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实在太近了
师……师从何人?
温菀僵在原地, 她该怎么说?定是不能把赵珣大人供出来的, 这要是说出他的名字, 在座的哪个人会不认得当朝的吏部侍郎大人?更别提道和先生了。
那她该怎么说呢……
“老师他……不理世俗, 说出他的名号,先生或许也是不知的。”温菀斟酌了语句回道。
道和明白了似得点点头:“是有许多前辈高人不喜别人谈及他们,贫僧还是能理解的。”顿了顿, 又道:“不过我倒是想见见你的老师, 想与他下一盘棋,不知小友到时能否帮我引荐一番呐?”
道和先生果真是个棋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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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学依旧去永宁侯府, 因棋弈大赛的事,温菀也早同姜氏说好, 恐怕近几日去侯府的次数会较频繁些,姜氏自然没有多说什么, 只叮嘱温菀要礼仪周全。
温菀到了老太太屋里, 先将装有前几日抄的佛经的宝函递给荣妈妈,道:“还望荣妈妈到时帮我给老太太。”
荣妈妈掂量了下, 心儿都化了, ‘哎哟’了一声,将其推回去:“莞姑娘啊, 你可真是用心呐。这以往老奴还替你交给老太太了, 今儿老奴是受不起了。”
荣妈妈没有想到莞姑娘近几日还抄佛经给老太太,这佛经是一次谈笑间说的事, 老太太都没当真, 谁知道莞姑娘当真了, 每隔一段时间便将亲手抄写的佛经拿来,抄的是整整齐齐,清清楚楚,那个字啊,是用簪花小楷写的,写得气韵生动,好看极了。
老太太本还担心莞姑娘累着,不让抄的,不过看了抄的佛经后,是按耐不住心中的喜欢,还是留了下来。
这前段时间抄也便抄了,可近日不是忙得很吗?听说为着那棋弈大赛,每日刻苦练习,就这般还替老太太抄佛经。
荣妈妈掂量的那几下,更是发觉了分量与以往是无差别。
真是认真的姑娘。
“菀丫头来了?”赵老太太被两个丫鬟扶着从里屋出来,礼佛完毕,且刚净手,“你们在说什么呢?”
荣妈妈上前将老太太扶上座,笑道:“老太太可得瞧瞧,老奴是不敢收下姑娘那番心意了,还是让姑娘自个儿交给老太太。”
赵老太太听荣妈妈这般说,往温菀那儿看了过去,一眼便看到了她手中熟悉的宝函,一下子就知道了函中装有什么,当下的感觉那是比荣妈妈强烈多了,让温菀坐在她身边,抚着她的手慢声道:“有心了。”
老太太的双手温暖极了,温菀笑了笑:“不是什么贵重的礼物,老太太喜欢就好。”
赵老太太道:“你抄的佛经,任谁看了都喜欢的紧,我又怎么会不喜欢?”
继而老太太拉了温菀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大约过了两盏茶的时间,门口有仆妇进来通报:“世子爷来了。”
说罢,赵珣已跨步进屋了。
他应是换了常服来,简简单单的玄青色直缀,却遮不住那一身沉稳与气势;温菀起身行礼,赵珣免了她的礼。
“今儿回来的早,”赵老太太道,“膳房煲了汤,等会儿让人给你送去,你近日睡得少,吃食上要注意着些。”
赵珣嗯了声,道:“审查开列一事未定,晚上还得回去。”
赵老太太应是司空见惯了赵珣的繁忙,叮嘱了几句,又与赵珣谈了些宗亲内的事儿,温菀发现就算是这些宗亲内的事,也都是赵珣拿主意,一拿一个准。
说完后,赵老太太劝赵珣回去休憩一番:“既然晚上还得回去,那先去休息罢。”赵珣喝了口茶,目光落在了温菀身上,继而对老太太道:“我带她去下会儿棋。”
见话头转到了她身上,温菀看向赵珣,他的面色比起前几日是真的差了许多,隐约都能从眉眼看出几丝疲惫来。
想着便想说,今儿不去了,下回再去。
谁料是赵老太太先开口了:“也行,那可千万别看什么文书了。”继而对温菀悄悄叮嘱了几句。
赵珣应了,就要起身,见温菀毫无动静,慢慢对她道:“不与我一道走吗?”温菀连忙向赵老太太请辞,跟上了赵珣的脚步。
说来,温菀也有几日未看到他了,这几日他异常的忙碌,来永宁侯府时听老太太说,世子爷是不在的,离开时他也未回。
今日见到他,是温菀没有想到的,可见到他的那一刻,心中的暗自欣喜是预想之中的。
偏偏见到的人是疲惫的,尽管压抑着,在那股精神气下总有倦意。
他应是很累了。
“大人。”刚进书房的门,温菀轻声喊了他,他的视线与自己对上了:“何事?”温菀犹豫了会儿,道:“看大人今日累了,要不我们改日再下,且先休息会儿,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
赵珣沉默了下,让温菀随他进次间,待落座后,他才道:“与你下棋也算是休息了。”
他的声儿低沉,似有些漫不经心,偏是这样的随心,让温菀内心更为波动,执子的手微微收紧了些。
开始棋局后,温菀也不想其他的了,赵珣也没因着疲惫而导致教学质量下降,甚至讲得更为仔细——下棋什么样的情况该挣脱,什么样的情况又该趁胜追击,什么机会能将对方一击毙命,什么机会又能把对手困于牢笼,静候死亡。
……
他的语气清冷,讲起这些来,显得几分漠然。
不过温菀与他下棋以来,也算是见识到了眼前这男人的狠厉与心思缜密,该下手时一点儿都不手软,该隐忍时更没有沉不住气的时刻。
下到后来,他许是认真了,也许是过于累了下手有些过重了,几次都将温菀逼到无路可退,好在又放了一马。
再一次无路可走后,温菀看向赵珣,苦恼道:“好不容易想出了对策,又被你截住了。”
真的没法下了,不管她怎么下,想的每一条路,他似乎都想到了,在还未开始布局之前就将其扼杀在摇篮,比起道和先生,温菀觉得且还能一战,可现下与大人对局,像是不可跨越的大山挡在她面前,甚至被挡得不见天日。
他微倚在炕枕上,听她如此说,温言道:“那我慢慢来。”
温菀笑着应了:“虽不是说让大人让着我,只是大人过于厉害,比我们书院的先生还要厉害几分,怕与大人对弈久了,回头一点自信都没了。”
说到先生,温菀将今日与道和先生对弈一事说给了赵珣听。
“我未想到先生居然让我上去同他对弈,”温菀边下边道,“不过他先前许是轻敌了,被我吃了一片子。”
赵珣淡淡问道:“最后是谁赢了?”
温菀一笑:“当然是道和先生了,我棋艺还不行……最后输了两目半。”她说完,赵珣嗯了声,又问道:“可还记得棋局?”
棋局……
当然记得了。
温菀点头,赵珣继续道:“你摆出来我看看。”
那副棋局温菀记得很清晰,很快就将其复原在当下的棋盘上,赵珣的目光在上面停留了一会儿道:“你执的是白子……”又顿了顿,目光落在了温菀身上,缓缓道:“下棋路数倒与我挺像。”
温菀脸一红,仿佛被发现了什么小心思似的,想反驳什么,又听赵珣道:“不过尽学着莽撞了。”
温菀缩了回去,嘟囔着不知说些什么。
赵珣嘴角勾起了微微弧度,起身走到温菀旁边,语气温和道:“我与你一道来看看,这局该怎么破。”
温菀应着,可他过来了,就在一旁,仿佛拿棋子,手都会碰在一块儿,实在……实在太近了些。
她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好闻的味儿,那是一股清淡的松柏味儿隐约带着檀香,许是老太太那儿沾染的味儿,不过对温菀而言,他身上散发的味道实在是好闻极了。
温菀觉着自己的耳朵定是红得要滴出血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