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嘉小说
会员书架
首页 > >权相养妻日常 > 第118章 倔驴

第118章 倔驴

上一章 章节目录 加入书签 下一章

书房里, 韩蛰端然站在书案后,神色沉肃如旧。

韩镜前两日染了风寒,尚未痊愈,身上穿得厚些, 坐在宽大的太师椅中, 那双眼睛却仍矍铄, 声音沉缓,语气也带着不悦。

“……放肆!调章公望回京, 是为公事, 哪有私心!攘外必先安内, 京城里情势安稳, 你才能有余力安顿外面的事。走到这地步, 甄嗣宗那老贼必起疑心,朝堂上旁人也未必瞧不出端倪。须早点安稳朝堂, 谋定大局。”

“我明白。”韩蛰沉声, “长孙敬已从岭南传来密报, 陆秉坤蠢蠢欲动, 不会拖太久。”

“届时两边交战,你总得离京数月去安排。甄嗣宗盯得紧, 你离京后须有人牵制他,让他无暇生事, 免得动摇你相位。”韩镜眉目沉着, 将书案上摆着的几卷兵法扫过, 缓缓站起身来, “能牵制甄嗣宗的,也只章公望而已。他身在中书,一旦站稳脚跟,要取甄嗣宗而代之,并非难事。尽早将他拉拢过来,有益无害。”

“章素回京后,我跟征儿跟他见过几回。”

“这就够了?”韩镜皱眉。

“祖父虽只跟章老见过两回,章公望却记着提拔重用的恩德,他看得清形势。”

“看得清有何用?跟着我能有荣华富贵,跟着甄家保住太子,他也一样能博个好前程。没实在利益牵系着,他肯出力?我刚说的事,你再想想!”

“不必想。”韩蛰断然否决。

韩镜眉目一沉,回身盯着他。

方才被韩蛰顶撞后怒气横生,好容易压下去,这会儿胡须仿佛都在发颤似的。

但从前的教训摆着,争执吵嘴,向来都是他生气,韩蛰却还跟臭石头似的,那脾气又臭又硬。

他盯了片刻,气哼哼挪开目光,“没叫你娶她。但旧日既有交情,就不该太过冷淡,让人寒心。”

“祖父知道我的态度,不会另娶,更无意招惹。”韩蛰岿然不动。

韩镜对着这倔驴半的臭脾气,竟也拿他没辙。

片刻后,他叹了口气,稍稍收了从前的强硬威压之态,有点退让妥协的意思,“若你跟征儿、徽儿一样,你后宅如何,我懒得过问。操劳大半辈子,谁不想享清福?可你肩上担着韩杨两府的心血,后宅干系重大,不容有失。章斐有心,章公望也未必无意。姻亲之交,总比旧日的情分牢靠。况只是露个招揽的姿态,最后能不能成,还是两说。”

“没有姻亲,章公望自会审时度势。”韩蛰冷声。

不过韩镜态度和软,他也无需硬杠着起冲突,遂缓步走过去,添杯热茶。

“祖父说了半天,先喝茶歇歇。”他说。

韩镜瞪了他一眼,接过茶杯。

韩蛰便只在旁边站着,目光垂落,看到韩镜愈发花白的头发。

自去岁太夫人过世后,韩镜鬓边就迅速变得银白。韩蛰入相的事虽没太大阻碍,但毕竟年轻,资历有限,朝堂上重臣贵戚众多,有人敬惧韩家,也有人为韩家的权势侧目不满,心存疑忌。

新相赴任,跟锦衣司使的冷厉威压不同,要凭真本事收服人心,本就不是易事。

哪怕有主掌过门下的韩墨帮忙撑着,这两月里,韩镜在朝堂内外,也为他费神不少。

开春是一年之始,又容易闹春荒,南边冯璋的叛乱虽平定了,局势不稳,北边仍常有流匪的事报上来。各地的奏报雪片般飞进京城,六部诸事也都压在一处,韩镜毕竟上了年纪,又要稳住朝政,又要操心他的事,头上黑发似已不足四成。

先前唐敦的事给祖孙间添了心结,却也将态度摆得明明白白。

唐敦死后连着半个月,祖孙俩除了朝堂正事,几乎没提过半句私事。

之后稍稍和缓,韩镜态度一如从前,并未质问追究。但老人家显然沉默了许多,身子虽还健朗,精神却已大不如前。

这些细微变化,韩蛰都收在眼底。

祖孙间纵因令容的事剑拔弩张过,毕竟有多年情分在,朝堂在公,亲情是私。韩墨去年险些丧命,如今韩镜又添老态,韩蛰就算被历练出铁石心肠,看着幼时稳坐朝堂中枢的相爷成如今老态,至亲之人,怎能不关切?

沉默片刻后开口,韩蛰神情虽清冷,语气却缓和了不少。

“章家的事我有分寸,父亲跟章公望相交笃厚,也有许多往来。祖父不必担心。”

“我的意思,还是该多使力。”韩镜自知争执无用,也竭力缓和心绪,因书房里素来没旁人,便也少些顾忌,低声道:“傅氏的事我不管,我只问你,若得登大位,你欲立谁为后?帝王之侧,难道只一个皇后而已?”

见韩蛰要出声,他挥手打断。

“对傅氏,我确实有偏见不满,无需掩饰。但傅家那伯位只能撑个门面,宋建春即便跟那边的节度使结了姻亲,毕竟是傅家的亲戚,在京城也难插手。京城里,能帮你稳住朝臣大局的是章公望。”

见韩蛰要开口,他搁下茶杯,再度打断,“你跟旁人不同,这么多年历练打磨,公事为先,儿女私情不宜看得过重。我不听你倔脾气的话,也不想跟你争执,得空时好好想想。”

说罢,将杯中残茶喝尽,站起身来。

“章公望和章素就在客厅,待会过来。”

略显老态的身子微微佝偻,韩镜抚平了衣裳,自出门离去。

韩蛰立在桌边,斟茶喝尽,瞧着半掩的门扇,眉目冷沉,纹丝未动。

跟旁人不同?一样的血肉之躯,纵然胸怀抱负、手腕心性千差万别,生而为人,难道他真能锻造出冷铁身躯?

负重前行,冷厉杀伐,手里的剑所向披靡,是为开创清平天地。

但宅院安稳,夫妻和睦,旁人家的天伦之乐,他也同样会艳羡。

韩镜恐怕永远不会知道,在外征伐时,他有多想念厨房的炊烟,银光院的灯火。

……

令容背靠墙壁,竭力放轻呼吸,心里砰砰乱跳。

韩镜最后那几句话声音压得低,她并没听太清楚,但韩家谋逆的事她心知肚明,既然提及甄相和意欲拿来制衡的章家,必然也是关乎大事的。

谋逆篡位是大罪,韩家如今权势愈盛,虽难遮掩行迹,这等大事必定不愿为人所知。

哪怕已有夫妻之实,她也捏不准韩蛰是否愿意让她知晓。

喉咙干燥,愈发觉得口渴,令容竭力深深吸气,迟疑了片刻,终究没敢走出去,仍旧赤脚走回榻上,面朝里侧睡下,竭力平复心绪。

然而韩镜的话,仍旧萦绕在脑海。

哪怕隔着门扇断断续续,她也能隐约推断,韩镜是想拿姻亲来拴住章家,好对付甄相。

韩镜跟章瑁之往来颇深,韩墨跟章公望交好,韩蛰兄弟跟章素也是幼时旧交,还常带着章斐去玩,三代人交往下来的情分,算来也是青梅竹马,世交故人。即便韩蛰漫不经心,将来剑指帝位,收服群臣时,倘或碰见难事,真能对章家视若无睹?

也许会,也许不会,毕竟事关朝堂,瞬息万变。

但这世上的夫妻,初成婚时,谁能预料未来之事?

皇帝未必三宫六院,白衣书生也未必都能深情不移,从一而终,端看性情态度而已。

令容蹙眉捏紧锦被,睁着眼睛出神。

侧耳细听时,外头没有动静,也不知韩蛰仍在书房,还是已会甄家人去了。

她躺了半晌,渐渐有了主意,那颗空悬乱跳的心也安稳下来,阖目睡去。

……

迷糊睡醒,屋里已颇暗沉了。

酒意散去,口渴得却厉害,令容下榻趿着鞋没走两步,屋门吱呀作响,沈姑捧着茶盘走进来,“少夫人醒啦?”

令容颔首,接过她斟的茶喝了两杯,“夫君呢?”

“大人后晌会客去了,吩咐我转告少夫人,他会按着时辰回银光院,陪少夫人用晚饭。”

令容颔首,睡前苦恼半天后理清思绪,这会儿推窗透个气,倒觉得神清气爽。遂理了衣裳,就着傍晚渐渐凉下来的风,自回银光院去。

因韩蛰的厨房太远,令容平日又爱折腾各式菜色糕点,往来不便,先前就已在银光院隔壁添了个小厨房,不及韩蛰的整齐宽敞,平素让红菱张罗饭食却是足够的。这会儿红菱腰系围裙,正忙得热火朝天。

宋姑和姜姑原本在里头帮忙,见令容回来,便迎到跟前。

“少夫人可算回来了,红菱等了大半天,去丰和堂没见少夫人,还当已出府去了,担心这桌菜色要浪费。”宋姑笑吟吟的,陪令容到里头凉亭坐下,命人端些新鲜瓜果过来,“晚饭照常摆吗?”

“摆在凉台吧。”令容改了主意,“多点几盏灯笼就是。”

“那我去寻个披风备着。”宋姑应命而去,姜姑便带了几位丫鬟,去凉台摆设桌椅,整治杯盘。

令容闲坐无事,叫了枇杷服侍,进屋另换了身衣裳,点朱唇,扫娥眉,另簪珠钗。

揽镜自照,两靥娇丽,眉目婉转,指尖拨动耳畔滴珠,在脸颊旁晃来晃去。

起身在镜前转着圈儿瞧瞧身段,腰肢纤细胸脯鼓起,被衣衫勾勒得恰到好处。

她甚为满意,戳了枚蜜饯塞到嘴里,出屋逗红耳朵去了。

点击切换 [繁体版]    [简体版]
上一章 章节目录 加入书签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