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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睚眦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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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下千年妖丹可以大补修为, 但从没听说过能够让人起死回生。

阿羽眸色微沉,不管是不是纪明镜信口胡诌以此借口引他离开,但他总算抓住了一线生机。他将褚颜重新背到身上, 转身欲走,又听身后的青衣人道:“还剩一天的时间。”

黑衣少年回头, 问:“什么?”

纪明镜循循善诱:“他吃下的是续命丹,可保七日内魂魄不散。你现在已经耽误了六天, 况且,千年修为的妖物又岂是那么好找的?就算万幸你出门就遇见了一只, 但又怎样保证这妖物体.内就怀揣着内丹?毕竟妖修也分三六九等, 修炼为妖而修不出妖丹的大有所在。”

这些话相当于阻绝了他所有的路。

一日之内想要得到罕有的千年妖丹,难上加难。

阿羽面无表情的思忖片刻,不觉恍然大悟, 他突然笑出声来,不知是嘲笑自己还是嘲笑褚颜。他以手盖住眼睛,不让过于苍白的阳光映入自己的眸中,兀自笑道:“续命丹。千年妖丹。高明, 高明啊——”

纪明镜眼看着他发疯。

阿羽将背后的人放到地上, 双手抓住沉睡中人的肩膀, 端的是一副咬牙切齿:“你早已知道我的身份,所以才会费尽心机的接近我, 你一直把我玩弄于鼓掌之中。我早该知道, 就连纪明镜都一眼能识别出缚妖绳来, 何况是你?褚颜, 你可真是白家的一条好狗!传言佛祖以身饲鹰,而如今你以身饲我,你以为我会救你而挖出自己的内丹?别做梦了你!你想名垂千古,我偏不让你称心如意!”

说罢,他将人一把扯了起来,踏上修灵剑,回头看了眼桃树下的两名青衣人,撂下狠话:“日后再来算账。”

随后扬长而去。

“……”料到这一切变故的纪明镜沉默了一会儿,桃花纷飞,客人已去。

身旁又流泻出清冷的曲调《天上曲》,纪明镜从袖中掏出一个纸叠的灵鸽,栩栩如生的白鸽脚上缠有红绳,灵鸽带来的字条早已被他在阅读过后焚烧。

他将红绳从鸽子脚上解了下来,重新系到桃木葫芦上。

说实话。

褚颜就这样被阿羽空口白牙的阴谋论了一番,实际上他根本就没意识到缚妖绳,先前也不知道阿羽的身份,虽然知道他可能是那条被自己一剑砍伤的银蛇,但却不知道他原来姓白名羽字惊弦这回事。

不过在某种程度上,阿羽也没冤枉他。

褚颜在知道阿羽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后,也为了坑他而设计了一个以身饲蛇的局。褚颜提前放出了灵鸽跟纪明镜通风报信,然后吃下了续命丹,再趁阿羽索要拥抱时催动修灵剑刺过来,打算对自己来个一剑穿心。

只是没想到阿羽将两人的位置翻转过来,修灵一剑刺穿了俩。

死后的褚颜身魂分离,四周像布下了透明的结界,让他不能距离自己的身体过远,否则就会被强制性的弹回来。这有可能就是续命丹强大无比的功效,保证魂魄七日内不散。

那夜月光如水,阿羽将修灵剑自心口处抽离出来,两人的血交融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的。黑衣少年的手掌微凉,还带着些颤抖,他不是不疼,而是疼的太过,早已变得麻木不仁。他把美人因失血而苍白的脸对向自己,掌中的鲜血染上他的脸颊,绘出绝望的红色。

阿羽脸上没有震惊,更多的是戏谑的笑意,冷冷的,淡淡的,最后化为面无表情。

他把失去生气的人抱在怀里,衣衫上的粘稠血液散发着令人无法忍受的气味,向来挑剔的他也此时也不去在意,而是慢条斯理的将白衣人的发整理好,再掐出一个刚学会的清水诀,把衣衫上的血迹都抹去。

他抬头望着夜幕上那轮弯月,良久没有动作。

仿佛凝固成一个雕像。

半晌,才听他挤出几声冷笑。

阿羽将怀中人甩到地上,伴随着彭的一声响,毫不怜惜的跨到对方的身上,双手死死的掐住白皙的脖颈,用力到全身发抖。他满面阴鸷,呵呵笑道:“我该怎么做?我能怎么做?!我要救你是吗?可我怎么救,怎么救?!!你他妈给我起来!!!”

他扣住脖颈的手颤抖个不停,黑眸逐渐被铅色替代,显现出癫狂的征兆。

阿羽凶相毕露,吼道:“我该怎么才能救你!你说啊!你说啊!!”

除掉凶残杀戮的本性,他现在所有的东西都是褚颜教给的,如何运用灵力,如何驾驭灵力,如何将魂引渡,如何操控灵剑……

可偏偏,偏偏没有教他怎样令人死而复生。

感知到灵力召唤的修灵剑温顺伏了过来,阿羽眼神淡淡扫过,对这柄灵气之剑极为不耐烦,怒道:“滚!”

剑身犹带血的修灵发出嗡嗡响声,在满满的戾气中选择重新蜗居到小屋之中,就见那柄闪着柔和亮光的剑自发的向屋内飘去,隐匿在门口。

阿羽狠舒了一口气,喃喃自语的长叹道:“剑不能以血认主,它只认一个主人。是。都是我一厢情愿,都是我孤陋寡闻,都是我……”他狰狞的面目蓦地僵住,阿羽低下头,望着美人的苍白容颜,接着道:“你这样,又算什么?报复我吗?你以为我会觉得愧疚,从而去不择手段的救你?”

没有得到回话。

阿羽要自己冷静。

他沉默着站了起来,见那白皙脖颈上已经有了青紫的指痕,走进茅草屋中,没过一会儿又出来,手中拿着纱布和药粉。阿羽将药粉囫囵抹在白衣人被刺穿的胸前,之前被清水诀清洗一新的衣物又染上了鲜红,他小心的将药粉倒在伤处,再用纱布一圈一圈的裹起来,饶是缠再紧的纱布,都会有源源不断的鲜血渗透出来。

早已从身体中脱离出来灵魂状态·褚颜,还搞不懂阿羽到底要做什么。

他都已经没了声息,再怎么补救都毫无意义。

阿羽先前冲他发泄了一场,此时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替他包扎着伤口,尽管这些仅有的纱布盖不住汩汩流出的鲜血,他还是缠了一层又一层,到最后把自己身上的衣服割下了大半,总算替褚颜将伤口处理好。阿羽抱着不再流血的白衣人——他的血液已然凝固,身体变冷、僵硬,唯有脸上如同睡着般的恬静美好。

黑衣少年扯过屋中的黑斗篷,披在褚颜的身上,临离开时,黯淡无光的修灵剑又发出了微弱的光亮,他看了看拼命吸引着注意力的灵剑,微皱了下眉头。

犹豫了一瞬后,将修灵剑握在手里而后掷向地面,看样子势要将它砸个粉碎。

修灵剑识趣的在即将落到地上时。

接着浮在阿羽的身前。

那本黯淡的剑身被赐予了灵力后闪闪发光。

他腕上的红绳将褚颜紧紧捆在少年的背上,阿羽踏上修灵,灵剑带他御空而行。

褚颜不能离开自己的肉身,阿羽又不离开他的肉身,所以褚颜只能以透明的灵魂状态跟随在阿羽身边,看他到底会不会像自己猜测中那样做。他的灵魂状态只能维持七日,如果他在这七日中摧毁不了病毒源,系统就视为他的这次任务失败。失败后就会重新开启这个世界,只不过难度系数要比现在更大一些,毕竟攻略目标也是有自我防御意识的,否则也不会由于自我防御衍生出什么凌驾于规则之上的能力。

褚颜是以博弈的精神做出这个决定。

说实话,他自己也感觉把握不大,毕竟从这些天的接触来看,阿羽因曾经的伤痛而导致厌恶整个世界,眼都不眨一下的屠杀青衣村就能证明。睚眦必报、锱铢必较都是他的代名词,那他有可能为自己而献出供养着他生命的蛇丹吗?

可能很小。

褚颜是这么认为的。

尤其是在看到阿羽死命掐住他脖子的时候,褚颜暗觉计划已经失败了一大半。

穿梭在云霄中、落到峰顶的时候看到少年面色发白的揪住心脏,联想到白月松的心疾,褚颜才意识到阿羽为什么每次御剑飞行时脸色会那么差。除恐高之外,他应该还有父亲遗传给他的心疾,也就是心脏病。

得了这么个糟心的病他还能和别人大战三百回合,不是千年蛇丹的效果加成还有什么。

纯阳之体并不多得,像阿羽这样吞噬掉妖丹的修为化为己用,到最后也没有遭到反噬爆体而亡的人,可谓是世间少有。当时的白月松受病魔缠身,又见自己的子嗣染上了与他同样的病,喂下阿羽妖丹也有让他早早解脱之意,不料阿羽被喂下后却半点事没有,身体愈加的康复,白月松见此情景倍感欣慰,之后又为自己的病发愁。

因而寻了个禁法,将阿羽练成了药人,专门替他医治心疾。

若说白月松错,他是错了,但若是说他对,也可以说成对。他把阿羽的生命从阎王手中夺了回来,却又剥夺了幼小孩子的美好童年。

真是。

褚颜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个事儿。

现在他和阿羽身处出云城内的清静峰上,阿羽在角落里偷听的时候也不忘背上褚颜,白家祠堂内点燃檀香炉,青烟袅袅升起,褚颜以幽魂状态在苏夫人和白水谣之间飘啊飘,将从前的事情听了个七七八八。

白水谣仍是一脸不可置信,她问:“你又为何知道这些事?”

苏夫人叹了口气,凌厉的眉眼不再,转而化为对女儿愧疚的柔和,“我曾去过后山,撞破了他的好事,后来就认清了这人的真面目……水谣,你不要怪娘,我当时带走你哥哥也是身不由已。”

白水谣喃喃道:“身不由己?”她掩面而泣,“为什么不把我也带走?难道只有哥哥是你的骨肉,我就不是了吗?”

她当然愤愤难平,自小就成了没娘的孩子,爹虽宠爱的她无法无天,但仍弥补不了缺失的母爱。尤其是在知道还有一个被偏爱的亲生哥哥,心里想平衡都难。

苏夫人道:“你留在清静峰是最好的。我虽有娘家的资助,可开辟山脉阻难重重,我已经让你哥哥随我一同受苦,不能让我女儿也跟我一起过这样的生活。你父亲他虽做出这种事,但你是个女儿家,他不会把你练成药人,所以……”

白水谣抬起胳膊阻断她的话,痛苦道:“您真自私。”

白水谣只说了这四个轻飘飘的字,苏夫人到嘴边的话却怎样也说不下去了,她知道这些年的缺席确实对女儿亏欠许多,现在说什么都于事无补。

她没有站在女儿的角度上考虑,确实自私。

褚颜瞅了眼放置灵牌的最底层,白惊弦的灵牌已然被撤了下来,江氏的却还在,灵牌之后放有一个紫檀木罐,想来是盛放骨灰的。

母女俩都陷入沉默的时候,藏在朱漆柱后的阿羽动了动脚步,飞身出了祠堂。

褚颜本来还想听听母女俩之间的故事,无奈阿羽背着他的身体离开,他也只能跟随阿羽飘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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