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新的招数
仁王走上网前时神情有些恍惚。
不, 不只是神情。
如果光看他和不二, 大概是分不清谁才是输了的那个的。固然不二的神态里有着隐约的不甘, 但仁王收回灵力后格外苍白的脸色也很引人注目。身上带着的过量的汗水也是。
这是透支了吗?
不二忍不住猜测道。
“仁王君……”他握住了仁王的手。
而仁王心不在焉地做着赛后礼仪。
他听到不二的声音微抬起眼,收敛了挑衅神色的人睁大眼睛时居然显得无辜。
“多谢指教。”他说。
“……多谢指教。”
不二原本想问清楚仁王到底是什么意思,“幻影”又是什么, 但临到头他又不知道该用怎样的措辞。因为对手利用了他对手冢的特殊和在意……
这有什么问题吗?
从战术层面上, 没有任何问题。
而他甚至知道自己赢的机会微乎其微。或许一开始并不这么认为, 但从仁王展现了“无我境界”开始, 有些事就超出他的控制了。
而后,那个可能是打破了无我境界桎梏的状态……
他神色复杂地走回了休息区, 对着担忧地看着他的队友们抱歉地笑笑:“对不起,输了呐。”
“不是不二你的错啊!”菊丸忍不住扑上来抱住他, “不二不二不二,你不要自责。”
怎么可能不自责呢?
不二苦笑着。
他想他到底辜负了手冢的期待, 也辜负了这些队友们的期待……天才不二,就这样走到极限了吗?
这么想着,他抬起头对上队友关心的眼神。
“我……”
“没关系的不二!全国大赛,我们还有机会!”大石大声说。
不二迟疑地点了点头。
比赛还得继续, 就算已经定下了胜负关系,关东决赛也一向要求打满五局。
“要赢啊, 阿乾, 越前。”不二说, “至少别让立海大……”
别让立海大把比分变成5-0.
但乾的对手是皇帝真田, 他说出要赢的话也并没有什么自信, 反倒是越前……
对手是那个幸村,越前也有可能赢的吧?
他可是个,拥有着无限可能性的,让他们这些前辈都不由得侧目的一年生啊!
那边仁王走下场时得到了幸村担忧的目光:“你没事吧?”
“……一个小意外。”
幸村歪了歪头没说自己发现的仁王气息的异常。他没感觉到什么但他知道那不是普通的无我境界,一定有什么干扰了,但或许是突然出现在球场里的怪兽呢?
幸村知道那天晚上他看到的是他不应该看到的东西。这话说起来很拗口,但他从仁王的言行举止里察觉了这个。
但万一不是怪兽,而是仁王本身出了问题呢?
那种无我境界失控的感觉……可失控后,为什么又变成了更强大的境界?
他觉得他大概是问不出来什么的。
仁王回到休息区时脸色已经好了很多。
他很想抓着白狐狸的尾巴使劲揉,可惜白狐狸比赛结束后就不见了踪影。而且他也从来没摸到过白狐狸一根毛。
这种自作主张的行为……
我可以自己赢的!
有毛病吧?!
他气的不行但周围都是队友,就只能蹙着眉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然后旁边突然伸过来一只手,手上拿着一条巧克力。
仁王:“?”
“低血糖是吧?”丸井这么说着,笑容里却带着一点意味深长,“记得带巧克力嘛,平心静气治疗低血糖。”
仁王眨了眨眼吐出一口气。
他接过了巧克力把包装拆开。
他掰下一块,塞进嘴里。
榛子的味道很重,牛奶巧克力也很甜。他被这个味道腻得不行,只能找了水灌了大半瓶才把恶心的感觉压了下去。然后他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丸井:“你平时一天吃两条这个?”
“有什么问题吗?”丸井歪头。
仁王:“……不。”
作为咸党他无法理解,不过算了,现在还是不要掀起咸党和甜党的战争了。
他想了想把巧克力往旁边一塞。
柳生:“……?”
“平心静气。”仁王说。
柳生:“……”
已经定了的胜负让双方的气势发生了进一步的变化。
立海的欢呼声震耳欲聋,而青学则肉眼可见地沮丧起来。
在欢呼声中真田准备上场。
走到一半时柳喊住了他。
“弦一郎。”似乎在今天格外有斗志的立海大的“参谋”露出一个笑来,“不要留手。”
“……”真田诧异地看了柳一眼,哼了一声,“我不会松懈的!”
他走到指导席时和幸村说了些什么,脱下了手上和脚上的负重。这让观战的人又喧哗起来。
“参谋今天怎么了?”仁王后知后觉地想起柳生也是和柳打完比赛就开始不对劲的。
白狐狸的灵力虽然一下子打乱了他自己的灵力循环,但走下场后也很快和他自己的灵力融合了,似乎没有半点障碍。于是他甚至不需要往日里漫长的恢复时间。
这会儿他脸色已经恢复过来,还得到了旁边丸井“我就知道你又低血压犯了让你带巧克力吧”的唠叨,情绪非常复杂。他索性先把白狐狸的事放在一边,关心起比赛。
丸井给他科普起柳在国小时曾经有过的搭档。
“就青学的那个……是柳国小时的搭档。”丸井又说了一遍他和柳生说过的故事,“我和杰克为了了解双打对手去看了东京的Jr比赛,那时候柳和乾是最出名的国小双打组合。所以我第一次在立海大见到柳时超惊讶的,而且柳还转了单打。不过现在又莫名其妙开始打双打了……啊柳我不是在说你!”
柳勾起唇,假装没在意后面的谈话。
丸井其实也不怕他,就是做做样子,见柳重新回过头就继续说:“我听说他们曾经打过比赛但是没打完,第二天柳就转学了。”
仁王惊叹于丸井的八卦实力:“你是从哪里听说的?”
“上次推迟比赛的时候我们不是和青学遇到了吗?我听到几句他们的谈话。虽然他们没注意到我。”
仁王:“……”
在他们聊天时场上的比赛已经开始了。
基本上没有人期待这场比赛的结果,因为所有人都对这场比赛的结果有了心理预期的结局。
那可是真田弦一郎啊,中学网球界的皇帝!
是曾经连那个迹部都打败过的真田啊!
在观众席上的迹部倒是不知道他被许多观众在心里拿来和真田对比了。
他脑海里还是刚才那场比赛。
不二,和仁王。
他天生对精神力敏感,因此仁王一开始就笼罩在比赛场上的精神力他注意到了。他猜想那会是后招,或者布局什么的。
可仁王好好的打到一半突然变了节奏,整个人的状态变得很不稳定,看起来还不是由于内因而是外因。
刚才场内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仁王的实力,到底是真正的稳定还是本身就不稳定?
“立海大……”
立海大,到底隐藏了什么东西呢?
不二显然还没能让仁王拿出真正的底牌,因为以他的视力能看出观众席上的仁王已经恢复了。完全的恢复。那么真田呢?在一个学期前的练习赛上,他能感觉到的真田的隐藏,又是什么呢?
他看向场内,形势和比分都不出他的意料。
他没有失望,只是冷静地想,看来,真田的底牌也还能再藏一段时间了。
青学的乾,还逼不出真田的底牌。能逼出真田底牌的……迹部的眼神突然火热起来。手冢,幸村,他念叨着这两个名字,又看向了在青学队伍里戴着帽子的矮个子一年生。
那个一年生,能逼出幸村的底牌吗?
不,怎么可能呢?
那个幸村精市……
“怎么,迹部,突然不耐烦了?”忍足问。
迹部不意外身边的冰帝天才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
骄傲的帝王哼了一声:“青学可真不像样,比起立海大……”
“嘛,但打败自己的人又被立海大打败,多少有点感慨吧?”
“哼!打败了冰帝,就应该表现得再出色一点!”
省得大家以为冰帝是一群弱旅。不过现在的情况,冰帝已经……
迹部眸色暗了暗,压下了突然涌上心头的情绪。
单打二的6-0在大部分观众的预想之中。
既然连单打三的不二都被削了6-0,那么单打二立海的真田,实力应该更强大才对。
确实也如同他们预料的,比赛从一开始就没有改变过走向。
真田答应了柳不能留手,他也确实脱下了负重,还用出了风林火山。
打起比赛来就像是喷发的火山的真田,不管是攻击还是防守,都是完完全全的全国级别——不,是已经超过了全国级别。
这样的比赛比起玄幻的精神力和境界的斗争,在场面上要好看许多。
打到后面,就连不是立海大的普通观众,也不由自主跟着立海大的啦啦队一起喊起了常胜立海大和皇帝必胜。
“听起来好中二啊。”仁王在欢呼中仰起头。
丸井嚼着口香糖:“觉得你被抢了风头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嘛,不过也是。真田的风林火山你也会用,他现在发挥出来的实力对比起你上场比赛的拼命……”丸井双手合十,“你上场比赛到底为什么那么拼?”
仁王:“……”
我没有拼,我计划的好好的,结果剧本被打乱了。
可恶,真的要好好教训白狐狸啊!
他这么想着,盯着走下场的真田看了两眼。
真田:“……?”
现在只剩下一场比赛了。
单打一的比赛。
如果按照中学联赛的惯例和潜规则,这会是两队部长的决战。就算不是部长,也会是王牌。而现在的情况呢?
立海确实是部长上场了,青学却既不是部长也不是副部长。
甚至连默认二把手都不是。
“一年生……么?”幸村站起来,对着比分牌上换了的名字笑了笑,“我可不是会给别人的后辈上课的人啊。”
“是啊,他连自己的后辈都没怎么上过课。”丸井小声吐槽,“你看赤也被真田带成什么样子。”
仁王觉得今天的丸井格外胆大。
“你今天是怎么了?”他奇怪地问。
丸井往后一靠:“不,没什么。”
几周后收到关东青选赛邀请的仁王,会知道丸井的反常是因为幸村向他提出了和桑原双打拆伙的提议,但现在他还什么都不知道,所以只是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丸井。
然后他就把注意重新回到了赛场上。
他想了想,喊住了幸村:“部长。”
“嗯?”
“那个一年生。”仁王做了个手势,“他好像是越前南次郎的儿子。”
“……越前,南次郎吗?”
这个代表了一整个网球时代的名字成功让幸村变了气场。
他的外套无风扬起了,头发也是。
考虑到一个好的老师可能会气的作用,他也在指导席旁边脱下了负重。他在椅子旁思考了几秒,抬起头:“仁王,你坐过来。”
本来想起立的真田:“……???”
看在真田的表情太滑稽的份上,仁王掩饰掉了自己的惊讶。
他应了一声站起来。
指导席旁边就有准备水和干净的毛巾,并且视野非常好。
仁王是第一次在正式比赛时坐在这个位置(非正式比赛也是)。他知道这个举动代表着什么,因为现在场内外除了普通观众外还有他们全国大赛会遇到的对手和各大网球杂志的记者。
幸村是想表示什么呢?
“虽然我知道你不会承认,但是……”幸村笑起来,“好好看看我的实力的恢复情况吧。毕竟,这也算是你的努力成果吧?”
仁王一瞬间睁大了眼睛。
他想幸村在说什么啊,努力成果这种说法……
“我根本什么也没做啊。”他避开幸村的视线,“部长,那是你自己的努力。”
“或许吧。”幸村弯起眉眼。
他转过身想要上场,而仁王想起梦境中让他每每回顾都不敢相信的场景。
“部长,小心。”仁王说,“那个小子……”
“越前南次郎的儿子,是吗?”幸村嘴角的弧度带上一点傲慢,“儿子和本人的差距,继承人到底学到了多少本事,我会做确认的。”
哨声吹响了,关东大赛决赛的最后一场比赛。单打一。
球权归属青学。
越前看着对面那个被称为“中学网球第一人”和“神之子”的人,笑容带着少年特有的张扬和朝气。
“你到底有什么本事——”他抛起网球,又用力挥拍,“我会自己做确定的!”
外旋发球!
幸村唇角的弧度加深了。
他追赶到网球落点的动作不疾不徐,挥拍的动作充满了写意:“太慢了。”
网球的旋转和角度都很标准,是一个可以打满分的外旋发球。以一年生的年纪来说,确实是顶尖的实力了。但是……
再有天赋的人,也需要时间的积累!
我知道你或许一开始走路就开始练习网球,还有一个顶尖的教练教导,还在美国那个不缺少有实力的对手的地方。但是,日本的网球界没有那么简单,而我——
幸村的眼神里流露出无穷的战意。
他对着那头露出惊讶表情的少年勾起唇:“再认真一点吧,只是这样,是无法击败我的。”
“Game won by 幸村,1-0!”
交换场地。
走回指导席的幸村,挑起眉对越前做出了他的评价:“虽然你对他的评价很高,但单纯从这一局来看,他还没有赤也强。”
仁王想那可能是关东大赛和全国大赛之间发生了什么,但到底发生了什么谁知道呢?
“我也就是猜测。”他说,“但你看,我和真田都打出了6-0的比分,你总不能阴沟里翻船。”
幸村莞尔:“还真少见你这样狡辩的样子。欺诈师的滑铁卢吗?”
“部长~”仁王靠在指导席的椅子上有些无奈,“你今天怎么……”
“我今天?大概是太兴奋了。我可太久没有打网球了。”幸村说着重新拿起了球拍。他抬手理了理头带:“有点忍不住了呐……万一下手过重,那个一年生,就毁了吧?”
“不过手冢看中的接班人,又是越前南次郎的儿子,大概不会那么脆弱。”幸村说完歪了歪头,“呐,仁王。”
“puri?”
“我的招数,很多你都熟悉了吧。但还有一些,是你没有见过的。”
“……部长?”
“让你看看吧,直接当做幻影的素材也没关系。我也想知道,你到底能把我‘幻影’得多像。”幸村笑着摇了摇头,“毕竟最强大的敌人是自己啊。如果你能做到,那我向上走的路,就更宽广了不是吗?”
仁王愣着看着幸村走上场。
他想难不成幸村想让他幻影成“幸村”,然后不断打比赛?
“这种事我才不干!”仁王嘀咕道。
费时费力还身心俱疲,想想就让人全身抗拒啊。
不过,新的,招数吗?
这倒是,值得期待呢。
他这么想着,看着幸村在场上站定了。
独属于幸村的精神力慢慢铺开,笼罩住了整个球场。精神力的波动甚至引起了风。
这种感觉……
为什么,会让人觉得对手那么高大?
这种窒息感……
越前睁大了眼睛,忍不住冒出一滴冷汗。
然后他看着幸村好整以暇地扔起了网球,按部就班地挥舞着球拍。
!
看不清!
像是黄色闪电的网球,直接砸在了他的脚边。
第二个,第三个……
看到了!
能追上!
小碎步让越前堪堪赶到球的落点,但他回击时却发现幸村已经出现在他网球球路的末端。
这么快?!
抽击!
太……
他匆忙把球拍换到右手,虽然救起了球但预计的抽击变成了吊高球。
糟糕了!
越前抬起头,果然看到对面的幸村高高跃起。
啪!
网球落地时他想被闪电集中了一下,全身似乎都被麻痹。
这是什么?
他愣了愣,听到裁判的哨声。
“40-0!”
糟糕,赛点了!
“要来了哦。”幸村这么说。
他还是一样的发球姿势,但网球砸在地上的声音却如同炸雷。
越前奔跑着,奔跑着,却突然停住了。
他的眼神变得茫然。
“越前!你在干什么?!”他的队友这样喊着。
然而越前并没有听到。
他想怎么回事?
声音呢?
为什么全世界变得这么安静?
还有,我的手上,握着球拍吗?我怎么什么都感觉不到?脚下踩着球场吗?
他茫然地迈出一步,整个世界突然仿佛坍塌了一样碎成一个个碎片。然后视野里的球场和观众席都跟随碎片远去了。
怎么回事?!
网球落地了。
落地的不只是网球。
注视着突然跪跌在地上的矮个子少年,幸村的表情变得冷淡。
“Yips.”他轻声说,“感觉到了吗?不,什么都感觉不到吧。”
这是绝望啊。
那种感觉,到底有多么绝望呢?
只有他懂。
他曾经感受过的,不能动,全身麻痹,整个人处在黑暗中的痛苦。几个小时几个小时的,几乎要奔溃却强迫着自己坚持的绝望。
在球场上能展现的,也不过是十分之一。
可这也够了,即使是十分之一,也足以让一个人失去所有斗志了吧?
“Game won by 幸村,2-0!”
幸村转过身走回指导席。
龙崎教练站了起来,担忧地看着场内的少年:“龙马?龙马?!”
“喂,你这家伙对龙马做了什么?!”
这样的控诉让幸村停下了脚步。
他侧过头,面无表情的样子让几乎要暴动的青学正选们止住了呼吸。
然后幸村很淡地勾了勾唇,却不带笑意,眼底也是十足的冷漠:“他不会有事的。”
“什么?!”
“我什么也没做,不是吗?如果他动不了,只是他的意志力不足罢了。”这么说完,幸村就转过身。
他不再理会青学的骚动。
“部长,还真可怕呢。”仁王语带复杂地说。
幸村这回眉眼的弧度里染上了温度。
他坐下来,接过仁王递过来的水杯:“怎么,你会怕吗?”
“不管怎么说,这种招数……”
“你已经看清这一招了么?”
如果从青学的一年生的反应来看,大概是没办法马上推测出来的。可仁王却露出这样的表情。
“你不用花太多时间,也能复制这一招了。”幸村断言道。
仁王眨了眨眼,没有正面作答。他伸出手:“部长,那个小子,好像比你想的要坚强一些。”
“什么?”
“比赛好像还能再打一段时间呢。”仁王反手抽回来幸村手里的水杯,“上场去吧,部长~”
幸村:“……”
“真是没大没小。”他半真半假抱怨了一句,重新拿起了球拍。
比我想的要坚强吗?
理应如此啊。
一个网球部,放在单打一的,被寄予了前辈们真切期望的一年生——
“希望手冢的眼光要好一些。”他自语着,走上了球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