的陆骞突然坐直了身体，直接了当要求道：“让她住我们家，有我在，这地球上就没有任何生物能再伤到她一根头毛。”
苏璃立刻赞同地连忙点头。
夏侯毅面色有些为难，按照纪律，保护小眉是警察的职责，完全没有让平民老百姓担起这项重任的理由。
但是规矩重要，还是小眉的安全更加重要呢？
夏侯毅是见识过陆骞的本事，知道他比常人更加能将危险消除在萌芽中，而他也有足够的自保能力。
所以迟疑两秒之后，他回答道：“我向上面申请一下，尽快批下来，由我主要负责小眉的安全，你们从旁协助帮忙。”
要是万一出现意外，也由夏侯毅来承担责任，哪有直接将责任甩手给老百姓的道理。
陆骞明白夏侯毅的顾虑，他虽然完全不在意，但毕竟已经来到了地球，还是应该遵守这里的规矩。
所以他得到想要的答案后，再次靠回沙发里，继续安安静静扮演听众的角色。
苏璃又问夏侯毅：“你刚刚说需要征求我们的同意和配合，具体指的是什么？”
她心想，只要是自己办得到的，一定全力支持警方的行动。
毕竟我们的幸福，是由许多这样的无名英雄们用鲜血守护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