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七十

乔恩早上没起来。因为他昨晚翻来覆去地看那部电影, 天蒙蒙亮的时候才睡下去。

陆易早就仰天躺在了陪护床上，什么时候睡过去的都不知道。

刘志伟进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两个鼾声如雷的人。

刘志伟：“……”这两人又去做贼了？

刘志伟本来还打算给乔恩一个惊喜，一推门进来“surprise”都没能说出口，看到两条翻肚皮的咸鱼就没话说了。

他看了看表，已经十一点了。通常乔恩十点钟醒来，在床上发呆十五分钟，洗漱二十分钟, 然后等着吃早餐。

刘志伟今天已经来晚了, 就想要确保乔恩完全清醒, 没想到不仅乔恩睡着了, 陆易也睡死在那儿。

病房里投影布还展开着，片子已经放完了, 也不知道他们俩晚上看的是什么精彩的影片。

刘志伟把手里的东西放到床头柜上，来到乔恩的床边蹲下，拍了拍他的脸：“乔尼？乔尼？”

乔恩呢喃了一句：“‘周郎’……”

刘志伟皱起了眉, 疑惑地贴近他的面孔：“乔尼——？”

乔恩猛地弹了起来。将刘志伟往后一撞, 刘志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而乔恩的下巴磕在刘志伟的额头上, 疼得呻|吟了一声。

刘志伟还没说什么，乔恩定睛看到刘志伟，先叫了起来：“Zeo!”

刘志伟揉着自己的额头站起来, 忍不住说：“你们昨晚在干什么？”

乔恩叫道：“你会武功！”

刘志伟蒙了好一会儿, 心想乔恩一定是看到了网上他试镜的片段, 于是恍然大悟说：“为了演戏嘛。”

“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乔恩睁大眼睛瞪着他，“所有中国人都会吗？！”

“不是所有吧……”刘志伟站起来之后，想到什么，连忙补救性地说，“你先别动！”

乔恩茫然地坐在那里。

刘志伟从口袋里抽出一个棒状的东西，伸手一拉。“砰”地一声，一蓬小礼花炸了开来。刘志伟补救性地说：“Surprise——生日快乐！”

乔恩怔怔地呆在原地瞪着刘志伟。

场面一度尴尬。

“……嗯……有感到惊喜……吗？”刘志伟放尴尬地放下了手。

乔恩突然张开了双臂。

“Come on， 这是你的专属拥抱——快过来，我等不及了。”

刘志伟有些僵硬地挪过去，虚虚地环抱了一下乔恩，却被乔恩猛地搂到肺都压扁了。

“我太——感动了！”乔恩夸张地用力抱紧刘志伟，让刘志伟连连捶他的背，“你居然记得我的生日！”

刘志伟气都快没了：“……你的电脑密码是……0106……你说过一般人都拿生日做密码……”

乔恩激动地对刘志伟后方的陆易说：“陆易！你听见了吗！有人解开了我的电脑密码！我的天哪！Zeo办到了！”

早就被惊醒却一点都不想理乔恩的陆易翻了个身用枕头把自己的脑袋埋了起来：“……”

“你知道你干成了所有飓风成员都没有办到的事吗？”乔恩激动地说。

刘志伟：“……你先……放开……”

陆易：“……”因为所有程序员都没考虑过乔恩的密码跟普通人一样只是生日数字。

刘志伟趁乔恩的怀抱松开的一刹那，立刻挣扎了出来，脸色涨红头发凌乱，像个刚刚从人怀里挣扎出的炸毛的公猫。

“这是什么？你带给我的生日礼物吗？”乔恩眼尖地看到床头柜上的盒子。

“……是你的生日蛋糕。”刘志伟喘着气扯整齐自己的衣服，将盒子打开了。

里面是一个方形的蛋糕，不是很大，上面写了花体的“Happy Birthday， Jone”。

乔恩捂住了自己的心脏。

“噢——Zeo！”

刘志伟很难面不改色地应对乔恩这种夸张的表情和感慨，对此只想逃跑。

乔恩迫不及待地将小桌板翻起来，将蛋糕放在了小桌板上。

刘志伟从袋子里抽出了两根蜡烛，一个是“3”，一个是“5”，整齐地插在了蛋糕上。

乔恩的脸色看上去有点不开心。

“怎么了……”刘志伟瞄着他的脸色心里一咯噔，“我搞错你的年纪了……？”

“没有，”乔恩说，“我只是发现我比你大了七岁——现在是八岁了。”

——可你看上去只有八岁。刘志伟内心吐槽。

“你看上去很年轻。”刘志伟嘴里安慰他。

“我比你多浪费了八年，却只比你多成立了一个公司。”乔恩有点儿闷闷不乐。

刘志伟：“……”一个公司还不够吗！那是世界IT顶尖公司飓风！而且你跟一条咸鱼有什么好比的！

“而且我比你多出了八年都没能成功克服困难站起来。”乔恩盯着面前的蜡烛，他话里的意思让刘志伟忽然发不出声音，“但是你却站起来了。”

刘志伟沉默地蹲在床边，一旁用枕头蒙住头的陆易将枕头掀开了，侧身躺着背对着两人看着面前的墙壁。

“我只是运气不太好，”刘志伟忽然开口说，他的脸上带上了微笑，“每个人都有运气不好的时候，身体不佳的时候。这些其实不怪他自己，只是就结果来说，这些总被别人归结为‘失败’。”

乔恩沉默了好一会儿，说道：“我们昨晚在看《破式》。”

刘志伟怔了一下。

“你知道我，以及大部分影迷最喜欢‘周郎’这个角色的是什么吗？”乔恩说。

刘志伟下意识地说：“……是什么？”

“他的品行、个性、态度……其实都是基于他是个英雄之上的，而让他成为英雄的就是他的功夫。是他的功夫让他卡在了这个位置上，成就了他这个角色，广大的影迷最喜欢的也是他的功夫。”乔恩说，“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你是他的武打替身？甚至连职员列表里都没有你。”

刘志伟的身体僵住了，一动都不动。

“这是一种作弊吗？”乔恩问。

刘志伟还是没有答话。

“只有有能力的正义者才被成为英雄，没有能力的正义者只能被称为好人。”乔恩说，“你做了一个无名的英雄，让一个好人成了作弊者，这是你的本意吗？”

刘志伟张了张嘴，双手握拳紧了紧。他缓缓地说：“不是。”

乔恩看着他，面孔上没有同情也没有义愤填膺，只是平静地问：“这也是你的所说的‘失败’之一吗？”

刘志伟捏紧了拳头。

“Come on， Zeo，”乔恩说，“一切都过去了，而今天是我的生日。”

刘志伟松开双手，看向乔恩说道：“我在列表里，只是我那时的名字叫‘刘志’。”

乔恩皱起了眉毛。

“这件事很复杂。”

“我喜欢听复杂的故事。”乔恩说。

刘志伟看了两眼乔恩，低头继续看自己的拳头。“《破式》的版本其实有两个……第一个上交给广电审核之后，第二个版本在第一个之上进行了部分删节，”刘志伟说，“第二个版本片头里我的名字被删除了——那个片段在删减片段当中。张哥——我的第一位经纪人问过制作人，得到的答复是‘意外删减’。”

“意外？”乔恩不敢置信地说。

刘志伟没什么笑意地扯了扯嘴角说：“电影一夜间火遍了全国，柳意红了，因为喜欢他的人太多，柳意的经纪人来找我的经纪人。他答应给我更好的试镜机会，希望我的经纪人不对外宣布柳意的替身身份。”

“什么？”乔恩难以置信地掏了掏耳朵

“我的名字不在影片里，所以就算我们不同意，事实上也没有办法，因为我只是个不成名的替身小角色，但柳意……已经是很火的大演员了。”刘志伟顿了一下，“我是不是忘记说了，我跟柳意曾经是一个经纪公司？”

“他过去的经济公司叫做‘星耀’。”陆易不知道什么时候坐起来听的，他对刘志伟的职业生涯更了解一些，在一旁给乔恩作补充，“十年前星耀还只是个刚起步的小公司。”

刘志伟用眼角看了一眼陆易，低低地“嗯”了一声。

“那时候公司咖位最高的演员就是柳意，最后也是柳意带动了整个星耀，为了塑造他，公司很多艺人都‘牺牲’过，”刘志伟没什么情绪起伏地说，“我只是运气不好，也成为了其中之一而已。而且张哥后面……也的确给了我一些好的选择，是我没有抓住机会。”

“我记得《破式》在国际的几个大奖上都提名了。”陆易说道。

刘志伟低头笑了一下：“没错，所以此时更不会有人相信一个籍籍无名的小演员是‘周郎’的武打替身。因为公司宣传的是柳意出演‘周郎’的所有出镜片段，而演职员列表里甚至没有‘武打替身’的字样。”

乔恩的脸上始终保持着震惊和难以置信的神情。

他双手摊开放在被子上，张大嘴对陆易说：“我对你说过我觉得这里面有什么故事……你能相信你现在听到的吗？”

陆易皱着眉瞥了一眼乔恩：“好吧，你说对了。”

乔恩荒唐得发出了一道笑声。他沉默了半晌，严肃地说：“我现在愤怒极了。”

刘志伟看到乔恩的脸却忍不住笑了起来，他耸了耸肩说：“就像你说的，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我有了个新的开始，我早就不在乎那些了。”

乔恩憋着一口气，两个腮帮和人中又鼓得像金鱼。

刘志伟回过神来，说道：“对了，我给你准备了生日礼物。”

乔恩的注意力被转移了一丝，严肃地问：“什么生日礼物？”

刘志伟从一旁的袋子里掏出了一个盒子。

乔恩拆开一看，是一个拍立得。

刘志伟还不是很习惯别人当着自己的面拆礼物，有些不好意思地挠着头说：“我不知道送什么好……是导购建议的。”

对刘志伟来说过于贵重的东西也许乔恩已经看得太多了，他就挑了一个意义大于价值的东西。

“是相机？”乔恩对着刘志伟随手按了一张。

刘志伟正看着乔恩的表情被拍了下来，没一会儿相机就吐出了一张黑色照片。

刘志伟：“……”

“Wow!”乔恩对此感到很新奇，“我还没见过这么造型这么奇特的拍立得。”

“……因为你喜欢粉色的。”刘志伟木着脸说。全场就一款粉色拍立得，小猪形状，嘴里吐相片。

乔恩惊喜地看着相片渐渐现出刘志伟的形象：“太棒了！谢——谢！”他一把将小猪拍立得塞进了陆易手里，搂过刘志伟对陆易说：“给我俩来一张！”

陆易一个严肃带点雅痞的中年男人手里拿着一个粉色小猪相机，画面要多美有多美。

刘志伟简直没眼看。

陆易冷着脸，在刘志伟绷不住笑出来的同时按下了快门，将相机和相片一并递回给了乔恩。

乔恩甩着相片，在刘志伟给他点蜡烛的同时不断拍照，没一会儿就用光了所有的相片。

当天晚上，刘志伟离开之后，乔恩依次翻看着所有的相片，嘴角不觉露出了一丝笑容。他给刘志伟发了一条短信：

“谢谢你，Zeo，这是我过得最开心的生日之一。”

放下手机的同时，乔恩打开了电脑。瑞克出现在电脑的对面。

“头儿，罗杰搜索电影的时候有一条信息链是通过中国的广电的，《破式》这部影片能出现在他的列表里，说明它一定曾经出现在那条信息链中。无论是‘刘志’还是‘刘志伟’，罗杰都搜索过，因此他的名单才会比人像对照的李都全。”

乔恩挑起了一边眉毛，用手将额发撸到脑后，手肘撑在了一旁的扶手上：“那就把《破式》的所有版本都找出来。”

瑞克吹了一声口哨，兴高采烈地把两指放在眉边行礼：“遵命，长官！”

只要是数据文件，他们都有获得的途径，更何况是可能从未加密或加密薄弱的，还经过审核的数据文件。

——他们可是顶级的黑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