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四十五、荷包
正所谓人生何处不相逢, 但这样的相逢, 元清帝宁可不要。
看看皇叔又看看长乐和崔昭, 一时竟不知先解决哪边好,干脆两边都不理会, 收回搭在梁才人腰间的手,抬头朝肃王微一颔首:“稍等。”然后转向梁才人,“走罢。”
梁才人错愕。
【我去我去,修罗场啊,这种情况怎么走?不关我的事啊,我就是个吃瓜路人,求放过!】
“我自己去就好,不麻烦——”
元清帝用目光打断她,干脆直接扯起她的衣袖朝前, 路过长乐公主和崔昭时,面无表情:“去阁楼上等我。”
长乐公主羞愧地低下头。
【皇兄我错了……】
崔昭急急道:“是学生之过,陛下莫要怪罪公主——”
元清帝一个眼神瞥过去,崔昭顿时噤声, 然后强行忽视背后那道视线, 带着梁才人找到公厕,又等候她出来。
【我去我去, 想象一下大大在公厕外面等我,这情节, 玛丽苏小说都写不出来吧, 然并卵, 救命,这种玛丽苏我宁可不要!】
梁才人顾不上形象,大步狂奔,几乎使出了平生最快的速度,自觉可以创纪录,洗完手顾不上擦,一边胡乱在衣袖上抹了两把一边奔回了元清帝面前。
“那个……”她小心觑了一眼元清帝的脸色,“想来陛下和王爷公主有话要说,我自己原路返回堤岸就好。”
【并不,围观八卦我的爱,快把我留下来,留下来嘿留下来!】
作为一个善解人意的好“官人”,元清帝当即诚恳道:“不,夫人自是得随我一道。”
梁才人:……
【忽然后悔扮演这个角色。】
梁才人当然违抗不了元清帝,只能乖乖跟在他身后,随他原路返回阁楼,远远的,便看到倚在围栏边的肃王,姿势跟先前一模一样,似乎根本没有换过,她看了一眼便立刻垂下了头,拼命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完了完了,这下要上肃王的黑名单了,早知道打死也不扮什么夫人了。】
元清帝倒是没有半分不自在,一来他本身便擅长隐藏情绪,二来许是接受了事实,先前那种别扭不适反倒消失不见,神情自若地朝肃王点了点头,带着梁才人上了阁楼。
芙蓉园中的楼宇是完全开放的,里面原属于皇家的昂贵物件已经被搬走,基本除了花篮和最寻常的字画,再没有其它装饰,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遵守规矩,保安也没有办法看管住每一个人。
所以此时阁楼上不止肃王一行,四面轩廊下皆有游人,不过约莫被肃王和随从的气势骇住,都避开只立在其余三面角落,并没有人往这面来,且匆匆赏完景后便下楼离去。
廊下添设了木桌木凳,方便游人歇息,然而肃王倚栏而立,随从远远守在一角,长乐公主和崔昭乖乖站在凳前,没有一个坐着。
元清帝施施然上前在主位上坐下,并伸出袖子在一侧的凳子上拂了拂,示意梁才人:“坐。”又朝肃王三人点了点下巴,“都坐。”
肃王不着痕迹的瞥了梁才人一眼,长腿迈开,便在元清帝另一侧坐了下来,长乐公主和崔昭战战兢兢在对面坐下。
“小叔好兴致。”元清帝看向桌上,上面摆着酒壶并四个散开的酒杯,还有两盘下酒的小食,显然方才是与人在此饮酒,脑中浮现起先前从阁楼中冲出来跑走的女子,语气含笑道,“七夕佳节,合该与美相伴。”
肃王神色淡淡:“只是受友人相邀来赏景而已,并非美人。”
【元元莫非误会了?唉,误会又如何呢……】
顿了下,还是没忍住:“少爷好兴致才是。”
【元元莫不是真纳了这些穿越女?她们先前不是信誓旦旦说要回去么?唉,也是,以元元的品性相貌,她们会留下也实属正常。】
元清帝心中哭笑不得,这哪里来的结论?若真算起来,除非身不由己或真心爱慕权势虚荣的,女儿家哪有放着好好的正妻大妇不做,来做嫔妃小妾的,遑论接受过现代教育的穿越女,便是他母亲,最初也是迫于无奈才入的宫,否则便不会一开始就拒绝父皇的侧妃位,嫁给萧九遥做正妻了。
也正因此,母亲才从不主动为难父皇那些嫔妃,否则太后岂会视母亲为亲姐妹,对她尊敬感恩?
母亲临走前抱着他说了许多话,似乎想要将能说的全都说与他听,一遍遍嘱咐他不要学父皇,若真喜爱便从一开始就做到一生一世一双人,若做不到,便不要专情。
挑选皇后时,他在帘后看了全程,从数十个人选中选了让他最有好感的赵三姑娘,结果……
皇后对他根本没有男女之情,不说皇后,梁才人贵妃也没有,便是夏婵,起初也只是出于新奇,而非真心爱慕他。
母亲的例子在前,皇后三人在后,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选择穿越女作为共度一生之人了,当然,穿越男更不会。
恐怕只有皇叔会这般想了吧。
元清帝念及此,心头蓦然微微一动,说起来,这世上抛除他皇帝的身份,单只因他本身还会对他抱有情意的,恐怕也就只有皇叔了吧。
不过转念便将这个念头压了下去,定了定神,道:“随我出来的并非她一人,皇后几人也在,他们久居宫中,难免憋闷,正好趁此机会热闹热闹。”
肃王浓眉微拧:“皇后也在?”
元清帝听不到他在想什么,想来应该跟皇后脱不开干系,未免他胡思乱想,忙道:“皇后坐胎已稳,适当走动并不妨事。”
说完不等他再回话,转向长乐公主和崔昭:“皇后还在堤岸旁候着,便长话短说,说罢。”
说好在宫中随太后乞巧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合着送他们出宫前那不舍的模样全是假的?
为了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竟然学会了对兄长说谎?
一定都是这小子的错!是他引诱了他的皇妹!
元清帝越想脸色越难看,目光沉沉。
长乐公主还是头一次见兄长对她露出这副表情,吓得一动不敢动,嚅嗫着道:“皇兄对不起,是我错了,我不该说谎……”
【皇兄好可怕,好害怕……】
元清帝稍稍收敛了些,看向梁才人:“你带长乐去找皇后,我随后就到。”
“是。”梁才人早扛不住肃王若有若无的打量,火速起身。
【妈妈呀,围观一时爽,事后火葬场,小命要紧,先闪吧。】
拉着欲言又止的长乐公主走了。
元清帝这才看向崔昭,直看得他鬓角流下汗来,不过腰背挺直,目不斜视,倒还算有些骨气,心里想着念着的也全是长乐,而非担忧自己,叫他表情稍稍好了一些:“你便是月考考了头名的崔昭?”
“学生正是。”崔昭恭恭敬敬回道。
“少年慕艾乃属常事,朕能理解,但今日之事朕不喜,不想再见有下次,长乐是朕唯一的妹妹,朕疼她如子,朕对你等宗室所抱期望你该懂得,你秉性聪敏,想来该明白朕所言何意。”
长乐总要出嫁,也到了与人思慕相亲的年纪,他可以理解,也能够接受,但不能接受以这样的方式来欺骗他,若有事大可以来同他说明,何必背着他行事,若他今日没有撞见,两人下一步岂不是要私定终身?
崔昭惭愧低头:“……学生明白……”
“行了,去罢。”元清帝挥挥手,他再生气,也不至于冲着小儿发火。
肃王瞧着元清帝老成的模样,轻笑一声:“少爷比崔昭可也大不了几岁……”
【元元板着脸正经的模样实在可爱。】
咳,元清帝眼皮一跳,皇叔实在是……诗词不行,如今连词语都不会用了。
正无语着,肃王从桌下的食盒中翻出两个酒杯,斟满一杯推到元清帝面前:“少爷既坐下了,便陪我饮一杯再走不迟。”
【能与元元共度七夕,哪怕只是一瞬也足够了。】
元清帝正要告辞的话便咽了下去,略一犹豫,拿起了酒杯:“也好,便祝小叔早日觅得佳妇,顺遂和美。”
语毕一饮而尽。
肃王双眸暗了暗,也跟着饮下一杯,只是多少带着些借酒消愁的意味了。
【我的“佳妇”怕是此生都不会得了。】
元清帝心中叹了口气,主动为两人满上一杯:“此一杯我敬小叔,这些年辛苦小叔——”
肃王伸手按住了杯口打断了他的话,略使巧劲,那酒杯便到了他手里,摇头:“你不胜酒力,便罢了,若真要谢我,不如随便送我一样你身上的东西好了。”说完似乎怕误会,解释道,“今日满城来来往往互相送礼,你只当看在小叔孤苦伶仃的份上,随意丢给我一样打发我罢。”
【不该如此冲动,喝酒误事,元元可千万莫要多想。】
元清帝愣了愣,一时思绪有些扭不过来,明明知道皇叔心意却假装不知道的他是该多想还是不该多想呢?
纠结片刻,随手将腰间的荷包解下了一个,为扮演的像,他身上还真没带什么贵重之物,这几个荷包还是皇后几人帮他挂上去的,似乎说是装了干花,送给皇叔倒也无妨。
肃王接过荷包,哪怕知道或许并非元清帝的随身物件,却还是心中欣喜。
【元元戴过的。】笑。
告别了肃王,元清帝跟皇后几人汇合,时间已经不早,直接出园坐上马车回了宫。
各回各宫前,皇后笑着指了指他身上的荷包:“其实这是我们送给陛下的礼物,陛下回去打开瞧瞧,有惊喜哦!”
元清帝心中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与此同时,肃王府。
肃王看着他从荷包里抽出来的、似是手帕一样的东西,目露疑惑,顺着折叠展开,一个四四方方的布片呈现在他面前。
这是……
犊鼻裈?像却不是,短裈?未免太短了些。
不过不管是什么,显然是贴身之物。
元元的贴身之物……
肃王心头一热,短裤上便有鲜血滴落晕染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