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第九章
第九章
“……”
被迫流入口中的血带着极重的腥味,猝不及防间咽了下去, 那味道自然难以形容, 还格外地呛人。
埃迪想把还在往自己嘴里灌的污血吐掉。但是, 偌大的重物还死死地压着他, 嘴也被堵住, 只有把浑身是伤的血人掀开才能够获得自由。
他的手已经在第一时间抓住了这个血人的肩,可在推开之前,像是额外又发现了什么, 动作颇为僵硬地顿住了。
这家伙……
这个不省心的, 好像每一次再见都比前一次更惨更狼狈的弟子啊。
埃迪没想到会见到他。
不, 准确的说,是没想到会这么突然——以如此血淋淋的模样在这里相见。
是预兆吗?藤丸立香问起他有没有学生的时候,埃迪就想起了奥兹曼迪亚斯。还想着, 过去的故人里,连摩西都见到了,他却没能再看到奥兹曼迪亚斯。
过分漫长的时间早已淡化了不算美好的回忆, 留下的印象就算还是那个总是喜欢追在他身后、对他软磨硬泡纠缠不休的年轻的法老王,氪在省略了让他恼怒的部分之后……
虽然一开始他对他并不上心,也没尽到多少老师的义务。
他还是很想念自己的第一个, 也是唯一一个弟子。
然后……可能就是想不得,一想就真的来了, 跟奥兹曼迪亚斯那小子的性子简直一模一样。
埃迪原本还以为, 就算要跟奥兹相遇, 也是在有许多英灵、也能召唤英灵过来的迦勒底。
谁能想到会在这里。
谁能想到才从酒意中醒来, 一睁眼,看到的就是一个仿佛才从血海里捞出来的弟子。
“唔……”
这是从两人紧封住的唇边艰难漏出的声音,轻得足以被血滴落在地上的轻响盖过去。
可能只有痛极了,被从残破不全的身躯与本来已经布满裂纹的灵核处而来的双重的沉重打压住,自尊心极强的法老王才会发出这么一点点不像是呻.吟,更像是悲叹的低吟。
被血色覆盖的身体边缘已经泛起了象征着消散的光点,哪怕这具身体的再小的一分一毫,也不能够再动。
他的褐发不仅被汗水和血水弄得无比凌乱,原本的颜色也已经有大半看不出来。
那被不知汗水还是什么打湿成一条一条的发丝垂落在眼前,发端就在睁眼不动的男人面上摩擦。
被擦到的地方很不舒服,还有更多的水渍留下。
而埃迪之所以定定地盯着这张在眼前放到最大的脸,一时没有别的动作,便是因为——他看到了奥兹曼迪亚斯的眼睛。
那双本应该和他同出一辙的炽金眼眸中,眸底被不属于自己的极黑的颜色占据了,只有瞳孔还有金色残留。
而如今,这仅存的太阳的光芒也要熄灭了。
——即使如此。
哪怕沉重的眼睑只能半睁在那里,没有力气彻底地抬起,但若是要他放弃,顺势将眼睑落下,继而迎来身体消散的结局……
不行。
就快要死了,也不愿意放弃。
奥兹曼迪亚斯便是用这双半睁半落的眼睛望着他,这么近的距离,埃迪能够更清晰地从他的眼里捕获到幽深到刻骨铭心的烙印。
是他的影子。
也是不舍,和比不舍更深沉的思念。
他就这样望着他,在即将消失之前,也是这个沉沉的、似是死也要把不知等了多久才等来的男人抓住不放的眼神。
可事实却是,就算自己不愿,也不得不放手,因为根本就抓不住。
这个眼神……
……
埃迪本来是要生气的。
一醒来就从迦勒底莫名其妙地跑到了这个奇怪的地方,还被疑似死性不改的臭小子压在底下灌了一嘴的血。
之前还想,不美好的印象都被时间消磨,留下来的就是奥兹曼迪亚斯在他心里还算不错的那一面。可现下一来,那所谓的被消磨的一部分记忆,就被很有几分相似的场景一下子牵引了出来。
埃迪想起的是奥兹曼迪亚斯第一次对他说,想要亲吻他的那个时候。
是“说想要亲吻他”,而不是狡猾地直接付诸行动的时候。十几岁……具体是十几岁?这个是真的想不起来了。
把他推到树前,双手撑在他的脸边,就仿佛把他困在自己的臂膀间了。当时确实有个恍然一般的觉察,从十三岁带到大的小不点儿转瞬间就从少年变成青年,无论是外表还是身形、亦或是声音,都有了成年男人的霸道和强势。
只不过,从在埃迪听来还是幼稚得不行的话的内容来看,光是外表的成长还远远不够,他还是一个任性的小孩儿,根本就不懂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
即使是后面,奥兹曼迪亚斯成为了一个真正的男人——站在权势巅峰的伟大法老,被定义成小鬼的他在埃迪眼里也还是没有变化。
如今想来,这里面也有埃迪自己的错。
那时的他也很顽固,受了挚友变仇人的刺激,从没想过要去接受他人的感情,更何况这个“他人”是自己眼里永远长不大的徒弟。
在潜意识里认定徒弟一直都在自己的庇护之下这一点上,他错了。
奥兹曼迪亚斯那边还是年轻气盛,越是急于证明自己,就把他逼得越远。
当初原本是有机会和好的,埃迪最后还是冷静了,心软了。但谁也没有想到,在回程的中途会有异变突生,一时阴差阳错,就直接错过了,任人了解前因后果,想来无不例外,都会感到惋惜。
更多的该为生前就在等,死后等了更长时间的法老王惋惜。
还有机会等到吗?还有机会证明自己,使老师真正地对自己改观,让他知道,自己早就不是会被他一根手指轻轻松松按倒的冲动少年,而是……
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因此一心一意,爱慕着他的男人——吗?
终于。
终于,“机会”来了。
虽然是在法老王自己浑浑噩噩,意识都不清了的情况下。
但是,他想传达的内容,就通过如此凄惨、堪称刻骨铭心的方式,让埃迪无从退避地感受到了。
真的是刻·骨·铭·心。
至少这一幕,猝然之间得见,就算是在极其遥远的日后,也不会被他忘掉。
不知道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的奥兹曼迪亚斯实在是太惨了。
惨到刚露出一点端倪的火根本点不起来,就被由内而生的一丝心悸冷不防刺痛了一下。
紧接着腾升而起的是怒气——不是对奥兹曼迪亚斯的,而是针对把奥兹曼迪亚斯搞成这副惨样子的混账的。
就算隔了千多年没见,埃迪护短的本性还是没有半点改变。
眼看着全身漏血的臭小子奄奄一息,灵体溃散的光点已经飘到了头顶。不再犹豫了,埃迪真的把奥兹曼迪亚斯推开,自己一下子坐起。
虽然推了一下,但埃迪的力道控制得很好,只限于把奥兹曼迪亚斯弄开,不要压得他起不了身的程度。
抓住他肩膀的手至始至终都没有放开,用来把他稳住,能够坐在自己的腿上,不软绵绵地往后倒。
“呸——连一句话都没能跟你老师说,你就想滚回英灵殿了吗!”
埃迪唾掉嘴里的血,不管还粘在嘴角的血沫,看向要死不活的弟子的目光除了恨其不争,还有些许不明显的心疼。
他现在也抽空关注了一下自己的情况。
果然非常不对劲。最具体的表现在于,他的力量少去了大半,而且,出现在这个地方的,也并非“本体”。
在交易的过程中,埃迪从人类暂时变作了英灵没错,但由于他不像正常的英灵那样,本体都在英灵殿,英灵的他用的就是自己的本体,实力也没被砍得只剩下十分之一。
从迦勒底来到这个异世界的原因暂且不明,可以确定的是,来到这里的他,不是本体,只是一个“影子”。
外表和拥有的记忆都跟大概还在迦勒底的本体一脉相承,就只是实力被削掉了十之八九,这个发现着实令人生气。
有点像是处于这个世界的某个人,费尽心思、相当艰难地才隔着世界线把本体的一部分意识拖了过来,成了现在这个状态的他……
罢了,到底怎么回事之后再想。再耽误下去,奥兹曼迪亚斯就真的要滚回英灵殿蹲着了。
本来直接跟英灵签订契约、给他提供魔力,这是起效最快的方法。
可问题又出在了埃迪如今也是英灵上面,他沉吟稍许,总算想起来以前听说过、却从来没有用过的方法之二。
也就是“补魔”。
通过体.液交换,来给魔力匮乏的英灵补充魔力。唾液,血液,还有什么……精.液?
情急之下,埃迪也没想太多。
一手抓住奥兹曼迪亚斯,他张口咬住了自己另一只手的手腕。
平日收敛起的并不明显的锋利牙齿轻而易举地咬破了最表层的皮肉,也不顾及破坏的血管极其靠近脉门。
血流当即喷涌而出,将他衬衫的雪白长袖洗成了血红,可埃迪却像是完全不觉得痛,连眼皮都不眨。他颇有几分粗暴地把周身溃散的痕迹更加严重的奥兹曼迪亚斯拖得再近一些,卡住下颚,把自己血流不止的手腕卡在了他的口中。
这算是报复吗……啊,不。
神志混沌的英灵也跟刚才的埃迪一样,被突然涌进嘴里的血呛住了:“……咳……咳唔!”
被呛到的同时,也不出意外地把股股鲜血咽了下去。
埃迪的血液跟他的不一样,光是温度就要比本就偏低的体温更冷,那冰寒之感流过了喉咙,顺着向下蔓延到了五脏六腑乃至于四肢。本还半垂着眼睛、已到垂死之际的英灵像是被这股冰冷刺激了,双眼就在此刻彻底睁开,眸中的金芒竟然也在瞬间明亮了起来。
血中蕴藏的魔力滋润了奥兹曼迪亚斯的灵核,让那上面的裂缝开始呈现愈合的趋势,也因此,光点虽然还在升起,但从他身上散发而出的速度也减缓了。
有效果!
埃迪注意到这些变化后,心头顿时一松。
可是,烦人的地方在于,他的自愈能力太强,刚把手腕咬破,塞到傻小子嘴里,还没让他吞下几口血,先前看上去那般骇人的伤口就全部愈合,没有落下半点伤痕。
“烦死人了。”
埃迪果然很嫌麻烦,让他自己反复不断自残太累了。于是,也不把手腕抽回来,不用再抓着奥兹曼迪亚斯的右手拍了拍法老王莫名发傻的脸,他不耐烦地道:“有力气了吧。别愣着,自己给我咬。”
“……”
“快点啊!听得到我说话么,奥兹——奥兹曼迪亚斯?”
“……唔。”
催促了半晌,奥兹曼迪亚斯才像是刚听见一般,发出了一点含糊的鼻音。
至少在埃迪的印象里,从没见过要么烦死个人、要么吵死个人的奥兹曼迪亚斯像现在这么安静。
——堵在最前的手腕上已经没有流血的伤口了。
这是思绪混淆的英灵几度尝试着吸吮无果,再用舌头在光滑的皮肤上轻扫仍旧无果之后,才后知后觉得到的发现。
很奇怪。
英灵的心中勉强浮现出了这个念头。
只隔了一层薄薄的皮肉,稍微用点力就能咬破,他已经有这个力气了。咬破之后,就会有他此时最迫不及待想要得到的魔力涌出,之后就更简单了,张嘴就能将魔力一点一点咽进喉咙。有了魔力,修补好残破的灵核和灵体,就能够留下来,等……
等……什么?
他很是不明所以地顿住了。
虽然直言不讳显得很不尊重,也太过于冒犯,但事实就是如此:被少女的嫉妒心暗算的法老王真的“傻了”,至少在魔力严重不足的现在,他的意识是无法彻底恢复清明的。
留下的只有本能,以及深到连制约都能够摆脱的执念。
就跟驱使他突然暴怒,苦苦忍受被五骑英灵围攻留下的重伤和契约断绝、还被翻倍反噬的痛苦,也要摇摇欲坠地拼死将这个男人抢走的“执念”是同一个。
被洗脑到连自己是谁都忘了,却还记得,这个给他血,正用催促的眼神看着他的男人非常重要。
是“老师”。
是他的。
只要来到自己的面前,就不允许任何人夺走。
这是最基本的。除了这个,还有什么绝对不允许的……
“还愣着干什么,奥兹!……算了,不能指望现在的你,还是我自己来……”
男人的声音,好像很急躁。
充满无法抵抗的诱惑力,却只浅浅地用牙抵住的手腕开始了晃动,竟是要抽回,离他而去——
“……”
“不……行!”
砰!
一声让人听着头皮发麻的重响,期间还夹杂了隐隐吃痛的闷哼。
还是满身血的褐发英灵又把才坐起来没多久的男人扑倒了。
不管是他拖着最后半口气,死也要把男人带上太阳船藏起来,还是如此时此刻这样单靠自己的体重压上去,死死抱住他,就不愿意松手的举动,都像极了好不容易才找到了最爱的猎物的豹子……
好吧,不是光黏人、对男人而言没有半点威胁力的小豹子了,而是强健,早已磨尖了利爪的黑豹。
受到被强行添加的黑化的影响,黑豹的心中暴虐纷杂,几乎无法压抑。
还是因为这个男人。
他好像等了他很久,才终于把他等来。那本来还能控制一下、隐藏一下的将他占为己有的欲望忽然就没了阻挡,如潮水一般呼啸而出,在原就足够汹涌的基础上变本加厉,仿佛只有把他真正地变作自己的才能罢休。
就差一点……只差那一点。
到底是什么,又让英灵在失去理智,被冲动和欲求掌控之时,还能够停下?
身体剧烈震颤,反映出内心的激烈跌宕。
下不了口。
光是咬破皮肤让血流出来,都做不到。
主动把手腕递过去却被晾了半天,最后还被冷不防重新压进船身的平面之下的男人大抵无法理解,奥兹曼迪亚斯到底是怎么了。
“喂!你又想——唔?等……你、唔、唔嗯——”
埃迪的嘴唇又被封住了。
跟方才的“吻”截然不同,这次才更像是一个吻。
掩不住的疯狂,拼命地索取,搅动藏在深处的舌,来不及吞咽的唾液也被卷走。
奥兹曼迪亚斯的这个举动,太突然,也超过埃迪给他定下的距离了。
凝起的眉宇间浮起了一分怒容,他准备毫不犹豫,也不再心软地把臭小子从自己身上扯下来,丢到船尾去。
然而,想法总比实践来得简单。
他的胳膊抬起来,居然半天都没能落下,径直僵在了半空中。
“……”
奥兹曼迪亚斯拼命地亲了他片刻,居然就在他动火之前,自己就停了。
但是,也只是放过了他备受摧残的嘴。
“老……师……”
转为拼了命地咬他的脖子。
就当这凶兽般的撕咬——也是吻吧。
从埃迪的脖子到衬衫被一下子撕开的胸前,奥兹曼迪亚斯的呼吸极其粗重。
明明都在凶狠地亲吻他了,还是无法满足。而且,从英灵的面色来看,他竟还处于极为难耐的折磨之中。
“魔力……不够……”
能提供魔力的体.液,血液和唾液都已经得到了,但是,这个分量对于他所需要的庞大魔力来说,简直是杯水车薪。
对魔力的渴望,和对这个人的欲望,两者汇聚在了一起……
可直到现在,也只有除了宣泄以外没有任何作用的撕咬一般的吻。
究竟是为什么。宁愿只在男人身上留下自己的印记,也不愿意——
“埃……余,想要你……”
“可是,余……发过誓……”
——绝不会像那个金发的男人一样,不顾你的真心,伤害你。
——绝不会像那个可恶的家伙一样,漠视你的尊严,强迫你。
……这算什么。
连自己是谁都忘了的人,居然还记得,自己生前发下的誓言。
并且,在自己都变成这副凄惨模样的情况下,还守着根本没对当事人说过的诺言不放。
即使只是咬破手腕,也算是伤害。如果要顺应欲望,那就又是强迫。两种事情,他都不愿意做。
固执!
但,这也可以归于刻进了骨髓里的尊严。
果真是傲慢到让人心服口服的法老啊,奥兹曼迪亚斯,他不会,也不可能让自己违背诺言。
“……”
“老师……老师……”
还在拼命磨蹭。
“……”
“埃……”
埃迪的——不,准确的说,是埃德蒙的衬衫已经被奥兹曼迪亚斯扯成了布条。
他似是想要把他的全身都咬一遍,却不管魔力迟迟得不到补充,原本飘散速度减缓的光点,又开始加速了。
埃迪:“…………”
从男人像是忍无可忍,额角青筋都浮起的表情可以看出,他就快要受不了了。
牙关咬紧,抬起之后半天都没能落下的手捏成拳头,手背之上,血管同样凸出。
终究还是揍不下去。
这个叫做埃迪的男人,本来就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只要没有彻底越过他的底线,把他激怒,他总是会被磨得心软。
不管怎么说,奥兹曼迪亚斯再怎么被他嫌弃,又因为表白的事情被他抗拒——
他都是他引以为傲的弟子。
即使只是作为老师,他也不允许……世上最伟大的法老,堂堂太阳神之子,遭人暗算之后,以如此屈辱的方式落幕而去!
“见你一面,我都要吃一次亏,亏还越吃越大……算了,就当我这个不负责任的老师欠你的吧。”
终于承认了自己被这头长熟了的豹子缠上,不被吞掉一块肉便难以脱身的现实,倒霉透顶的老师微微仰头,闭上眼,极轻地叹了一口气。
“真的傻了吗,光啃我一身口水有什么用。如果不是我对你这种类型完全没兴趣,也不想对要死不活的小鬼出手……现在躺下的就是你了啊。”
“想要我?”
闭着眼,神色淡淡的他说。
“那就不要磨蹭了。”
……
……
浑身舒畅。
嗯,对生前便享尽一切荣华,死后同样尊贵的法老王而言,此时此刻也可以毫不夸张地说——
从来没有这么舒畅过。
飞翔于云层之上的太阳船虽然还是像被墨笔一下涂抹过去的暗黑颜色,但破损处全部恢复如新。刚刚升起没有多久的太阳就在头顶,阳光在如此近的距离之下投落于船身,还能留下点点五彩的光晕。
远离人类的城市,安静,舒适,还很是温暖。
总结起来,这就是一个完美到挑不出半点错的神清气爽的早晨!
……当然了,这个“神清气爽”,只针对法老王自己也说不定。
被他一脸餍足紧紧抱住的男人心里怎么想,就只有男人自己和天知道了。
唔,不管怎么说。
此时的奥兹曼迪亚斯心情非常好。
好到——如果再把撬了他的王墓挖了他的壁画的魔术师提拉到他面前,他会破天荒地一点也不生气,反而尽显王者风范,大度地宽恕他们。
居然如此宽宏大量,再一看,法老王的眸底还是有暗色密集,眼下象征着黑化的暗纹也没有消失……嘴角倒是翘得越来越高,眉毛也是越来越飞扬。
完全看不出来他还是黑化版本的奥兹曼迪亚斯·Alter。不过,在身心双重的愉悦之下,自发地从Alter扭转成正常的法老王,好像也不是没可能的。
他忍不住发出畅快淋漓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再笑大声点,我就把你从这里扔下去。”
“…………”
法老王闭嘴,不笑了。
虽然他心中的狂喜没有半点减少,甚至还因为这声冷淡到无情的话音,再往里面增添了几分甜蜜。
因此,也就完全不用提醒亲爱的老师,这艘船是他的。而且就算他的衣服全被老师扒掉披在自己身上,英灵也是不用担心浑身赤条条地从天上砸下去的。
这世间的一切事物,都无法比拟法老王的光辉,但此刻他紧靠着的这个男人却是例外。
许是因为绵长的情.事刚结束不久,又沐浴在温和的阳光之中,彼此倚靠着的两人之间氛围很好……
没错,是挺好的……虽然,是有点好像位置反了过来的突兀感。
法老身躯的每一处都是完美的,故此,他一点也不介意自己不着一缕,连披风带裤子还有手脚上的金饰都被扒了,反而无比自豪地让身体袒露。
埃迪的右手手臂随意地搭在船身的边缘,自然垂落的手指已经超出了船舷的范围,仿佛再往旁一点,就能触摸到柔软的云朵。
他的身上果然盖着从奥兹曼迪亚斯那儿毫不客气抢来的衣物。
硌人的金饰全取了,只留披风搭在肩头。那扭成一团、不知道奥兹曼迪亚斯平时怎么穿的裤子盖在了腰间,没有遮掩的肌肉曲线分明的长腿屈起一边,左手就放在膝盖上。
侧坐在稍靠后的位置,双手环住了男人没有被皱巴巴的雪白披风遮盖住的腰,奥兹曼迪亚斯把下巴搁在男人的肩上,头也要靠在一起,不留出任何距离。
法老王把自己上半身的全部力量都落在了埃迪这里,没骨头似的靠着他,不动声色放到他胸前的手也不老实地抓起一缕透着冰凉的银发,拿到自己的嘴前,贴着还在勾起的唇。
多么小鸟依人……不,他的这个体型,只能描述成又壮又沉的大鸟依人。
还是一只褐色的、得意洋洋的、头顶的王之呆毛都要翘到天边的黄金法老鸟。
明明在之前的缠绵中吃足了甜头(虽然前面的大半场都是在无意识的情况下进行的,但后头的余韵也很能够回味了),容光焕发的法老王即使冒着被恼怒的老师真的从太阳船上扔下去的风险,也还是要这么厚着脸皮贴上来。
所以才说,他们俩的位置总觉得反了。
该虚弱的完全不虚弱,反而气势更盛,浑身都笼罩着冷峻与锐利的气息。
在除了老师以外的任何人面前都高高在上不可直视,一言不合便会施以雷霆惩戒的这个,反而死皮赖脸,试图大鸟依人。
抱住了,磨蹭了,老毛病就又犯了。
奥兹曼迪亚斯开始得寸进尺。
“埃迪。”
亲吻着如丝绸般柔顺的银发,从英灵暗与金交融的眸子中,渗透出将柔情与独占欲同样混杂的异样的光华。
“你是余的爱……”
爱……人……
就差一个字。
可是,很不幸。他(被迫)卡住了。
“哦,你想说什么?”
埃迪连目光都没有横过来,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奥兹曼迪亚斯:“……”
“余的——”不死心地想要挣扎。
“噗!”挣扎失败,被抓住还按在男人胸口上的不老实的爪子,从太阳船的船头轰隆一声丢到了船尾。
“老师……”最后终于在满心的不甘中,老实了。
不管被一下扔出去的奥兹曼迪亚斯爬起来时,眼底浮现出的果然是与正常状态截然不同的更幽深的晦暗,反正埃迪没看见,也懒得看。
奥兹曼迪亚斯清醒后会比以往更加黏人,这一点埃迪早就预料到了,只能说,唯一的办法就是冷漠搁置,绝对不要过多搭理他。
他完全没把方才做的那些事情放在心上,只不过是实在看不下去才决定的补魔。
至于在这“补魔”的过程中得到的跟预想——以及过往的经验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
埃迪烦躁地站了起来,抓了几把头发,把莫名就开始发烫的耳朵尖盖住。
再让风迎面一吹,很好,他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现在有很多事情需要解决。
首先,目前只能算是分灵的他是怎么被扯过来的,又是谁扯的。
其次,谁对奥兹曼迪亚斯动的手,重伤成那样,还把他搞成了傻子……唔,反正就是那个意思。
有种强烈的预感。前两个疑问的“答案”,应该是同一个人。
可那又十分有趣了,如果真是如此,那人的实力不容小觑,还得有相当独特的能力……
埃迪被这个尚未谋面的人物引起了兴趣。
不过,并不是单纯好奇的那种兴趣——而是,以敌意和厌恶为基础。
之前也说过了,他是相当相当护短的人,更不用说,这人还把他拽过来,还让他身上压着的已经够麻烦了的麻烦,又往烦死人的方向跨进了一大步。
这个仇,他记下了。
“埃——老师,你要去哪里!”
奥兹曼迪亚斯察觉到起身的埃迪似是有要离开的想法,第一反应便是不顾一切也要把他留下。
把挚爱之人永远地留在他的太阳船中,无论如何都不放他离开,也不让除自己以外的任何人看见——这个正常的奥兹曼迪亚斯大概不会产生的念头,只有在黑化的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这就是正常的和被污染的区别了。
虽然无论是哪一个他,都不会真的这么做……
不。
好像也不能完全肯定。
在真正得到他之前,两个法老王都会坚定地守住誓言,这是经过现实证明了的。可是,在尝到了让他餍足无比的甜头……的如今。
很难说,当欲望难以避免的扩大、爱人还要不断地刺激自己的时候,性情已有微妙转变的法老王究竟会这么做。
好了,把话说回来。
就算听出了奥兹曼迪亚斯的语气隐约有点不对劲,埃迪也还是没有往他那边分去目光,只道:“你就在这儿待着,我要下去一趟。”
“余也要——”
“待着。”
“……”
奥兹曼迪亚斯的眸光闪烁了一瞬,嗓音更显低沉:“老师,那你要告诉余,你去做什么。”
——洗澡,找衣服换上。
除了这两件事,他还能做什么!
哦,倒是真的还有第三件事。
才被压下的烦躁又有呼之欲出的趋势,埃迪深呼吸,平复了一下情绪,才用还算冷静的口吻回答:“见一个人。”
“见谁?”奥兹曼迪亚斯立即追问:“叫什么名字,什么来历,和你是什么关系?”
“问这么多也没用,反正你也不认识。”埃迪先这么不耐烦地说,随后微微皱眉。
是什么关系?
前御主和前从者的关系。
不过,到了现在,他们顶多算是……
有十几年交情、自己的妹子阿尔托莉雅的男性版本、凑合在一起养大了一个孩子的,“熟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