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赵珍珠呀
第一百一十二章
拳头握得紧紧的,少女的眼底已经含着泪花了。
她眼睛红红的, 恨恨地捶着车窗, 再挥手,顾青城一把给她拳头握住了, 狠狠钳在掌心,伸臂过来揽她的肩头, 徐椀拧着力气,非靠了一边。
她满心的愤恨无处发泄, 又踢了车身:“我真是恨, 我真是恨!”
顾青城也是皱眉, 抓着她手:“你恨什么, 你恨的是什么?”
徐椀扬起脸来, 悲悲切切:“我恨我不是男儿身,我恨我没我娘的能耐, 我恨我什么都做不了,他什么时候走的我都不知道,现在出事了, 我怎能不恨?上辈子他是怎么死的,横竖就死在谷中了,这辈子他守着我娘,我要知道我怎么能让他去!”
她鼻尖微酸,倔强地绷着肩头, 并未哭泣。
但是拳也未解, 可见愤恨。
本来是要歇下的, 顾青城突然来接她,她这才知道,她爹去老家接老太太,已经走了两个月了。按理说这时候应该回来了,赶上这场大雪,可能耽搁,但是算计着日子也该是到了。
午后时候,远地又发生山崩。
山上积雪崩榻下来,说是过往行人,埋了不少人了!
消息是最先传到朝中的,顾青城一得到消息立即通知了徐回,紧接又回头来接徐椀,他亲自告诉了她,但是现在朝廷派兵过去救灾,事实上,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被困,也不知道还能有几人生还,甚至不能确定赵澜之的行踪。
徐椀得了消息,如遭雷击。
因她知前尘过往,所以更是害怕,害怕他真的就在那山下。
心乱如麻,想冷静下来,可即使被他裹着手,手心也是冰凉,这只手也是抓住了他的手腕,她紧紧盯着他的眼,抱住了他整个手臂:“也许,也许我爹接了祖母,这回在路上,所以才没回来,那么远的路,那么远的路,你想想,你想想那能这么巧,他们就在那山下呢!”
顾青城瞥着她的神色,轻轻颔首:“嗯。”
她眨着眼,想扯出一点笑意来,没能扯出来:“也不是没可能啊,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我爹福大命大,珍珠还没出生呢,他不会出事的,他不会出事的,对吧?”
顾青城继续颔首:“嗯。”
四目相对,可都在彼此的眼中看见了黯然,车内小灯昏暗,两个人的眸子里,都是一种难言的痛色。徐椀是强忍悲痛,顾青城则是无奈,他尝试改变那些人的命运,但是或早或晚,很多人都没能逃过命数。
如今身边还有李显,还有霍征,他一身孑然,只留心痛。
徐椀还掐着他的手:“他走的时候,你知道不知道?”
他当然知道,可徐回怕女儿牵挂,不许他说的。
顾青城别开了眼,没有作声。
徐椀顿时急了:“顾青城,你知道的,你知道我爹上辈子是怎么回事,怎么还能让他去,他这辈子不求功名,不求别的,只求个安身,也不能行?哪有这样的道理?”
世上事,哪有那么多的道理可言,顾青城见她眼泪就要掉下来了,放开她手,扶住了她的俩肩,狠狠按住了:“阿蛮!你也说了,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你爹福大命大,他不一定在那山下的!”
徐椀咬唇,不让眼泪掉下来:“嗯,他不会有事的。”
顾青城为了安她的心,也是将人拥住了:“我是说真的,你身边的人,命数都有变动,不只是你爹,还有霍征,还有你表姐,别哭,你要是这般哭了,让你娘怎么办?”
徐椀点头称是,这时候也没注意到他说到霍征什么,只是捂着脸靠着他的肩头,揉了揉自己眉眼,再坐直时候,脸色已经缓和了许多。
是了,她必须冷静下来,不管爹是什么样的结果,她不能失了方寸。
不然她娘冲动之余,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先安下娘才要紧。
顾青城拍着她的后背:“高等已经去了,稍等两日就有结果,你先安好你娘的心,莫让她出什么事。”
徐椀一手揽住他的颈子,靠在了他的肩头上:“嗯,我知道。”
马车停下,二人下车。
大门口已经站着花桂了,花桂提着灯,来来回回踱着步。
看见徐椀回来,含泪上前:“姑娘可回来了,你娘等了你好一会儿了。”
徐椀快步走进家门,院子里静悄悄的,唯有前堂亮着灯,也开着门,大冬天的,屋里那点热乎气估计也早就放没了,她知道娘就在里面,扬声叫了她。
“娘!”
走进前堂,徐回端坐桌前。
她大腹便便,身披斗篷,手提长剑,脚蹬马靴,一手扶着桌边,俨然是要出门的装扮。
徐椀连忙上前:“娘,我回来了。”
徐回点头,对她招手:“你回来得刚好,有几句话交代于你,我连夜出城,没事,你爹是生是死,娘都给你个交待。”
徐椀走到她面前,伸手扶住了她:“娘,别急,凡事往好了想,我爹可能已经快到京中了,再等等信,哪怕是我去,也不能让你去。”
徐回站了起来:“去的时候,我就犯忌讳,可又一想,即使你爹知道了这般命数,他也是要去的。自己亲娘,不去接,还能怕这个?他一生轻狂,就犯到我这了,也是委屈了他,如今若真落了外面,当然要接回来的。”
徐椀直扶着她:“娘,你先等等,再等等,已经派人过去了,用不了两日就能有信,你怀着孩子呢,珍珠还有一个来月吧,好好养胎是正经。我爹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这个时候,不管怎么说,她都不能相信了。
事实上,她手中还握着剑,可见其疑心,徐椀看见了,心中也是疑虑,当着她的面,她娘没有明着说,但是怀疑谁可是一想便知。
顾青城也是上前:“夫人保重身体要紧,已经派了人过去,很快就会有消息传回来。”
徐椀也是劝着,她娘还怀着赵珍珠,这时候行动都不稳妥了,当然是说什么都不能让她走。两边都劝着,花桂也在旁偷偷抹着眼泪,正是乱着,洪运从外面匆匆跑了进来。
说是皇子府送来一封书信,特地叮嘱了,一定要送到徐回手里的。
洪运亲自带着人过来了,是个老管事,徐回从前也认识的。
这老管事亲自将书信送到她的面前,因来得急,胸前还直起伏着,徐回打开书信,上面只有三个字:不是我。
是李昇亲笔所书,老管事忙是作揖:“殿下本来是要来,可皇妃这时候偏又见生了,这胎和头胎不大一样凶险得很,殿下让我告诉夫人,答应夫人的事,他做到了。”
徐回手中握着的长剑滑出掌心,跌坐了回去。
徐椀看她这样,连忙抢过她手里的书信,低头看了,也是看向徐回:“娘,这……”
老管事撩袍跪了下来:“自从夫人上次离了皇子府,我们殿下可真是听了夫人的话了,对皇妃也上心了,这两个月以来新皇登基,为着皇后进宫的事,为着迎先皇去太庙的事,为着皇妃腹中的孩子,殿下真是日夜难眠。才得了消息,他也是不知道怎个回事……”
话未说完,徐回已是点头:“我知道了,你回吧,回去告诉他,就说我知道了。”
老管事跪地磕头,然后转身走了。
徐椀捡了长剑,连忙让花桂放了起来。
顾青城也是上前来,给屋里的丫鬟都撵了出去,他让徐椀关门。看了那书信上面的三个字,也坐了桌边来:“夫人稍安勿躁,恕我直言,这两三个月以来,新皇登基,二哥的确没有精力关注别的事,卫衡带着禁卫军守在护城河外,城中局势也才安生下来,应当不是他。”
徐回嗯了声,伸手抚额:“我知道,我太了解他了,乃至于他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上次我与他约定好了,他做他的殿下,和他的皇妃好生相处,我与澜之自去我的,两不相干了。”
徐椀见她神色,过来来解她的斗篷:“娘,我扶你回房休息。”
手一才碰到斗篷带子,徐回却一把推开了她,仍旧站了起来:“我怎能睡得着,这么多年,你爹为了我,舍了太多东西,我去接他,不管他是在路上,还是在哪,我得去接他!”
说着,她这就往出走,依旧喊着洪运的名字。
房门紧闭,徐椀踉跄了一下,赶紧跑了门口张臂拦住了她:“娘!你还怀着珍珠呢,这么晚了你能去哪?城门都关了,什么事明天再说,我爹没事,一定没事的,说不定明天就回来了!”
顾青城也是过来相劝,徐回心如刀绞,勃然大怒,更是抓了徐椀俩肩。
她力气向来都大,盛怒之下更是用力:“让开!”
徐椀动也不动,生怕碰到她,伸到她的胎气:“娘!”
顾青城横竖也插不上手,也过来扶她:“夫人息怒,阿蛮也是为着你好,先等等,什么事明日再说。”
满心怒气正无处发泄,徐回肩动,回身将他手臂摔开:“让开……”
她也是用力过猛,才要给女儿也拎开,腹中胎儿突然猛地动了两下,透骨地疼,她身形一动,伸手扶住了自己肚子,一低头,不知什么时候破了红,蜿蜒的血迹已经顺着裤子染到了脚面。
脚下一动,差点摔倒,徐椀也是看见了,眼疾手快,和顾青城一边一个扶住了她。
徐回痛劲上来了,脸色也白了:“没事,没事,好阿蛮别怕,娘没事,你快让花桂去请稳婆过来,这是珍珠提前要生了……”
她一口气说完,咬紧了牙关。
徐椀回身打开房门,这就叫了起来:“花桂!花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