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第四章
第四章
英灵接受召唤, 来到现世的只是一道与外貌性格记忆都与本体一般无二、只是实力削弱到只剩十分之一的分.身。
契约期间的所有经历,按理来说, 并不会同步被本体接收, 只是会在分灵回归英灵王座时,带来记忆所化的书, 让英灵座上的本体翻阅。
亲身去经历, 亲自去感受, 所得到的触动肯定比间接阅读而来的触动更加深刻。那时分灵所得到的记忆, 也不一定能够让本体记住。
然而, 迦尔纳却记住了。
实在是因为那段记忆虽然短暂,但之中“自己”所产生的种种奇妙的感情,如股股带有甜味的清泉, 流淌进英灵本体的心间。
他把这本书看了很久。
翻完了第一遍,又认认真真地倒回去,再仔细地看了第二遍, 慢而专注地看了第三遍、第四遍……
从开始到故事的中途, 忍不住露出微笑。
分别的最后,又忍不住感到悲伤。
回归的分.身似是也将迟迟没能消散的残留情感融入了体内:心口的钝痛,比喜悦、欣慰和满足还要深一点的失落,以及, 终于驱散掉迷茫的恍然。
——我喜欢他。
隐隐有些失神的英灵的指尖不知不觉地抬起,落在自己的胸口前。
那里本来应该有一条项链, 吊着椭圆形的挂坠, 只要把挂坠掰开, 就能看见夹在里面的照片。
而现在项链早已被他自己的火焰烧融,就算在,可能也无法顺利地带到英灵殿,让这个他紧握在手中。
这么一想,好像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只要项链还在,就一定不会分开”的约定是不可能一直维系的。
不知道在胸前停留了多久——反正,由魔力组成的书本在出神的过程中便已经缓慢地化为灵子消散了。英灵的指尖终究移动,落到了自己微垂的眼睑上。
带着叹息的吻落到上面的触感,似乎也传递到了他的这里。
——这就是“喜欢”吗?
在主动亲吻了那个人的那时,还这么询问过。
那么,现在,恍然后得到的信息,不需要再依靠自己去判断男人的内心想法,就能够确认了。
——原来,真的已经爱上他了。
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多一点的喜欢,在最后的那一刻升华成了爱。对于必须与爱人分别、大概也无法再在一起的英灵来说,回过神后,本来应是折磨。
但他想明白了过后,除了还堆积在心底的那一层沉闷,果然,还是不后悔,还是很高兴。
也还是不奢求更多。
就怀着希望,等待下一次相遇吧。
如果还能再见。
如果还能在那般近的距离,看到他的得到了所有自由的明亮双眼。
那一定,是件非常美好的事情。
他会对他说——
……
“不用。”
迦尔纳拒绝了。
他不要埃迪想要留给他的最后一条项链,不过,却还是把项链接了过去。
在埃迪似有些许惊讶的目光注视下,迦尔纳打开挂坠,稍稍用力,取掉了压在照片上面做保护作用的透明玻璃。
存放在挂坠里的大头贴照片很小,埃迪很少会打开看,所以,一直以来竟然都没能注意——
压在玻璃下的小照片,竟然有两张。
在原本的、他们顶着两对猫耳朵的照片底下,竟然还悄悄地藏了另外一张。
也就是后面补拍过的,又被埃迪嫌弃照得像鬼一样的难看照片,两人的脸白得渗人,迦尔纳的眼影也被当做黑眼圈给抹掉了的那一张。
埃迪以为只洗出来一份的那张照片早就扔了。
可是,事实却不是这样。
迦尔纳把放在最底下的照片取了出来,再把玻璃和最表面的那张照片还原。
项链重新还回到埃迪的手里,他将自己许久以前悄悄藏在埃迪的项链里的、也只有自己知道的照片捏起,轻轻地,贴在了胸前,大抵是心口的位置。
“我只要它,就已经足够了。”
微微勾唇的白发英灵笑得这般满足,蓝眼睛里盛满了就如照拂在平静海面上的月光似的温柔。
埃迪还是能一眼望穿他的想法。
他定定地看着他,眸色复杂晦暗,目光又在自己从未发觉的那张照片上停留了片刻,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要恨铁不成钢地教训他,你就这么好满足吗,永远都这么老实,只得到一点点就这么开心——这样吗?
大概是不行了。
现在既不是御主,也不是恋人的他,没有这个立场。
那他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分开得突然重逢得突然的前恋人,还是说,分手之后也能好好相处的朋友?
他其实应该还是可以继续喜欢他……
只是,丢失的项链不只代表被破坏的约定,还意味着,迦尔纳自己选择要跟他走到这一步,那么,他的骄傲让他不可能让自己留恋不舍。
……朋友吧。
如果是迦尔纳。埃迪心情复杂地想,他可以毫无心结,正常地与他以朋友的身份相处下去,而且,这样也能在看不下去的时候管一管,插一插手。
老实得总觉得会被欺负的迦尔纳,他怎么也不能放心。
“……”
“…………”
吉尔伽美什在察觉到埃迪的气息,第一时间赶来之时,心中还有些许诧异。
埃迪本来是不可能成为英灵的。
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也不可能愿意受任何存在驱使或是限制。更何况,他此前死去之时便只想得到永久的安眠,后面醒来,也是作为人类复活,还活着的人,就更不可能变成英灵了。
英雄王屈尊在迦勒底降临,主要目的确实是来帮忙修复人理,毕竟王声称,世界是王的后花园,不容外人随意践踏。
而次要目的……其实跟主要目的其实差不多。
他专程过来找反道而行之、从英灵变成人类的所罗门的麻烦,也真的把所罗门揍了一顿。
所以,吉尔伽美什完全没想到自己会在这个狭窄的地方遇到埃迪,而再遇之时,爱人还是以英灵之姿——
“这是怎么回事。”
几步并做一步来到爱人的身边,吉尔伽美什的嗓音尤其低沉,阴戾从赤眸之中闪过,留下了短时间内无法清除的黑影。
因为注意力全在埃迪这里,他根本就没关注挡路的迦尔纳。
眉头紧锁,不由分说地抬手,拨开自然垂落遮挡住男人侧脸的柔软直发。金发的王直视着突兀出现在脸庞上的如火般的赤红印记,眸色不可避免地更为幽深。
“阿赖耶……哼!在我们分开之后,发生了什么,埃迪。”
吉尔伽美什显然误会了。
世界意识留下的印记是最为明显的,一眼就能认出来。他最先想到的就是,埃迪变成英灵是被算计的结果,如果不是被算计或是被威胁,埃迪怎么可能会自愿接受重重的束缚?做英灵,自然不可能像人类那般自由。
光是想到这一点,想到哪怕是他都困不住的男人居然被套上了如此沉重的枷锁,吉尔伽美什便觉得无法忍受。
他的面上浮现出了肉眼可见的怒意,正欲开口,然而在关键时刻才临时想起了十分重要的内容——
把虽然算不上沉重、但绝对勒入血肉、至死都无法摆脱的镣铐套到这个男人脚上的这种事情,英雄王自己也是干过的。
就因为这件……以及比这件事还要严重几分的愚蠢举动,王吃尽了苦头,还忍受了不知多少岁月的悔恨折磨,实在是得到了相当惨烈的教训。
教训还没有完,埃迪现在对他的冷淡态度也是还在延续的其中之一。
吉尔伽美什人生中所遭受的绝大多数挫折都与埃迪有关,这一次也不例外。
就因为突然想起了自己的黑历史,虽然埃迪似乎不想再跟他计较了,但基本上任何时候都目中无人的王硬生生卡了一个壳。
掀起银发的食指刚刚落到埃迪的侧脸上,触碰到宛若鲜活的红色印记,还未得到多么细腻的触感。
“你摸哪儿呢?”
埃迪面无表情地瞥了过来,同时没有一点儿留情,干脆利落地拍掉了王尊贵的爪子。
啪地一声脆响,在灵子转移室中显得尤其响亮。
再一看,被拍的人还是英雄王吉尔伽美什,这声音落入人耳产生的效果瞬间升级为震耳欲聋。
在场的无辜工作人员都惊呆了,不远处的藤丸立香等人也怔住了,如果仔细看,还能够发现,在那声脆响过后,罗曼下意识地低头,看向了自己的手。
这是方才向男人伸出,想要跟他相握的那只手。
同样是被拒绝,埃迪只是把他的手按了下去,而不是像对待英雄王那样,丝毫不给情面地直接拍掉……
这个细节,能够说明什么吗?
罗曼眼里原本悄然熄灭的淡光复苏了。
不知从何而来的希冀点亮了他被酸楚和失落填满的心,让他还是无法控制住自己不自禁的眼神,朝着男人所在的方向翘首以盼。
其实并没有指望男人能够感受到他的目光,恰好在这时候回首。
罗曼深刻地意识到,今天,一定是自己最失态的一天。失而复得的狂喜,必须伪装自己的痛苦,真的被男人漠视后得到的巨大的失落……
他艰难地绷住自己脸上的表情,袖子下的拳头慢慢地捏紧。
只想要,再听到一点埃利克的声音,哪怕不是在对他说,也……
——紧接着,罗曼就如愿以偿了。
把旁若无人地摸到自己脸上来了的爪子拍开之后,埃迪就收回了斜过去的视线。
吉尔伽美什注视着他的目光一如既往地灼热,不过,这家伙似乎在上次帮他解决神化问题时受到了颇大的刺激,眼神不再像以前那么令埃迪难以容忍。
仿佛欲要再在他身上落下烙印的占有欲勉强地收了收,取而代之的,是因担忧而生的愤怒。
这还算像话。
埃迪猜到了吉尔伽美什可能误会了什么,虽然这时候不想多说,但也还是主动开口,简单地解释了两句:
“不要想多了,我只是过来完成交易的。”
他的指尖在自己的侧脸漫不经心地点了几下,轻哼:“这个东西,只是让我暂时变成英灵。完事儿之后,它自己就会消失。”
其实,只是一颗种子。
远在数千年前,身体残缺、血几乎都要流尽的他,在被吉尔伽美什带回乌鲁克的路上,意识还勉强清晰时,便做出了“无论如何,在成功复仇之前都不会离开这个世界”的决定。
可他留不下来。
只能作为一时的旅客,在不同的世界随心所欲地穿梭,他本应无拘无束,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也不会在某个特定的地方长久地停留——这才是埃迪原定的命运轨迹。
因为他不是这些世界的原住民,一旦待得太久,时间越长,受到的排斥就越加严重。
想要留下,如果不够强大,只能付出等同于生命的沉重代价,以自己的死亡来让世界同化。
而埃迪足够强,世界意识除了驱逐,又奈何不了他。
那刚好。
就来做一个还算公正的交易吧。
世界意识允许他长久地停留,作为交换——在这个世界面临无法颠覆的危机时,他就要以诞生于本世界的英灵之身出战,帮助人类继续在这个星球上延续生命。
“是吗。”
听到从虚无之中传来的声音时,男人无力垂落在乌鲁克王臂膀间的指尖微颤。
只有他自己知道。
“你现在告诉我,我就算醒来,也找不到伊什塔尔……我不相信,所以不会答复你。”
“如果……以后发现,事实真的像你所说的这样……”
“只要能为……恩奇都报仇。”
在意识溃散之前,那时还不知道未来会是如何的他虚弱地呼吸,被血沫染红的嘴角,却是艰难、又不容置疑地勾起了些许。
“那,当然好啊。”
一颗细小的种子就此埋进了男人的脖颈深处。
几千年来,它都安安静静,但是,直至他以埃利克的身份死去,都没有消失、亦或者离去的迹象。
那个时候,埃迪还以为这场交易就这样结束了,却没想到,世界意识的算盘打得更好,怎么可能白送他这么多年的时间。
复活后,种子依然在,用手就能摸到。
这么多年下来,只有两个人知道这件事。
一个当然是埃迪自己,而另外一个,是陪伴他的时间最为漫长的复仇者。
少年模样的埃迪倒是没有主动把实情说出来,真相是埃德蒙自己觉察到了些微的端倪,再试探着询问,最后才得到的答案。
“确定这个东西生长出来后,真的不会对你有影响吗?”
对于未知的存在,埃德蒙十分谨慎,偶尔还会亲手触碰少年光滑一片、还没有任何异样显现的颈部,更加细致地去观察。
“谁知道呢。”这是埃迪的回答,“不管有没有,懒得多想,到时候再看就行了。”
“你真是太随意了,我的master。”
复仇者对此并不完全赞同,但对于埃迪的决定,也不会过于激烈地去反对。
更何况,他其实也知晓,阿赖耶与埃迪的交易——由活着的人变为英灵,是否会对他带来负面的影响,没有先例,谁也说不清楚。
“我只希望。”
轻柔地按揉着少年的脖颈,复仇者低下头,将自己的目光掩藏。
“当那一天到来之时,我就在你的身边。”
“这个说不定吧。”那时的埃迪大概并不懂复仇者的心,只道:“不知道多久之后才会开始,我们的契约可能早就已经结束了……唔,你想要我到时候再召唤你?”
“如果你没有忘记我的话。”复仇者道:“亦或者,还有另一个办法。”
“我会在你的必至之处,等待你。”
“啊,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去哪里。就算知道,要等多久——这个更加说不定哦。”
“哈哈……master,那就要请你,一定不要忘记我了。”
等待对复仇者来说,并不算什么。
——等待,并且心怀希望。
十年,百年,还是更长,时间不过是一个简单的符号。
更别说,他其实并没有等待多久。
……
“终于来了啊,不愿成为我的共犯的……”
避无可避的光。
虽然早有预料,但当他真的随期望而至时,浮现在复仇者心头的慷慨还是不由自主地激烈。
将身影隐藏在黑暗与斗篷之下的埃德蒙压低了帽檐,在翘起的唇角边显露的笑容尤为张扬。
他从埃迪的背后出现,曾经轻而缓地触碰过男人数次的纤长手指,再一次自然而然地轻抚了上去。
“所以,已经‘开始’了的现在,能够告诉我了么?”
动作无比自然,更是从细节上展现出了娴熟。
悄然出现在这里的白发复仇者光明正大地将男人的银发撩起,握在手中。而另一只手的手指更加张狂,似有非无地擦过未被衣领覆盖的颈窝,再往上移,指尖停驻在火焰之花在雪白皮肤间绽放的根部,仿佛就要顺着伸展开来的枝叶继续向上摩挲。
这一个动作一出,还是老毛病,完全没把埃迪之外的其他人放到视野里的吉尔伽美什目光顿沉,脸上出现了极其明显的不悦。
跟埃迪面对着面的迦尔纳也看见了,不过,他的反应很平淡——就跟完全没反应一样。
眼里顶多升起了小小的一丝疑惑,这个自称岩窟王的复仇者平时并不经常在众人之前露面,而他此时所展现出的与埃迪的关系,又好像格外地不同一般。
因为,在他的手碰上来之前,埃迪就已经发现他了。
可全然出乎意料。
埃迪曾经的挚友——最古的英雄王陛下的爪子只碰到了他一秒钟,就被无情地拍掉了,连点面子都不给。
而这个复仇者。
这个像是从泥沼中脱离出来、神出鬼没存在感高不到哪里去的复仇者,居然享受到了英雄王都没能享受的待遇。
埃迪同样是侧目瞥了他一眼,但是,居然任由着他摸上来,还让他在自己的脖子上按来按去!
不同的待遇比较起来……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吉尔伽美什和在场的其他人都不知道,埃德蒙纯粹是因为在那七十多年里刷够了好感,也让埃迪逐渐习惯了他的触碰。连头发都让他梳,有时候懒懒洋洋,连衣服也让他穿,摸个脖子而已,又有什么奇怪的。
就是因为不知道实情,王的不悦表情忽就僵了一瞬。
另一边,还在为自己的爪子只是被摁了下去没有被拍而暗自喜悦的某个男人,也因为突然发现自己的待遇其实还是不算好,才飞扬起来的心,又有往下坠的倾向。
不过,他的心理落差倒是要把王好一点儿,还能挺住,不直接跌到地底去。
“……”
吉尔伽美什的眼神变得阴沉起来。
在埃迪听到复仇者的问题,随口回答“目前还没什么感觉,你再多按几下也还是没有”之后,滕然升起的怒火即将烧断王心中本就没有多少的克制的弦。
才出来没多久就夺得了一时胜利的复仇者目光微斜,便与已将杀意压向他的英雄王对视。
淡漠的金眸对上如有鲜血流转的赤色蛇瞳,这两个性格截然相反、但仍有些许相似之处的男人在瞬间的目光相接之中,就在这一刹那确定了对方的身份。
——指的是,水火不相容的“情敌”的身份。
吉尔伽美什绝对不可能容忍当着自己的面与爱人表现得格外亲密的埃德蒙·唐太斯,这对占有欲强到让人震撼地步的唯我独尊的王来说,是挑衅,也是侮辱。
不能忍受。
从赤眸深处掠起的寒意冰冷刺骨,幸好,埃德蒙所拥有的复仇的黑焰似乎能够抵抗这股寒冷,他对吉尔伽美什更是毫无惧意。
时间实际上并没有过去多久,单纯是因为这两个冷眼对视的男人气势太盛,让视线的轨迹经过之处宛若被冻成寒冰,把流逝的时间也冻结了起来,无法察觉。
埃德蒙没有说话。
吉尔伽美什正准备开口。
就在这时,谁都没有想到——不,准确地说,他们都知道这个人是在现场,但不约而同地把他无视了——的一个人,用平静得没有一点儿起伏的语气道:“你的手,不要再往上了。”
“……?”
埃德蒙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保持了许久安静的太阳之子是在跟他说话。
迦尔纳的目光停留在复仇者不知不觉网上移动的手指上,此时,如果他再向上移动一点,就会碰到埃迪的耳朵。
“耳朵和耳朵附近的地方,都是不能碰的禁区”
完全是根据事实出言,白发英灵的双眼有着湖水般的清澈,从他口中说出来的话,永远都是真实而直接。
他如此坦然地告诫埃德蒙,不掺杂任何私心:“埃迪不喜欢这样。”
然而。
跟埃迪待了几十年居然都没发现他这个禁区的埃德蒙:“……”
起初没反应过来但很快就意识到了重点的吉尔伽美什:“……”
远处,被迫围观还旁听了全场的被忽略人士:“……”
“…………你。”
迦尔纳:“嗯?”
“为什么会知道!”
直到这一刻,大意的男人们才想起询问,之前就和埃迪有过交流的迦尔纳和埃迪到底是什么关系。
迦尔纳看向埃迪,在望着他的时候,湛蓝的眸色会显得更加柔和。
埃迪也回望过去。
他没想过要隐瞒自己和迦尔纳是什么关系,既然有人问,那就直接说了。
“很简单,我和迦尔纳,是刚分手没多久的前情侣。”
“哦,刚分手没多久的前……”
“……”
“……”
前……
前……
情侣?!!!
反应得最快的复仇者先是一愣,随即,本就够白的面色一下子变得更加惨白。
他可能是因为太震惊,把那个“前”字给听漏了。
后边,藤丸立香、玛修,外加时刻关注着王的一举一动的安塔希娅,三个女人的反应稍浅,就只是震惊而已。
少女们惊讶于Lancer先生居然认识英雄王,认识岩窟王,而且还是迦尔纳的前男友,实在是不可思议!
而安塔希娅先是惊了一下,正欲上前。
一个障碍物刚好直挺挺地倒在了她的脚前。
明面上是一不小心左脚踩右脚摔倒,实际上,这具躯壳中的魂魄都要在瞬间掉色之后,晃晃悠悠地飘出来了。
安塔希娅:“……”
藤丸立香和玛修:“医生!!!”
“遭了遭了,医生终于因为不按时吃饭天天熬夜精疲力尽地晕倒了吗!”
紧张虚弱过度的罗曼医生的身体,少女们显然没有注意到,将视线向下投来的安塔希娅小姐的冰冷紫眸中,闪动着疑惑又不解的暗光。
她隐隐约约开始有所觉察了。
暂且略过不知为何会出现的厌恶感情,罗马尼·阿基曼,这个男人正式进入了安塔希娅的警觉名单。
不过,埃利克陛下就在不远处的现在,什么罗马尼·阿基曼,根本看不见。
帕帕拉时期的严肃辅佐官,迦勒底时期的高冷(只针对个别人)英灵在莫大的喜悦和幸福之下,如同快乐小鸟似的轻盈地绕开了倒地不起的男人,朝着前方已然成形的修罗场飞奔而去——义无反顾。
先还跟英雄王剑拔弩张的复仇者是傻了,整个人都在发白。
而英雄王吉尔伽美什……
“………………”
一瞬之间,风云变幻。
吉尔伽美什直接从王之财宝中抽出了他的乖离剑。
“竟然抢先本王…………不可饶恕!!!”
迦尔纳(一脸茫然):“唔?”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英雄王突然要跟他决斗,迦尔纳还是接受了这个挑战,并且邀请他去模拟训练室堂堂正正地一决胜负。
他是出于防止就这么点儿大、也不一定有多稳固的迦勒底惨遭破坏的好意,才提出这个意见的。
然而,还是不知道为什么。
英雄王更生气了。
险些当场气死。
——于是,在迦勒底之中,最扛把子的两个顶级英灵莫名其妙地打起来了,其中一个疑似动了真火。
他们差点就把拯救人理的希望之火掐灭在孕育它的摇篮里。
嗯。
如果不是这两个英灵打到一半,就被另一个人强行用武力制止了的话,迦勒底就真的要被拆了,人理也不用拯救了。
埃迪:“你们俩脑子都有毛病吗?!”
砰咚!
哐!
先还打得难分难解、眼看着要把迦勒底所在的冰山跟着打塌了的两人,都被赶过来救场的最强的男人收拾了。
只不过,待遇的差别在这一刻也体现得尤为淋漓尽致。
同样是被揍,吉尔伽美什被心爱之人揍完,什么都没有,而头顶出现了一个大包的迦尔纳面不改色,却能被心爱之人拽着胳膊在地上拖着走。
埃迪把迦尔纳拖走了,一边拖,还一边义正言辞地教训他,不要随便跟奇奇怪怪尤其还金闪闪的家伙打架。
奇奇怪怪还金闪闪的家伙:“……”
“……”
“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愧是本王的爱人,这个性格……咳,真是深得我意!”
“啧,得可怜才能说出这么自欺欺人的话啊,英雄王。”
“哦,海藻头的杂种,你又有什么资格说本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骷髅海的Lancer来到迦勒底第一天,就激起了轩然大波,这是藤丸立香完全没想过的发展。
迦勒底差点被拆了,涉案的当事人看上去似乎都不太妙,不过,安塔希娅小姐倒是挺高兴的,埃利克先生……
等等,明明名字应该就是埃利克,但御主能看见的英灵资料上,却从“骷髅海的Lancer”变成了“埃利克·亚历山大·休伯特·尼古拉斯·奥古斯都——???”。
藤丸立香:“先不说这一长串名字为什么这么奇怪,后面的问号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那就是,Lancer先生的真名,其实并不是“埃利克”,而是另有其名。
藤丸立香勉强回忆,好像吉尔伽美什王在见到Lancer先生的时候,张口叫了他一声……埃?埃什么?
当时她居然没听清楚。
唉。
再把话题扯回来。藤丸立香现在正在前往医务室的路上,她准备去探望因为疲惫晕倒的医生。
玛修先去了一次,回来告诉她,医生看起来已经没有大碍了。但藤丸立香不放心,还想亲自再去关心为迦勒底付出了很多的那个男人。
一路上都很安静,可能是因为,这个时间点大家都在各自的房间,英灵也不例外。
没有走多久,视野中已经能出现医务室的大门了。
藤丸立香稍稍加快了脚步,走得再近些,往前面一看,却有些惊讶地发现,医务室的门居然是紧闭着的。
很奇怪。
一般来说,只要罗曼医生在,医务室的门都会大大地敞开。
被挡在门外的少女抬头,又发现,有灯光从门缝中透出,这说明里面的灯是开着的。
“医生?”
她敲了敲门。
咚、咚、咚,里面没有回应。
“咦。”又敲了两下,还是没有回应,里面也静悄悄的,藤丸立香轻咦:“怎么回事。”
医生是把自己关在医务室里睡着了吗,还是说,临时有事出去了一下,现在还没有回来。
藤丸立香望着挡在面前的黑乎乎的门,犹豫了一阵,终于将放在门上的手收了回来。
时间是有些晚了……明天再来吧。
少女这么想着,转身,沿着原路回去了。
……
门扉并没能将踏踏的脚步声阻挡下来多少,直到在走廊间回荡的轻响慢慢淡去,到最终听不见,也花费了大约一分钟的时间。
其实,医务室内并非没有声响,只不过门外的人听不见。
——是男人的心跳。
急促的、只在他的胸腔内激烈碰击的声响,让全身都不由得震颤。
罗曼僵硬地坐在办公桌后,手里还抓着本来想要打开的工作日志。
打不开,也放不下。
他整个人都无法动弹,只因为,凝固而又痴缠不已的目光的尽头——
银发黑衣的男人正靠着墙,双手环胸地站在那里。
他也正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