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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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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3  出声之人只伸一掌去格班淑娴,看似毫无章法, 可班淑娴长剑到处, 竟被他伸掌一搭一拨, 剑身发出“嗡”地一声长鸣, 班淑娴竟身不由己, 剑势随他掌势偏向一边,带得她自己也立足不稳, 整个人斜斜地冲向了另一头。可见这一掌中,蕴含了何等深厚的内力!

这灰衣人一掌得手, 旋即手臂一展、去捞何沉光;他方才唤何沉光时,已经回过头去望她,何沉光与他照面, 脸上血色霎那尽褪,身体一动不动,任由他扣着自己腰肢朝后急退。

——这是个将将长成的青年。

日光照映,在他面庞上浸入融融暖意;他生得英俊, 但这英俊或许稍逊于宋青书那般长相的精致之处——可他清俊的眉眼间, 有一种仿佛天生如此的温柔, 更令人心折。

两人正在半空中时, 何沉光心神已分出另一半来, 微感惊讶地想:“他内力也精深如斯了。不知道他的九阳真气是否已大大领先于我?”这念头又再次一分为二,她想到了武当五侠上场之时, 他果真已经从密道里脱身赶来, 大约实乃个人命数惯性强大, 哪怕中间有波折,这一遭上光明顶的际遇,连时间都分毫不错。这头小牛肯定已是按她的预计听了全套台词,也不枉她多费唇舌,和六大派的人周旋了这么久。

她心中想归想,面上表现出来的却是大相径庭,脸色益发苍白,几如幽魂。两人退至殷天正身后,直至落地,他才小心地松开了她。

班淑娴被这古怪青年半路杀出截了道,一时不知对方是什么路数,没再出第二剑,喝道:“小子,你是甚么人!?”

不想那青年与何沉光四目相对,一时间两人均未睬她。

何沉光整个人已像是魂魄尽散了;待他身子一动,她突然也跟着一动,像是散去的魂魄回来了一缕,她抬起的双手却仍是孤魂野鬼一般地找不着方向,直至掌心快将触到了他的脸颊。

她无声地张了张唇,道:“你——”

第一个字说出口的刹那,她忽然突然想起一个人来。

他靠坐在树干上,看着她跪在河边用力搓洗一件浸饱了血的衣裳。她那时也是如现在这般,像个孤魂野鬼似的拼命搓衣裳,染红了一小方河水。他见她这般徒劳用功,对她说:“再买过新的便是。”

她彼时仍是个孩童,闻言忍不住嚎啕大哭,身体仍是背着他,不敢看他浑身冒血的惨状,凄声道:“你要死了!还有甚么新衣可穿!”

他似乎无声地叹了口气,又好像没有。

他说:“我不死。”

这久远的回忆在她脑中一闪而逝,只差一点就让她微笑起来。但她究竟还是没有笑出来——她虚捧着面前人的脸颊,想着这些事,自然而然地连手指都不敢合拢了,以免碰到他的皮肤——她像是怕被烫到了似的。

她道:“……我好像看见你了?”

一听这话,他心中立刻一乱,连忙抓住她手,实实在在地贴了帖自己面颊,道:“是我,我没死!”他解释了一句,似乎又觉只这一句太过无力,赶快又说:“我是跌下悬崖了,不过侥幸未死,又爬出来了!真是我!”

何沉光听他说完后面几句,指尖剧颤,原本涣散的眸光方始微凝着透出一丝活泛。她几度发不出声音,好不容易才唤:“——无忌?”

张无忌神色一恸,双手扶着她肩膀,应声道:“是。”

他双手微微用力,似乎要把她往自己面前带了,可旋即又收了力。何沉光心如明镜,面上却毫无所觉一般,惨白着脸终于落下几滴泪来,表情牢牢地凝滞住了。

何沉光与张无忌相识那年,他五官已经长成,如今五年过去,他除了长高不少,面貌变化并不很大。可他离开武当时还是个男孩,现下形貌与其时大异,因此何沉光叫破他名字时,殷天正、宋远桥等人均大惊失色,殷天正细观张无忌容貌,总觉得依稀可辨殷素素、张翠山的影子,不禁颤声道:“你说你是谁?”

张无忌早在何沉光上山之时,已经瞧见了她,待见她与六大派人对峙,不免方寸大乱。他原本下定决心,出谷之后绝不能透露自己身份,以免累及义父,可何沉光此后一字一句,有如重锤砸下,令他一时大恸、一时又心中怦然,但觉近乡情怯,眼前尽是故人,固中滋味,百般折磨。及至何沉光真的站到他外公面前,见了她与自己亲人故旧的伤心欲绝之态,脑中登时轰然作响,不顾一切地冲出人群、拦下了班淑娴。

现在外公叫他,他自然决计不能不应。他握了握何沉光的手,转身跪地拜道:“外公,是我,我是无忌啊!”又对宋远桥一拜:“大师伯!二师伯!……”他一一叫过武当众侠,叫到后来,语声中已隐有泣音。

殷天正与武当众侠皆是乍悲乍喜,团团围住了张无忌。眼见武当似有倒戈之意,鲜于通大感急迫,一甩手中折扇,附耳于身边亲信说了几句,那人忙小跑扎进了崆峒派的队伍里。片刻之后,崆峒五老中的唐文明与宗维侠齐齐跳将出来,狞声道:“领教鹰王高招!”这就是要接着打了!

殷天正白眉一挑,待要迎战,张无忌立刻越过他道:“外公,我去!”说罢挡在了他身前。他甫一立定,突然感觉左手一温,回头一看,何沉光正抓着他的手,手指越收越紧,已然泪如雨下。

张无忌见她这副神态,整个人再不能动。

何沉光见他神情极为动摇,回头看自己时脸上透出一种少年时从不曾有的怜惜之色,突然有几分得趣地意识道:当年的少年,现下已是个男人了。

只是这对视维持不了太久,宗维侠与唐文明各出双掌,已经齐齐攻到!张无忌感知脑后掌风袭来,立刻回身相抗,竟是未曾松开何沉光的手,只手一边一个拍将出去、去接这二人的攻势!

唐文明、宗维侠见方才班淑娴一剑不着,权当她是心有忌惮,故意留手,是以见张无忌来格他二人,也不以为意。谁知与他一对掌,登时被九阳真气反击!张无忌内功之强,浩瀚如海,这两人根本抵受不住,先后被打得连连倒退,纵跃两合方才化解得这股大力!

他二人落地之后,惊疑交加,却不信张无忌真有此神力,便再次疾冲向前!少林寺空智大师高宣佛号,扬声道:“还是速速分出了胜负罢!”

空智乃是六大派此次围攻光明顶之首,他此言一出,鲜于通立刻附和,一收折扇道:“铁琴先生,请了!”说着单足一蹬,鱼跃而起,冲向了殷天正!

何太冲得他这一句话,不上也得上了。当即阴沉着脸挺剑而出,与班淑娴一齐抢攻!

方才跳出去袭击何沉光的空性得方丈授意,亦是跳出人群,喝道:“接招罢!”说罢也加入了战团。

武当五侠此刻亦在包围圈中,一时间竟不知该向哪边使力。正当此时,红教教众突然发起难来,龚送高声啸道:“尔等今日是不肯善了了么!”

龚迎一声唿哨,红教教众立刻三三两两结起人阵,朝外围的六大派弟子攻去!

各派掌门诚然一时难分胜负,手下弟子却未必个个能全身而退。众人之中,唯有峨嵋未得号令、迟迟未动,皆因峨嵋与武当交情素来甚笃,灭绝才有所顾忌。

眼见又是一场厮杀在所难免,也不知还得添上多少死伤,张无忌心中大急。殷天正低喝一声道:“无忌孩儿,擒贼先擒王!”说罢猱身攻上迎敌。张无忌得他一句话,突然灵光一现,与宗维侠和唐文明又拆了数招,将二人打退,转头见何沉光仍是怔忡地站在原地,便道:“你等我!”说罢松开她手,飞身而起,朝少林寺僧方阵掠去!

众少林僧见他敢于来犯,立刻齐齐大喝,齐齐举起僧棍、禅杖,要将张无忌打将下来。红教教众来时便知空智乃是六派之首,立刻知机而行,有人喝道:“看好了和尚!”余人立刻变阵,去冲少林僧的阵型!

张无忌人在空中,眼见脚下尽是少林僧的光头,单足踏上一根斜刺里戳刺而来的僧棍,欲要借力再跃;少林僧配合有度,立刻有十余根棍子抢上,要去架他的腿!只是这招若是对普通好手用用也罢,于张无忌却只是隔靴搔痒,他清啸一声、真力鼓荡,竟只凭单腿就将这些僧棍齐齐荡开!

少林僧们吃受不住他足下大力,阵型立刻被他撕开了一个豁口!张无忌乘此机会,人已飘然再起,这一次与空智距离已经近在咫尺!

少林寺方丈空闻就在其侧,焉能容张无忌轻易得手?当下只见张无忌身影没入哗动的少林僧方阵之中,缠斗起来。

何沉光一直站在原地不动,怔怔地似乎还没回过神来。正在此时,何太冲与班淑娴已然一先一后、攻到了她近前,殷天正从鲜于通的攻势中分出一只手来,在她后背轻拍一掌道:“女娃儿快走!”

他先前叫何沉光作“小友”,后来得见她与外孙的关系,这叫法骤然亲昵许多。何沉光经他一拍,身形不由自主朝后飘了丈许远,堪堪躲过了何太冲迎头的一剑。她眸光微闪,方才那副呆呆怔怔的表情陡然一变,换上一脸轻愁,对何太冲娇声道:“师父,你真要杀我?”

她面露愁容,愈见容色绝美,班淑娴见了她这副样子,心火更旺,越过丈夫再冲,剑势如云如瀑、凌厉无比,直接使了杀招!何沉光再退几丈,引着她远离了殷天正与武当诸人,这才语气哀怨地冲班淑娴道:“师娘,您老人家未免妒心太重,怨不得师父纳妾纳个没完。”

班淑娴闻言更是怒极,一柄长剑不歇气地递出了五六招,却连何沉光的衣角都没沾到。见何太冲紧随而来,她立刻再度变招,使的是正两仪剑法的第一式;何太冲不得不会她的意,持剑与她打起了配合。

何沉光见状再退数步,突然随手夺过了两名昆仑弟子的长剑,左右手各持其一,反攻向了这夫妇二人!

她甫一出招,何、班二人当即色变,皆因她这两招虽然改动颇大,却也是正两仪剑法!只是这路剑法两人来使威力奇大,着落在一人手上,定然该是施展不开的,然而何沉光双手剑招固然不出其理,用的却并不是寻常搭配,当中变化十分清奇,与她双手双剑配合得天衣无缝!

只听“铮、铮”两声,还不待何太冲与班淑娴细观她昙花一现的两合剑招,他二人的两柄长剑,前者被已被格在了何沉光面前、后者则被她格在了膝间,可见这路改动过的双手剑正是为了克制真正的正两仪剑法而创。不待他夫妇二人收招,何沉光猛地两腕一翻,将两人的剑狠狠钩向自己双腋之下!

她内力纯湛,何太冲还堪堪只是被她带得进了一步,班淑娴却是抵敌不过,被她带到了面前!何沉光霎时奇招再出,居然两手一松、弃剑不用,迅速朝班淑娴拍了一掌!

五部合断这老阴逼的手法,几乎屡试不爽,班淑娴果真想也不想,出手与她对掌!谁知两掌即将相接时,何沉光突然五指微微成钩、小臂抬了寸许,正好扣住了班淑娴五指指尖。她这招委实古怪,班淑娴却连加以判断的间隙都没有,但觉一股横行霸道的真气从何沉光手上渡来,令她手指骨节发出“格格”脆响——

正所谓十指连心,钻心剧痛登时摄住了班淑娴的心神!何沉光双剑这时方才落在地上,发出“当啷”两声响来,下一刻就被班淑娴的惨叫给盖了过去!

何太冲见班淑娴手指发红,尚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见班淑娴惨叫连连声中,从五指迅速红到了手腕,进而双膝一软,跪在了何沉光面前,显然是遭遇了极大的痛苦。他见状头皮一麻,唰唰唰数剑抢攻,何沉光并不恋战,松开班淑娴再退数步,仍是用那副娇柔的嗓子道:“我劝师父还是快些找人医治师娘去罢。”她声如莺呖,语气却不阴不阳,方才还愁容满面的神态变脸如翻书,突然又绽开一个笑来。

班淑娴萎顿在地、惨叫不止,何太冲一眼望去,只见她刚才被何沉光扣住的那只手,手腕以下皮肤紫红发黑,软软地垂着,眼见着骨骼竟已全部歪七扭八地变了形,有如一口软皮囊,状甚可怖。

何太冲不止心惊于何沉光武功之诡异,更觉她几度变脸,说哭就哭、说笑就笑,简直与不久前含泪望他的那个何沉光不是一个人。他就是再自负,此时也了悟了,当下切齿不语,抱起了班淑娴。何沉光眼带讥嘲、最后瞟了他一眼,拧转身翩然跃起,朝着少林僧那头去了,何太冲果然仍是站在原地,不曾来追。

张无忌与空闻、空智缠斗一阵,此时已经占得上风,他看准时机,伸手拍中空智穴道,乘他动作滞涩之际迅疾强攻,瞬息之间拍了他周身大穴,扶住他身躯,低喝一声:“得罪了!”这便一手挟着空智,带着他冲出了少林僧的合围。

众少林僧阵型已被红教教众冲得有散开之势,张无忌来时受阻,去时已无人能拦得他住。他抓了空智出来,旋即大喝一声:“诸位快停手罢!”

他这一声喝当中所含的浑厚内力,比之殷天正那一声喝有过之而无不及,场上虽有数百人喊打喊杀,却都被他的声音盖了过去。少林寺僧见空智被俘,纷纷呼唤不止,要其余各派停手。

有少林寺僧的拦阻,场上厮杀渐止,张无忌高声道:“诸位请听我一言!此次光明顶一役,中间实再许多误会,还请就此罢斗,纠查了真相再论是非不迟!”

他年纪轻轻,竟能只身从少林僧众中掳了空智去,可见武功境界之强。六大派人接连被何沉光与他震过了脑子,此时已不约而同地对这种人设远超于以往三观的神奇天才生出见怪不怪之感,自然无人敢轻视于张无忌,都好好地听他说话。

张无忌续道:“此事与少林寺一位圆真师父有大关碍,烦请少林的大师们请他出来对质!”

一听他这话,少林寺僧登时一阵骚动,一名手握禅杖的大和尚出列怒道:“圆真师兄已然圆寂,你胡说八道些甚么!?”

……

何沉光此刻正被自己一帮狗腿子们团团簇拥,余光望着龚送等人四处奔走、清点红教人头。她脚下躺了几个华山派长老,已经是被她打得趴了,兀自喃喃地咒骂不休。

她先前本想去支援张无忌,见他已经得手便作罢,自管收拢教众,随手就捏倒了这几个方才对她出言不逊的华山派长老,分出一只耳朵听那头张无忌演讲。她听得并不经心,只因拳头够大,再有什么岔子打就是了;听着了一轮,便知惯性又来了,虽然中间被她搅合得不成样子,张无忌依旧是原原本本地将成昆一事说了,又教六大派好手但有不服的,尽可上前挑战。

班淑娴一只手被何沉光碾碎,何太冲自然没有再留下来找麻烦的心思,昆仑派是最先撤出光明顶的。崆峒五老果然还是受了张无忌疗伤之恩,少林、华山各自不敌,鲜于通更是照旧被打成人头猪脑。武当派不可能与自家徒孙为难,只有全心全意信任的份不提,峨嵋立场微妙,也自行下了山。

待峨嵋确确实实下了山,何沉光才淡淡思量道:看来今天是没有周姑娘甚么事了。

这一场争斗,最终化解,各派弟子自行收拾残局。华山派已经折了个掌门,这会儿还得再来找何沉光要回派中长老,可谓损失惨重。

鲜于通和几个长老一倒,剩下的弟子不成气候,到这头撑着胆子来与何沉光说了要带回长老,却被红教的赖汉们层层拦住,不予放行,再看何沉光分明充耳不闻,她眸光虚落、看他们仿佛看空气,华山诸弟子虽然心中愤恨,一时间俱都敢怒不敢言。

张无忌亲自将各派人一家一家地顺过了毛、送下了山,这时轮到了华山派,他便找到了何沉光这里来。他一肚子千言万语要诉,远远见了那纤细红影、背向他静静立着,竟是一句该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半晌,他才犹疑地唤了句:“沉光……。”

何沉光听见他声音,方才有了反应,回过头看向了他。

两人这回视线相对,不若方才周围正一团乱,这一次是想看多久,就能看多久。然而张无忌并未料到何沉光这般回首,面色依旧白得吓人,更显得一双如雾泽烟波的眸子微微发红,伤心之意丝毫不比刚刚重逢时差了,令他脚步都不由得一顿。

他不向前,何沉光却动了。她一径朝他走来,身边红教教众纷纷恭谨避让。张无忌看在眼底,又是一阵恍惚。

龚送、龚迎互对了眼色,示意后头人收束兵刃,把那几个华山长老拖出来丢回给了华山派。华山派弟子不敢发作,忍气吞声地匆匆下山。龚送再一摆手,一群红衣汉子屁都不敢放一个地默默散开,给张无忌、何沉光腾出了一圈位置。

何沉光走到张无忌面前,见他满眼千头万绪地望着自己,停了一停,道:“你……你没死。”她似乎强撑着说完这句囫囵话,再难以为继,泪水涔涔而落。

她今天哭得委实太多。只不过,恐怕一滴眼泪都没白流过。

张无忌见她又哭了,但觉一股陌生的绞痛狠狠地扯了一下他的胸口,令他茫然无措地想起自己五年里在青山翠谷、世外桃源之中,日日与山羊花鹿、大小猿猴为伴,而外面的刀光剑影、颠沛苦难,却不曾少施加于人半点。他不知该说些什么加以补偿,直觉地喃喃道:“是我的错。”

说完这句,他又重复了一遍:“我错了。”

何沉光原本只是流泪,闻言倏地漏出一声呜咽,仰头望着他道:“你没死,为甚么不回来?”

张无忌听她这话说来哭腔中有几许蛮横,蓦地想起年少时刚刚见她时的情景,心想:她还是同小时候一个样。这年头一起,他心下忽然不合时宜地怦然动了一动,脑子随之一乱,答道:“……我掉下悬崖之后,在一个深谷里生活。那谷底四周都是峭壁,根本出不去。我是后来在谷里偶然习得一样武功,练成之后,才成功爬了出来。”

他这话不全是真的,彼时他命途多舛、所遇奸人不知凡几,确实有老死深谷、永不理会世事的念头。他幼时受父亲刚直不阿的教诲,自来铭记于心,从不撒谎,待说完这话,他不禁想:“我怎地也开始哄起人了。”又自责起来,心说:“我当时……我当时预备着终老山中时,确实未曾时时想起她来。我欠了她的。”

只是何沉光听了他这话,却不疑有他,泪意稍止,呆呆地看着他不说话。张无忌见她眼泪少了,那点据实已告的想头立马烟消云散,赶快接着说:“你不知道,我发现那门武功的前因后果,着实奇异得很。”当下便絮絮说起了自己如何救了一只小猴、又如何再救了一只主动求救的大白猿,结果从猿腹中剖出了经书。

这经书如何得来,何沉光只有比张无忌更清楚的。但她仍是那副呆呆的样子,似乎听张无忌说话说得入了迷。张无忌更是不敢稍歇,更加努力把谷中生活说得更动听些。

此次光明顶一战,明教损失惨重,这会儿正在忙忙碌碌地处理伤兵。明教教众们都认得张无忌,见他与何沉光似乎正在说着什么,便也都知机地不去打扰。武当诸侠也尚未离开,原是宋远桥等人想留下与张无忌话别,但见他料理了后事之后,先急匆匆地去找何沉光,均觉是题中应有之意,便在原地等他。

俞莲舟在张无忌幼时,心里就极为疼爱他,这时远远地瞧见张无忌已经长得高挑英俊、颇有有张翠山当年的影子,不由叹道:“唉……无忌已经长得这般大了。”

宋远桥亦面露欣慰,捋须道:“无忌生得一表人才,又得逢大机缘、练成了一身绝顶武功,五弟泉下有知,当可放心了。”

张松溪道:“我瞧那姓何的女孩儿,对无忌十足的真心。只是好像有些……”

他话未说尽,其余几人已心下了然。何沉光固然是为张无忌报仇,可手段也实在太偏执狠毒了一些,即便她当初被何太冲逐出门墙乃是事出有因,今后若要再回师门,恐怕希望渺茫。她先前行事,颇见脾性乖张,可听她经历,又确实是为了张无忌才走岔了路的。

张松溪为人,轻易并不尽信,总觉得这中间应该还有甚么故事,即便没有,人的本性又岂能轻易改变?毕竟世人往往是遭逢大变,才至露出了性情里最真最恶的一面。他摇了摇头,待要说甚么,又觉得这话说出来有些无情,只好不置一词。

他师兄弟几个这般说了几句,宋青书却在旁一言不发,眼望着那头张无忌与何沉光的一举一动。见他二人已经步入广场前殿、身影即将消失不见,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动了动。这时宋远桥见气氛凝重,沉吟着转了个话题道:“怎地不见六弟?”

方才人流撤出光明顶时,因为伤员众多,武当诸侠各自携药救治,乱糟糟地一时就分开了,现下五人汇合,暂时不见殷梨亭。宋青书闻言,忽道:“爹,我方才瞧见六叔往哪里去了,我去找找。”

宋远桥颔首道:“去罢。”

宋青书应了一声,转身朝前殿走去。

前殿里,张无忌这会儿说尽了自己的遭遇,终于忍不住说起了何沉光的事,欲言又止道:“沉光,你怎会……”

何沉光这会儿被张无忌嘴里不停地逗着,似乎缓过来一点,对于他“死而复生”有了些实感,只是反应似乎“仍有些迟钝”,重复了一遍张无忌的问题:“我怎会甚么?”

张无忌定定地看了她一眼,终于下定决心道:“你怎会……唉,你怎地这么傻?你便是要为我报仇,可你师父……”

何沉光五年来的“心结”,唯有张无忌一人而已。现下人活了,什么昆仑派、西凉红教,按理就只能抛到九霄云外了。她押着这个戏路,盯住张无忌道:“我看你更傻些。”

两人正说话时,不知哪个角落突然传来“哗啦”一声,似乎是什么铁片敲击之声。何沉光转头朝声源处望去,张无忌亦是问:“谁在那里?”

廊柱后慢慢挪出个身影,赫然是个口歪眼斜、双手束着铁链的少女。她站出来,怯声道:“公子,我不是有意偷听的。我,我是方才先到了这里……”

张无忌一见是她,脸上带了笑意道:“小昭,你怎地又装起这怪相来了?”

小昭闻言,五官一松,口也不歪了、眼也不斜了,赫然是个清艳美丽的少女。

何沉光方才一直看着她没说话,见她回复原本容貌,弯了弯嘴角,道:“好漂亮的小妹妹。这是谁?”

她后一句话,自然是对着张无忌问的。张无忌道:“她是小昭。我这回能够脱险,全是靠着小昭机警……”

小昭似有些慌张,顿了顿才道:“不、不,这都是公子……我、我不过是这光明顶上的奴婢。”

张无忌微微皱眉,正要让她别再说这样的话,再与何沉光说一说如何与小昭相识、如何一同追索成昆之事,忽地外头有明教教众唤道:“张恩公,您在里面么?”

张无忌道:“我在。可是有甚么事?”他以为又有不好治的伤员,急忙大踏步走了出去。小昭见状,正欲跟上,却被何沉光轻轻拉住了。小昭不解其意,待要问询,何沉光用手指点了点唇边,冲她比了个嘘的手势。

待张无忌走得远了,何沉光才回过头来,对小昭说:“小昭姑娘,让他去忙,咱们俩说说话罢。”

小昭虽然不解,仍是顺从地被何沉光拉回了殿中。

何沉光嘴角噙着的笑容又明显了一些,软语道:“方才听他说,你们俩前头有许多奇遇,差点被活埋在明教密道里,好在他练成了一门厉害功夫,说是你们明教的不传之秘,叫做‘乾坤大挪移’的?他这会儿不得空讲了,小昭姑娘愿不愿意说给我听?”

小昭先前并未听到张无忌对何沉光说起练成乾坤大挪移之事,只道他二人进殿之前就已经说起过了,犹豫了一下便点点头,自张无忌如何从杨不悔手上救下她讲起,含糊地说到他进了密道、无意间发现了乾坤大挪移,得以推开大石、逃出生天。之后两人来到外头,正好遇上何沉光带着教众登顶。

何沉光仔仔细细地听她说到这里,点了点头,突然温声自言自语地打断了她,“好像是全记住了,又好像没全记住。”她说罢这句有些古怪的话,又回望小昭,淡淡道:“小昭姑娘能不能再对我说一遍?”

小昭见她笑容微敛,觉得有些不对劲,道:“何姑娘,是我说得不够清楚么?”

何沉光慢慢眨了一下眼,表情冷了下来。

她道:“就是你说得太清楚了,我才想让你再说一遍,好看看你究竟想把这件事记得多牢。”话音落下,她已霍地出手点了小昭几处穴道!

小昭的武功与她天差地别,毫无反抗之力,穴道被封之后浑身僵硬、不能稍动,待要张口叫喊,何沉光连她的哑穴也一起点了。

点过了小昭身上穴道,何沉光轻捻了一下食中二指,绕着她走了一圈,这才慢慢俯身看着她道:“小昭姑娘,我知道么?我曾经以为他死了。……我就这样以为着过了五年。”

她眼神如同结了一层寒霜,全无半点温度,口中仍是絮絮道:“……我即便说了,你恐怕也不会明白。你与我不同……你没有‘以为’过,也没有等过。你甚么都没做,……他就先遇到了你。但是凭甚么他要先遇到你呢?”

何沉光伸出三指,搭上了她的咽喉。

“……你又没为他伤心过。”她冷冷道。

她指下的咽喉脆弱得很,指腹甚至能感觉到微弱的血脉勃动。要杀一个小姑娘,其实易如反掌,她只需合拢手指,这张漂亮的脸就再也不会说话了。

但何沉光并未立即动手。她这般沉默了一阵,端详着小昭发红的眼眶、被泪水浸润的双眸,似乎在思考甚么。

她突然直起身、收回了搭在小昭颈间的手,寒声道:“出来。”

廊柱下一道阴影动了一动。

一角青白的袍子飘了出来,穿着它的人也随即露出脸来。

宋青书走了出来,看向何沉光。他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隔了一会儿才开口道:“何姑娘,现在回头,为时不晚。”

何沉光道:“青书公子该不是专程来替这小丫头求情的?”她看了一眼小昭,面露厌倦之色,恹恹道:“吓一吓她而已,断不会要了她的命的。”

这话倒是真的,她本来也不想杀一个与己无干的漂亮小姑娘——就像她不会去杀死那只白猿一样。她说到做到,出手解开了小昭的穴道。

小昭惊魂未定,捂着脖子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后退几步。何沉光不去管她,仍是对宋青书说:“行了,青书公子的热闹看完了罢?”

宋青书原是头脑一热、跟着何沉光和张无忌走到了这里,万万没想到会看到这一幕。他这下是真的说不出话来了,谁知何沉光见他半天不答,突然露出个轻薄的笑容来,两步逼近他面前,轻声细语道:“难不成你不是来看热闹的,是来看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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