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Lancer先生, 试炼, 真的, 要免了吗？”
“说都说了, 我还骗你不成。”
“不不不, 其实我可以坚持的, 那些材料……”
“算了, 也是我没先问清楚数量，找那么多东西回来也没有多少用处, 不必把时间耗费在无用的事情上。”
“那——”
先前的这个试炼没有了，要怎么得到Lancer先生的认可呢？
问题相当严肃, 询问之人内心也相当紧张。
然而。
回答很是随意地到来了。
“这样吧，给你一个简单的任务。”
“好！你说！”
“展现你身为御主的实力和威望，让外面的那些家伙合作，该做什么做什么。”
“……”
“怎么样, 相较于前一个考验, 这次的很简单吧？嗯，越想越觉得不错, 这才能起到锻炼的效果。好了, 既然你也默认，那现在就开始吧！”
“……”
——这就是事情的前因。
从后方顶到了最前方, 直面艰难险阻的御主少女坚强的心脏虽然还能继续坚挺住, 但那隐隐作痛、甚至还拧做一团的感觉, 却是根本少不了的。
直到这一刻, 她才更为深刻地认识到, 天底下，恐怕只有Lancer先生能用“幼稚小鬼”来形容这些人了。
“前辈，坚持住，请躲到我的盾后面来……！”
这个时候，唯有玛修还在与她并肩作战。即使和藤丸立香一样对这些英雄们十分尊敬——又觉得他们真的非常难搞，盾之少女依然要坚毅地站出来保护前辈。
可是，藤丸立香心里生起了温暖，却还是婉拒了玛修的好意。
“没关系的，玛修。就算我要想尽办法让英雄王和法老王不要再打架，调和不知道怎么就奇怪起来了的亚瑟先生和岩窟王之间的关系，还要阻止他们中的谁挑衅迦尔纳，真像是在照顾幼稚园的小朋友……”
“然而，为了此时还在发高烧的医生——这个挑战我接下了，我，绝不会退后一步的！”
*****
继中暑之后，本来应该在迦勒底喝着咖啡熬夜工作、却被猝不及防拖到与外界绝的神秘岛屿的迦勒底指挥官……
很不幸地又生病了。
病气突然而至，如巨石般将他压倒，论及缘故，确实跟他的体质问题有关。
刚来就在太阳底下穿着几层衣服暴晒到中暑，缓过来之后，看似身体没有大碍。结果到了晚上，这座荒岛的神奇之处再度显现，白天有多热，晚上就有多冷，哪怕睡在帐篷里，只是血肉之躯的人类也抵不住外面骤降的低温。
不要问了。
不要再问为什么同样是人类还是个女孩子的藤丸立香在这儿睡了那么多天，还精神奕奕地，什么事儿都没有。
因为，答案对此时已经在泪流满面的某个病号来说，实在是太残酷了……
可事与愿违。
为了让病号深刻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所在，当着他的面，真相依旧残忍地揭露了出来。
“我觉得还好啊，可能是习惯了吧，晚上没有感到有多冷，玛修也一直在抱着我。”
病号：“……”
“而且，我这段时间一直跟着阿尔托莉雅小姐们修习，身体素质比以前好了很多。虽然比不上英灵，但是，比医生你……还是……”
病号：“…………”
“我——我的身体应该不至于虚弱成这样吧？明明，一直都有在活动室锻炼保持身材……就算最近几年因为工作太忙，隔几个月才去一次，也不应该……咳！咳咳咳咳咳！”
话音未完，就咳得撕心裂肺。反倒是为自己辩驳的嗓音仿佛经过高温加热，变得虚弱无力。
受到了肉体（发烧和感冒让他只是强撑着自己坐起来，就感到头晕）和精神（艰难接受了自己的身体素质，居然连只是小姑娘的立香都不如）双重打击，罗曼整个人又瘪了。
他才坐起来一会儿，身子就在摇摇欲坠。
似乎还想要起身。然而，就在旁边负责照看他的人毫不犹豫，直接把罗曼摁回了临时的床铺，再把充当被褥的披风重新盖到他身上，刚好能够露出一个汗水直流、原本白皙的肤色变得通红一片的脑袋。
“老实点。”
把他摁回来的人只用冰冷的声线说了这三个字，便没了后文。
可这三个字已经足够，不需要再多。
原本还有点想要逞强的男人下意识地僵了僵，随后极其缓慢地放松下来时，便真的老实了。
即使本来就浑身发烫，烫到莫名有种自己被架在火上翻烤的错觉，还有宛如铁皮一般的又一层热源降下，封锁住任何能让风钻入的空隙，罗曼也老老实实地躺着不动，任由足以让人窒息的热气将他包裹。
压在身上的这件眼熟的披风，定然是那个男人的。
纯黑的披风其实说不上重，只不过贴身的内里松软，表面却是皮质，又足够长，完全能够当做被子用。
罗曼在最初意识不清的朦胧期间，还试图把它掀开。不仅是被热得受不了，还下意识地不想让自己粘稠的汗水落到男人脱下来给他的衣服上。
“水来啦。”
轻盈的脚步声。
帐篷门边的帘子被无声地掀开，耳边嵌着清丽花朵的女子端着水盆进来，正是妮菲塔丽。
“拜托你把水加热，迦尔纳先生。”
“好的。”
在交接过程中，才取来的冷水在盆中激荡了一下，发出哗啦的轻响。
打湿毛巾做热敷用的水，按照正常的思路，应该是放在火上烧到沸腾才对，但在他们这里，为了节约时间，干脆换了最方便的办法。
迦尔纳的手掌贴在盆地，没有花费多少魔力，就见盆中刚刚平静下来的冷水陡然间剧烈地沸腾，冒出无数气泡。那扑腾的声音持续了大约几息时间，能够使用的热水就完成了。
才烧沸的水，自是烫得惊人。
妮菲塔丽把水盆端过去，刚放在地上，跪坐在临时床位前、也就是晕晕沉沉躺着的粉发男人头前的紫发英灵就拎起帕子，连带着帕子一起，纤长手指已经浸入了滚烫的热水中。
这个温度，就算只是稍稍碰触，也足以烫伤人的皮肤，更别说长久地浸泡。
可她的手指安然无恙，把用撕扯下来的布料做成的帕子拧干，稍微等了一阵，就搭在了某个病号被汗水湿透的额头上。
“嘶——”
发出嘶嘶声的反而是罗曼。
先前还有一轮热水烧来，他还被安塔希娅强行灌了一肚子水，如果是热水壶，这时候都该热到冒烟儿了。
不过，虽然此刻罗曼的模样看着很是凄惨，但被捂出无数汗水之后，面色却是肉眼可见地好了不少。
他自己就是医生，知道由寒气惹来的发烧的有效处理方法。而安塔希娅虽然一开始是有些生疏，但在沉默了一阵过后，立即行云流水般连贯的行动着实让旁人惊奇。
就好像以前就学过，并且做过同样的事情，隔了太久的时间有了遗忘，可稍作回忆，再加上亲手实践，那淡忘的记忆便重新地浮现。
“安塔希娅小姐，在这个时候显得真的很可靠啊。”
在旁边探头看着他们的藤丸立香赞叹地道。
她没有多想，只是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以前只觉得你对女孩子和小孩子很有耐心，没想到，连医生这样不听话的病人都能这么熟练地照顾呢。”
医生这样不听话的病人——听着还有些绕口。
藤丸立香还有后半句话没说。她打量着头顶热帕子的罗曼医生，居然会没来由地觉得，被人劝了无数次早点休息不要熬夜都当做耳边风的医生，似乎很听安塔希娅小姐的话。
呃，太奇怪了。他们俩不是合不来……不对，医生不是单方面受到安塔希娅小姐的嫌弃吗？
“……”
听到来自御主的无心夸奖，安塔希娅的指尖难以察觉地颤了一下，蓝眼中滑过了更难捕捉的晦涩之情。
“这确实是为了照顾小孩子，才向有经验的妇人们学来的技巧。”她语气淡淡，把罗曼额头的帕子取了下来，再泡进水盆里，重复了不久之前的举动。
“不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咦……”
隐隐觉得有点不对，可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藤丸立香一时无法接话，寻求帮助似的望向妮菲塔丽小姐。
而妮菲塔丽似是发现了什么，但这时却不能对御主明说，只对她微微摇头。
藤丸立香左看看右看看，纵使心中疑惑更深，也还是把嘴闭上了。
罗曼的烧现在退了一点，可以用热水擦拭一下身体，这样散热更快。
安塔希娅从被子下抓出了他的手腕，想要简单地给他擦拭一下掌心。
但是，直到这时候围观的人们才发现。
罗曼就算热成了现在这幅样子，都没有脱掉他那双白色的手套。
而且，他自己不愿意脱，又像是格外忌讳别人来碰。安塔希娅还没有摸到他的手套，晕乎乎的罗曼竟然一下子清醒了几分，以最快的速度把手抽回，重新藏回了埃迪的披风底下。
做出了这个下意识举动之后，他好像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抱、抱歉，我不是故意……这个……”
还真是烧得有些晕了，罗曼又急又慌，语无伦次地说了这么半天，也没编出一个合适的理由。
感受到安塔希娅不为所动、只是更冷了的目光，他噎了半晌，堵在喉咙口的不知是辩解还是无可奈何的叹息。
最终，应该就是隐有叹息痕迹的低语：“总而言之，真的，非常感谢你，安塔……希娅。”
“不用谢我，阿基曼阁下，你应该表达感激的人是王才对。”安塔希娅此时的神情，便写满了无动于衷：“如果不是王的命令，我现在是不可能坐在这里的。”
“埃利克……”
只要是王的命令，安塔希娅都会遵从，并且绝不会生出质疑。
“为什么一定要我来照顾最憎恨的所罗门”——这样掺杂着埋怨的想法，在她这里不会出现。
可在另一边，作为被照顾的那一个，罗曼的心却无法保持平静。
还是所罗门时，他几乎没有自己的想法。而成为罗马尼·阿基曼后，被重视之人牵引起的想法不能说少，反而是太多了才对。
——埃迪看出来了？也对，他应该在见到我们的那一天就发现了。可是，为什么要让明明还是不可能原谅我的安塔希娅姐姐……
情不自禁地这么想。本就混进了低落情绪的念头再经过病毒的感染，更加犹如膨胀一般地在体内扩散。
罗曼的心中充斥着这个疑问。
可是，在身为当事人的他和安塔希娅一言不发，不知情的另两人无法插口——气氛变得如此冷硬尴尬的情况下，却有另一位意想不到之人开口了。
他的话还是很少，但由于能够透彻地看穿他人的内心，冷静的话音在帐篷内传响而起，就如针一般扎入了听者的心间。
“我有些无法理解。”迦尔纳说：“你们二位，为什么会陷入完全错误的僵局。”
在“旁观者”看来，答案就摆在最显而易见的地方，他们居然视而不见，这是很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情。
埃迪想让他们和解。就是这么简单。
或许对他们——主要是被延续千年的仇恨苦苦折磨的那位女性来说，原谅和释怀等同于让她放弃自己的生命，所承受到的痛苦甚至可能远远超于死亡。
所以，从没想过要一蹴而就。只要能寻到一个合适的契机，再通过契机慢慢地缓和关系，总能够看到和解的那一天。
“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身为外人的我们无从知晓。不过，我却能确定，你们曾有过极为深切的羁绊。”
迦尔纳继续说出自己的看法，没有意识到自己一句话便精准地透露了最为关键的线索，也没有看见顿时间更清醒了的罗曼一脸居居居然被揭穿了的崩溃表情，只道：“如果就因为误会放弃，未免太浪费了。你们舍弃的，还有更多人求之不得。”
“……”
此话一出，才是真正的全场死寂。
先不说死寂之中，先被戳中痛处再被噎住的沉默占据了多少比重，从这番实诚的话中敏锐地得到某个关键词的失言又有多少比重。总之，两个当事人里，罗曼爬不起来了，安塔希娅是无话可说。
在这种尴尬的时刻，就该由读得懂表情的救星来打破沉寂。
“啊、哈哈……迦尔纳先生说得很有对呀，有误会就要解释清楚，不然就太可惜啦。”
只有妮菲塔丽能够站出来，顶着凝固极了的气氛，笑意盈盈地坐到了安塔希娅的身边。
“说起来，今天这个机会就不错。安塔希娅，能给我说一说，你和兄长认识的时候，发生过怎样的趣事吗？”
安塔希娅：“我和王……认识的时候？！”
妮菲塔丽：“是呀是呀，兄长不喜欢讲他以前的事，说讲起来太麻烦了，让我如果想知道，就都来问你。可以吗？刚好大家也都在呢。”
她看着藤丸立香笑：“master也知道兄长那时候的名字，所以，跟着听一听，也算不上作弊吧？”
藤丸立香很惊讶：“我也来？”
这个反问不代表反对，她确实很想跟着一起听。
Lancer先生目前对她来说还是一团迷雾，安塔希娅小姐也不是很喜欢讲过去的事情，以前顶多提了提他的王。
能有机会听安塔希娅讲她生前的故事……虽然似乎有些悲伤的因素在里面，但，藤丸立香也不想错过。
更别说，这里面好像还有一个——
“……”
某疑似露出马脚的医生默默地把男人的披风往上拉，盖住自己的脸，仿佛这样就能成功逃过怀疑——你的脚是真的露出来了哦！医生！
“我当然也很想坐下来旁听……”
上面的想法的确是真实的，但想了想，藤丸立香还有免不了纠结的心事。
“但是，Lancer先生交给我的试炼·简易版，今天份的任务还没有完成，我还不能放松地在这里玩啦。”
埃迪交给她的每日任务，说来确实简单，就是跟同在岛上的英灵们加深交流，给他们分工，顺带调节一下他们之间不知为何颇为糟糕的关系。
女性英灵们早就跟她混熟了，所以这里倒不是问题。岩窟王也不是问题，他与藤丸立香相识得较早，还有在梦中共闯监狱塔的羁绊，人也比较好说话。
问题就在于剩下那三个人：
来迦勒底也很早，但基本上不听人话的英雄王。
在岛上遇见，跟英雄王很有几分相似的法老王。
也是在岛上相识，性格很好，但目前还不是很熟的男性亚瑟王。当然，跟前两者相比，亚瑟先生已经亲切得不能再亲切了。
打从这次试炼开始，藤丸立香就深陷入水深火热之中，每天都觉得自己在苦恼的折磨下抓掉了一把又一把头发。
在迦勒底时，她也有跟自己召唤的英灵们沟通，虽然有时候也会觉得忙不过来，但总体来说，还是轻松的。
迦勒底是人间模式，而王们简直是地狱模式。
这几天，藤丸立香就是如此艰难地度过的。如果不是因为医生突然生病，还一病病了两天，她现在这个时候肯定还在太阳底下四处跑，挥洒汗水。
“我还是先出去——”
“不用去啦，看，他们进来了。”
藤丸立香回头一看，惊讶地发现，还真的进来了几个人。
帐篷——英雄王从宝库里翻出来的这个帐篷虽然简陋，但空间却相当宽阔，能让好几个人睡在里面，还有多余的地。
率先进来的是Alter小姐，紧接着是阿尔托莉雅，再接着，才是需要弯一弯腰才能钻进来的亚瑟。
帘子被他放下，后面就没有了动静，亚瑟就是最后一个。
“我们在外面听到了你们说的话。要讲以前的故事吗？怎么你也开始梅林的那一套了。不过，来吧，我已经做好准备了。”
“Alter小姐，你们怎么……对了，其他人呢？”
阿尔托莉雅道：“英雄王他们有事出去了，兄长让我过来告诉你，今天的任务没有了，明天再继续。”
藤丸立香：“哦！”
她有些高兴。
可是，随后看到跟着阿尔托莉雅们进来的亚瑟王——男性的那个，藤丸立香不免又诧异了一下。
“亚瑟先生，你没跟他们一起去吗？”
这话问得似乎有些奇怪。
藤丸立香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仿佛潜意识里就默认了，亚瑟先生应该也要和Lancer先生他们一起行动，没一起去才显得奇怪。
然而，这个仍旧出于无心的疑问，却没有得到正面的回答。
亚瑟先生只是露出了一如既往温和的微笑。
“master，我能坐在这里，一起聆听吗？”
……
“也不知道你的一片苦心，他们能不能发现。”
当复仇者带着点意味深长对他如此说道时，埃迪只瞥了嘴角含笑的他一眼，轻哼：“发现不了也没办法。”
他走之前，特意拜托了能看透他人想法，又直白得从不会委婉的迦尔纳在那儿看着，结果……应该不会差到哪里去？
还是有点担心。
不过，现在先不管了，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走吧。”
言简意赅。
雨林的深处，金字塔的尖角和仿佛由黄金铸成的宫殿轮廓无法被茂密的枝叶全然覆盖，还留有被人窥见的空间。
在那里，事先约定好的那两人，已经等待已久了。
“这就是入口？”
“嗯，余和那边的碍眼之王被抽走的魔力都汇聚在这里，那个人类的生命力也流到了此处。在地底下，肯定藏着什么东西。”
“圣杯？”
“恐怕不止。”
“不止吗，也好。要是太简单，就没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