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归朝
乡试放榜时, 正值京城桂花飘香之际，贡院门口挤得是人山人海, 水泄不通，不少个被差遣来的小厮挤得身上本是整齐的衣物全变得皱皱巴巴。
红布掀开后，解元冯金宝的名字也传遍了整个京城。
谁能想到他呢？
这位乃当今贵妃娘娘捧在手心的亲弟弟, 纨绔的名声可是深入人心了, 这一下子转身一变成了解元？
别人不信, 在朝的大臣自然也多是不信的。
多个心眼的站在列里不动，想着冯征虽好大喜功，可这摆在明面上、随时可能掉脑袋的事, 给他再大的胆子也是不敢的吧，可谁又知道是怎么回事？指不定就是胆子大到了天上, 使了什么手段让那小子得了个解元。
而少数激进的，特别是那些个满腔热血, 还未在官场上打磨光棱角的, 一上朝便将矛头指向了冯征等人, 就差没有明摆着说冯金宝作弊了。
有了出头鸟，不少心揣怀疑的人也自然附议了, 而那些个老臣，啃不动的硬骨头，两袖清风至今的，自然请奏圣上重查此次的试卷。
事儿这才算是闹大了, 重新批阅试卷说着好似是简单的一事, 可这证明了确实有人怀疑里头有人作弊, 若揪出个什么案子来，又是几位要倒台，算是要狠狠打冯征的脸了。
冯征虽暗骂这几个挑事的人，然而是不担心的，甚至还有些高兴。
别人不清楚金宝，他还不清楚吗？
他这儿子啊，平日里玩归玩，可学业上比别人是差不到哪儿去的，甚至还高上几筹，比不上秦国公府的宁兆麟，但这回那人可未参与此次的乡试，金宝运气好考了个解元也并非不可能。
事实确实如冯征所料了，查出来无任何异常，冯金宝的试卷乃自己所写，且无任何徇私舞弊之况。
这回子，惹闹了圣上，当初上奏之人足足挨了一早上的训。
这事小打小闹的，在众人心中也掠了过去了。
朝中平静了两月，都无什么大事，算得上大事的也是老生常谈的问题了——卫所驻地的军士与营兵之间总有调解不了的事，近日是愈来愈严重了，本应都是五军都督府与兵部解决，而左都督邢长林自入秋以来就病在床榻了，听说连吃饭都费劲，也不知患了什么病，若不是现在无合适的人选，皇帝恨不得现在就找人替了邢长林。
而高正德与冯征一直关切着各地矿场的动静，也无心去关心这事。
*
温菀这头，书院生活与往日倒无什么变化，而人的变化却是大了，姑娘们身材渐显，有时书院统一发的衣裳都遮不住那般窈窕的姿态，脸也长开了，有些以前瞧着不起眼的，这会儿子却是出佻了。
到底还是女孩儿，自然也免不了聚在块儿说着些变美的秘方，还有便是哪家的铺子口脂胭脂做得极好……温菀被问了不少回了，因出席宴会时涂得口脂好看，加之肤色白，更是凸显了唇色之美。
别人问了，她自然也说了，不过都是古书得来的方子，没什么不可告人的，顾飞鸾听了，同谢长宁一道调侃她：放在别人家里头，都是压箱底的东西，到你这儿，一股儿便全说了，回头温太太听了，恐是要心肝疼了。
温菀笑了笑，耸了耸肩。
不过这课间的闲谈，放在一整天下来，也是少数的，因上课念书已占据了大部分时光了，大多还是坐在书案前，听着先生讲课，或是自个儿看书的。
这会儿温菀刚拿起笔，将先生方才布置下来的问题写上一写，便听见大笑声，上课的松岳先生听见笑声，便放下了手中书卷往外走去，不一会儿，又是一阵笑声。
屋内学生面面相觑，都不知发生了何事，还在疑惑着，松岳先生进屋道：“我去去就来，你们且先自习吧。”
怎么了？
这是发生何事了？
连松岳先生都不上课了？
一时间，私语声渐起，可谁都不知道发生何事了，都只能干猜着。
待下课后，有人打听回来，打听回来的消息也是激起了千层浪——云南边境之乱竟已被平定！
谁也没想到是这档子事，怨不得松岳先生高兴得课都不上，温菀心头都是一颤。
她知道云南边境骚乱一直是当今圣上的一根刺，时不时便要跑出来扎一下，不得安生，而若说以前是小骚乱，两月前便不能这般说了，云南沅江土官勾结越人于边境叛乱，云南左右布政司等百人皆遇难，没想到过了两月，叛乱竟已被平定。
这真真算是大事了。
温菀下学回府后，用晚饭时也听着温晁说了，圣上接到奏报高兴得连声道了三个好，龙颜大悦，亲自扶起镇国公，而后奖赏数多，夸他教子有方。
自然是要嘉赏镇国公府了。
此次乃孟家大爷孟一寅巡按云南，正逢云南叛乱，携子孟起奉旨平叛，不说两月平叛，竟又是逼得越人退而不敢东向，算是解决了一直以来的骚乱之患。
这般喜事，连书院先生都不顾形象喜极而大笑，更别提百姓之心有多欢愉，到时孟家父子归来之时，恐是夹道两边皆是百姓涌着，人头攒动，喜迎功臣。
如此大功，也不知圣上会如此嘉赏，但不论如何嘉赏，镇国公府权势定是更上一层楼了。
几日后的午后，昏昏欲睡之时，忽的周遭人开始骚动了起来，往外走去，温菀被顾飞鸾及谢长宁叫上了：“温姑娘，快同我们来！”
温菀还未反应过来，便被拉了过去，快步走在甬道上，四周的女学生们也都快步赶着，随着离书院大门愈来愈近，阵阵欢呼雀跃声也逐渐清晰入耳。
——孟家父子归朝了。
此等大喜事，书院倒是未挡着不让看，只是不能出大门便是了，然当大门打开，铺天盖地的声音迎面袭来，却还是能感觉到那股沸腾之状，那还是另一个大道，还不是最近的那个，不过是不经过这儿了，只是能稍稍看到个身影了。
“洁瑶，我们看看情有可原，你倒不用急着看了，”张玥笑道，“今日下学回府便能见着了。”
张玥此话一说，周围几位贵女附和，孟洁瑶被说得脸红，却也掩不住的骄傲：“大伯与二哥应是要入宫的，我下学回府许是没那么快便能见着他们。”
“不论怎么说，真真是件大喜事。”
“是啊，平定云南叛乱，是立了极大的功劳了。”
……
孟洁瑶平日里少不得几分傲气，可这般被人瞩目夸耀下却是有些害羞得受不住了，寻了个理由进了书院。
*
皇帝派人先一步在承天门处迎接功臣回朝，至金水桥，孟一寅挥手，身后众士不上前，继而他与孟起齐下马。
内宦连声恭喜，带着二人及云南几位官员入宫。
跟着那内宦后头，孟一寅与孟起一同走入承天门，走过两道宫门，上了汉白玉阶梯，待人通报，传唤声一声接着一声。
今日这朝会，怎么猜都是孟家父子及镇国公府的主场了。
皇帝喜不自胜，先是封赏的圣旨颁下，又是金玉珠宝、白金彩帛，若非镇国公拦下，许又是塞了几个佳冶窈窕之女。
这些身外之物且先放在一侧，群臣真正所在意的，或者说高正德与冯征真正所在意的，乃此次这孟家父子的官位调任——圣上会不会一时高兴，而忘了更重要的事儿了。
这功劳虽大，可万万是不能让镇国公府一飞冲天的。
他孟一寅本便是兵部侍郎，镇国公府兵部势力树大根深，如今兵部尚书曹荣这老匹夫更是当年同镇国公一道从军营里出来、关系硬到穿一条裤衩的，若是让孟一寅实权在手，在兵部顺风顺水，以后待曹荣致仕，他更上一位，赵珣岂不是更要压了他们一头？
冯征眉头紧皱，脸色暗沉，不过听了新颁布的一道圣旨后，心放宽了许多，幸好只是品级上了一层，其余的无丝毫变化，孟一寅虽能在京师待上个一年半载，可回头还得离开。
然冯征那颗心刚落地，周边大臣你一句我一句的请奏，使得他面目紧绷，说不出一句话来。
“如今孟大人已归朝，兵部事务应要劳心分忧，曹大人可是要轻松多了。然今邢大人病卧床榻，五军都督府及其门下虽有佥事操劳，但无领头之人，总是不能这般，且近来矛盾渐生，唯恐以后多生事端。臣提议，不若请曹大人兼了左都督的职，待邢大人病好后，或是孟大人离京后，再另做打算。”
可真是个好法子，兵营与军部的矛盾不过就是都督府与兵部的权利相争，如今由曹荣兼任，自是完美解决了此事。
然如此，曹荣此人的权势是与日俱增啊，冯征哪能不忌惮，尽管对方已是个老头子了。
冯征一派的人本想提出异议，却没想到支持此事的大臣那般多，纷纷表示赞同，根本容不得什么反对意见。
皇帝沉思半晌，也是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