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打断你的腿
这竹板狠狠敲至手心的声音,让人头皮发麻。
罗氏与殷姨娘哭声渐响,姜氏也是不忍在看,而温芷与温苓都是红着眼眶,都是各自的亲哥哥,哪能不心疼的?
温菀站在一旁,目光复杂,被各种声音充斥着,眼中却只有温成津那煞白的面孔,还有那死死咬住不肯吭声的样子。
她二哥的不服管教是全府出了名的,眼皮子也从来没看得起任何一个人,那是可以看出来的,包括大哥温成昱他也是没有尊兄的概念存在,却三番两次替她说话,明知叔母不喜也是硬着来,就算温成锴借着这个由头挑衅,他跳起来打人更是有帮着她的意思。
这二哥哪是不差,明明对她是极好的。
想到这儿,正巧与温成津看向她的目光撞在了一块儿,下一刻又是一板子敲下,额头上的汗珠点点,整个人摇摇晃晃。
温菀看得实在是揪心,说不出的难受。
足足打够了三十板子,孙老先生才停下来,罗氏与殷姨娘紧着上前都抱着各自的哥儿,也是不敢碰满是血痕的手,哭着说带孩子先回去,让大夫先看了再说。且都是自个儿的孩子,温晁与温炳见如此也是心疼了,替两个孩子向孙老先生请辞,继而让姜氏等人带津哥儿与锴哥儿回去。
这两个的事情解决了,姑娘的事还没解决。
待孙老先生走后,温晁心里也憋着一股火,就算再怎么疼爱温苓,也知道这整件事都是因温苓而起,沉声道:“你们本是姐妹,在学塾里却因那无端猜测胡生事端,害得学塾不安家宅不宁!好歹个个都是读着书的大家小姐,怎么就一点端庄文雅,谦让礼节都不懂?!”继而指向温苓怒道:“特别是你苓姐儿,老先生给你三姐留堂是事出有因,你倒好!心生妒忌,满腹小人心思!我与你祖母平日对你还不够好?使得你这么不懂事?!”
话说得如此之重,苓姐儿哪还撑得住,泪如雨下,抱住温晁的腿哭得喘不过气。
温晁到底还是心疼,叹了口气,接着转向温菀的方向道:“菀姐儿也是,妹妹说几句也就罢了,做姐姐的觉得不对说几句……罢罢罢,这次你们俩都有错。苓姐儿回去抄一百遍《大学》,菀姐儿五十遍,什么时候抄完什么时候回学塾进学!”
继而甩袖就走,温炳随其后,两人赶着去给皇帝请罪,解释今早没上早朝的原因。
偌大的学塾,只留温菀与温苓二人,还有其丫鬟婆子。
温苓跪的膝盖酸疼,起身时差点又摔了,晴兰赶紧上前扶了下,被一把推开;她脸上还带有泪痕,一点都不服输地狠狠瞪了温菀一眼,接着想走出学塾。
温菀笑着叫住了温苓:“五妹妹。”
温苓转身,那张灿艳小脸上满是不耐烦,问道:“三姐姐还有何事指教?”她虽然疑惑为何温菀那么懦弱的性格今儿怎会如此,自然也觉得今儿只是意外,之前懦弱,以后也是一样的懦弱,哪会那么容易就改变?孙老先生今日说的定也是为着给温菀撑腰随口说的,那些话说出去谁能信?
她又怎么会承认今儿被一个病秧子撂倒。
温菀给紫莺使了个眼神,紫莺就算再不懂至少也在拂冬底下□□了许久,把晴兰带了出去。
“五妹妹觉得今日这早晨过得可愉快?”
温菀的话很平淡,似乎还带有一丝的笑意,而听在温苓那就是嘲笑她,也到底是小姑娘,藏不住心思,一个箭步上前,瞪着温菀:“你在说什么?!”
温菀的脸沉了下来,哪还有平常见得和善以及温软,慢慢道:“我问五妹妹觉得今日这早晨过得可愉快?”
温苓虽被温菀有些吓到,但很快又反应过来,怕她作甚,自己背后还有祖母和父亲,挺直了腰板道:“三姐不用话里有话,我自然听得懂,有话就直说罢!我还怕了你不成?”
温菀笑了,轻轻拍了两下手,目光落在温苓身上,继而轻声道:“我倒也没有别的话……”说到一半,自个儿倒笑了:“只是希望五妹妹记着今天这个日子,哦,不止今天,还有那日雪地你撞我,你们兄妹倒打一耙,那无数个你抢我东西,无数个……你们兄妹不知尊卑嫡庶不分的日子。”
温苓一听这话,差点没跳起来,温菀这说什么话?!
刚想反驳,温菀又开口了,说话轻轻柔柔:“我让五妹妹记着,是让有个心理准备。从今儿起,五妹妹在乎的,我便要抢了。五妹妹在乎读书,今后你的对手便是我,我倒要看看五妹妹能够撑多久;五妹妹在乎嫡庶待遇,我耍尽手段也不会让你得逞……五妹妹喜欢抢我的东西,应该也不会太在意我这个做姐姐抢你的。但是……”
“以后的话,五妹妹敢在我面前逾越一步……我就打断你的‘腿’。”
“你……”温苓气得指着温菀说不出话。
温菀将温苓的手指扶下,慢慢道:“五妹妹看来是听得很清楚了,勿谓言之不预也。”说罢,走出了学塾。
紫莺见温菀出来了,迎上前去,也不知里面发生了什么,懵懂问道:“姑娘,我们是回去了吗?”温菀点了点紫莺的头:“不回去还在这儿干什么。”
对她来说,或许这次是一次特殊的经历——对着一个十岁的小姑娘装凶,幸亏还装成功了,把温苓气得一愣一愣的,想到这儿温菀心情还是较为舒畅的。
“她真是如此说的?”晚上的萧笙院,院内安静无比,丫鬟婆子在外头,屋内殷姨娘与温苓在炕上坐着,听完了温苓复述了温菀的话,殷姨娘喝茶的动作都放慢了许多,抿了一口茶,“苓姐儿,这是她亲口同你说的?”
温苓从炕上跳下来,噘着嘴,身上的铃铛因来回踱步阵阵响着:“姨娘怎的还不信我的话吗?姨娘都不信我,这真真是温菀说的话,今儿早晨气死我了,姨娘……你是没看见她的样子……”温苓咬着嘴唇,紧蹙着眉,一脸的不安与烦躁,“我本不喜她,以往姨娘你教我与她多相处,我听了,那是因着她身子不好,威胁不了我什么。可她现在如今身子渐好,我是越不喜了,她又说出如此狂妄的话,看我下次不撕烂她的嘴!”
“一个姑娘家家的,这些话可别让你父亲和祖母听见了,”殷姨娘将温苓拉回旁边,让她坐好,自个儿靠着金线大蟒枕道,“我并非不信你,只是没想到兔子还会变成狼……”殷姨娘沉思了一会儿,接着道:“你这个三姐姐,之前身子多差,几乎待在屋子里不出来;同人说话,都是一向避让软弱,如今身子渐好,这性子也变了。”
温苓听完殷姨娘的话,哼了一声转身:“变了又如何?性子变了难不成祖母和父亲就会向着她吗?她想都不用想!还说什么以后我的东西她都要抢,她温菀有本事之前怎么就不知道抢了,现在好得很,我瞧瞧她怎么抢。”
殷姨娘见自个儿女儿在气头上,稍稍安抚了下,继而道:“如今菀姐儿这般,我是定不会让你与你像往常那样了……”以前哪会放在眼里,现今怕是不得不注意了。
“往常定是不会了。可姨娘怕什么,姨娘不会还信了孙先生的话,信她读书比我强吧?我瞧孙先生就是看在太太面子给温菀兜底……我哪就比她差了?孙老先生说的什么话,她才上了几天,我且入学两年了。”
殷姨娘自然也觉得这事有蹊跷,但她虽与孙老先生接触不多,却能在平常的事中听出他不是说出那些话的人,可今儿却说了,说的话荒唐得很,恐是她之前看走眼了。
温苓继续恨恨道:“我明早去给祖母请安时,就该去告她一状,祖母定能帮我出气。”
殷姨娘瞥了温苓一眼,重重拍了她的手:“疯了不成?我都不信那些话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老太太能信,就算老太太信了,你父亲定是不信的,况且太太还帮着腔,这事你想都别想,说出来对你我没好处!”
温菀委屈地‘哦’了一声。
殷姨娘冷着脸道:“总归你当心点就是了,我就不信,太太对上我且还提着醒,一个小丫头片子能翻出多少浪;我看孙老先生确实觉着她读书有天赋,但再聪明能聪明到哪儿去,你自己多注意些,万万不可被她超了去。”
温苓一脸傲气:“那是自然。孙老先生说得好听,谁知道真的又是如何。”
殷姨娘笑了下摸着温苓的头,轻轻道:“苓姐儿,你这般想便是最好的。所有的一切都是要自己争来的,你从我肚子出来,出身不好,但不妨碍你得到你要的……怎么就得不到了,且顾着些你的祖母与父亲,回头再考上个书院,云溪书院或是那青庐书院,你的婚事啊,有你祖母与父亲盯着……我再去筹谋筹谋,定不会差的。”
温苓笑着,笑容明媚,依偎在殷姨娘怀里,继续聊了一会儿,温苓担心地问起了温成锴:“姨娘,哥哥如何了?”
一说到这个,殷姨娘将温苓稍稍推开些:“墨香园那个老头子心可真够狠的,锴哥儿被打成这般……明明是津哥儿先动的手,我瞧着真是心痛,可怜我的孩儿。”说着抹起泪,抹了一会儿,面孔却扳了起来:“以后做事万不可把你哥哥拖累进去了,我和你以后还得靠着他……”
温苓抿了抿嘴,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勿谓言之不预也意为:事后别后悔,不要说没有跟你事先说过。指把话说在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