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反派心比天高19
李卓玉在旁人那里端着的天子气势, 到白景离跟前荡然不存。他嗫嚅道:“义父, 我……你听我解释。”
白景离起身,抓起床头的衣服往身上穿,语气毫无温度:“好, 那就请陛下解释解释, 北巡的事。”
李卓玉叹了口气, 也坐起来。“此次北巡, 我谁都没让知道。但瞒着别人, 和瞒着义父,用意是不同的。”
白景离冷笑:“有何不同?”
李卓玉道:“瞒着别人, 是因为我才刚登基, 危机四伏, 此时前往北境安抚军民的消息若一早传出去,很可能引来各路叛党的明枪暗箭。而瞒着义父, 是怕义父担心我。”
他语气真挚, 白景离眼中怒意稍稍消了些, 却还是斥责他:“此等大事,我迟早都会知道,瞒着我, 岂非是多此一举?”
“不。”李卓玉摇头, “倘若我告诉义父, 义父定然会立刻跟着我一起前往。”
“当然。”白景离一愣, 眯起眼睛, “莫非你是怕我跟着你一起去, 坏你的大事?”
他已经穿好衣服,正在慢慢系着腰带,说到这里不禁心头火起,赤着脚下床找靴子。李卓玉赶紧跟过去,从后头把他整个抱住,“不是的义父,实在是边关太过凶险,万一我此去出了闪失,大魏还有李霁。可是大魏……却没有第二个虞初了。”
白景离在他怀里停止挣扎,慢慢回过头,与他对望。
李卓玉继续说:“坐上龙椅,我便要为国分忧。但义父放心,我一定留着命回来,与义父相伴终老。”
白景离却不认同他的话,“你骗我。”
李卓玉抓住他的上臂:“我没有。”
“北境有赫尔齐部,更有流民叛党,你悄然而去,打算带多少人护驾?”白景离问他。
李卓玉避开他审视的目光,“既是悄然而行,自然只带贴身近卫和两个太监随行,尽量不惊动旁人。”
“胡闹。”白景离一把揪起他的衣襟,“凭区区几个近卫和太监,你也想留着命回来?痴人说梦!”
李卓玉沉默片刻,“若我调动兵马,必然要惊动义父,这岂不违背了我的初心?”
“那好。”白景离点头,后退一步:“恳请陛下立时赐毒酒一杯,要了微臣的命吧。”
李卓玉吃了一惊:“义父何出此言?”
白景离脸上出现一抹自嘲,“微臣本要尽心竭力辅佐陛下,让陛下功盖千秋。可是陛下却因顾忌微臣的感受,就要以身犯险,因小失大,这也违背了微臣的初心,既然微臣和陛下的愿望无法共融,那还不如一死了之。”
“不可能。”李卓玉上前抓起他的手腕,“就是我死,也不可能让义父出现任何闪失。”
白景离目光坚定:“微臣也作此想,微臣可以死,陛下不行。”
四目相对,两个人似乎从对方的态度中读出了什么。
在这个残酷的游戏里,不是穿越者失败,就是反派被攻略,结局无外乎是谁先死。
如果穿越者先死,那被清零黑化值的反派,便成了完完全全的好人,下半生会活在没有穿越者的世界里。穿越者曾经对他的好,全都会变成枷锁,捆绑一生。
如果反派先死,穿越者没有付出感情还好,倘若付出感情,便会怀着负罪感等待游戏结算。在进入下个世界之前,会一直彷徨忐忑,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
先死便是赢,他们却又舍不得对方先死。这种心态,脆弱,自私,矛盾,却又无法化解。
全因为身在游戏之中。
僵持良久,还是李卓玉先服了软,“那……还请义父为我调派人马,护我北巡。”
“微臣也去。”白景离态度坚决。
“不行。”李卓玉强硬起来,他已经没有退路了,“如果义父执意要去,我便不要兵马了。”
“你……”白景离目光一凛,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
李卓玉微微一叹,“义父,不要再争了。若你为我好,就休要跟去。”
白景离冷冷道:“我就是为你好,才一定要去。”
李卓玉没有立即接话,而是拿起他的手,按在自己的胸侧。他上身没有穿衣服,有力的心跳,起伏的呼吸,全都毫无遮掩地传到白景离的掌心,白景离甚至能感触到皮肉下的肋骨,不由皱眉:“做什么?”
李卓玉一字一句道:“义父想过没有,你是我的软肋。”
白景离怔住了。
软肋是一个人肋骨中最薄弱的位置,极怕攻击——也正是白景离此时触摸的地方。
李卓玉不仅毫不迟疑地暴露给他,并且还说,他是他的软肋。
“我把你带在身边,我们固然自在,可是我无时无刻都要提防着,怕有人会伤害你。倘若危难之时,我也会第一个保护义父,胜过保护我自己。
白景离摇头:“你不必如此。”
李卓玉说:“如果义父跟着我,而是留在太平的京城。我便不必如此了。”
白景离哑口无言。对方把话说得滴水不漏,反而引得他上了套。
李卓玉见他没话说了,不由勾起嘴角:“怎么样,义父答应了吧?”
半晌,白景离只好点头:“那……我多调派些兵马给你,每日记得给我报平安。”
“好。”
“北巡结束之后不可滞留,即刻返回,知道么?”
“我知道的义父。”
“如果真的发生危险,你便立刻给我报信,我发兵接应你。”
“嗯,一定照办。”
“要不……你把轻夜带上,他身手不凡,跟着你我放心。”
李卓玉笑起来,在他额头上亲了亲,“轻夜我不能要,他得替我保护你,他跟着你,我也放心。”
白景离叹了口气:“如此……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我会的,义父也是。”
说话间,系统提醒李卓玉:“宿主萨玛,反派黑化值掉落2%。果然不出你所料,你和反派相见,要么你解释不了他打你,要么解释得让他满意了他掉黑化值。”
李卓玉百感交集:“可我只想离他远远的。”
再看白景离脸上哪还有先前的怒意,余下的满满都是关切与不舍,眼底还浮出些许水色来。李卓玉看在眼里,心中也忍不住浮出些酸楚。
事到如今,白景离的黑化值已经剩下最后的5%。
这点零头,稍一不注意就会消减掉,原本李卓玉还想趁机和白景离来个告别的滚床单,现在一点心情都没有了。他望着外面往西偏移的日头:“义父早早回去歇息吧,再晚一些寒气便下来了。”
白景离问:“何时出发?”
李卓玉的回答都快到嘴边了,想了想,改口道:“是明日午时,早朝以后。”
“好,那我先回府,明日下了早朝,我来送你。”白景离说着,也在他脸上落下一个吻。
李卓玉身体绷得跟弦似的,大气不敢出一下,生怕白景离再掉黑化值。不过好在没有,白景离吻了他以后,便撩帘子,一步三回头地离宫了。
李卓玉趴在门缝里看,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宫门口好一会儿,还舍不得移开视线。
他回到床榻边,俯身嗅着白景离方才躺过的地方,就好像他本人还在这里似的。可是一伸手,却什么都没有,只剩下淡淡的余味。
李卓玉在原地坐了半天,才招手唤太监进来:“速去安排,朕要星夜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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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白景离赶来上早朝,期待着和李卓玉临行前最后一次见面。可当他匆匆赶到前殿时,却发现空无一人,别说李卓玉了,就连半个朝臣都没见到。御前侍卫忙不迭跑过来,给他送上一封书信,说是李卓玉交给他的。
白景离心中生出不好的预感,打开信看时,只见上面写着:“义父,见字如晤。我于子时离宫,此刻已行千山万水。唯恐别时洒泪涕零,各自难舍,故此瞒过义父。万望勿念,勿牵,等我回还。”
白景离一个字一个字地读完,手上颤得厉害。他问侍卫:“陛下是从哪里离宫的?”
“北宫门。”
于是白景离抓着信纸,一路小跑,由于积雪未融,他路上踉踉跄跄不知跌了几次。好容易到了北宫门,那里的雪地上只有几道车辙,一路往北,没有尽头。
轻夜稳稳地跟在他身后,站定,“敢问大人要去何处,属下为您备马车?”
白景离闭上眼:“哪都不去,回府。”
李卓玉这一去,路上马不停蹄用了十多天,到达北境后,当地官员赶忙迎着他,送到行宫去安歇。李卓玉只安睡了一夜,即刻召来此地大小官员问话,了解民情灾情与流寇的战况。
他如此劳累,前来接受问话的官员们都暗暗感佩,认为他不愧是李焕看中的君王,果然兢兢业业,为国为民,在他身上看到了大魏的光明前程。
李卓玉心里也踏实,因为白景离果然乖乖听他的话,每日按时到兵部处理公务,按时吃饭,按时睡觉,把自己料理得很周全。他在北境再忙,也忙得心甘情愿。
可是第二天,系统就惊慌失措地和他报告:“宿主萨玛不好了!!!”
“什么情况?”正在处理卷宗的李卓玉被惊得差点跳起来。
“你看反派!”
李卓玉往监控里一看,顿时傻眼了。
只见白景离收拾了细软,让轻夜牵出马车,主仆二人一起踏上了前往北境的官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