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斩妖除魔三
陆折衣原以为会遭受更加激烈的进攻,至少要比方才无形的“雨刃”凶残多了, 没想到那细线仅是割破皮肤, 留下一条又一条艳色的血痕。
论起威胁度,可以算作趋近于无。
只不过那细线路数诡异,即便陆折衣身形迅疾, 还是吃中了几招。
待多交手几次, 红衣魔修已掌握规律, 竟也躲得灵活, 决卿的进攻更显得微不足道。
如此来往数招。
红衣魔修微微一转身, 这次他没有避开金线,但指尖的真元凝聚成刀, 斩落下去竟将那仙器雨霖铃化成的细线斩断了。
随后他掬起一捧被斩断的细线, 细细观察, 金色淡光衬着雪白的肤, 竟也十分好看。
在下一刻,陆折衣手中金线泯灭, 不留一分痕迹。
决卿在一旁悠然看着,没有半点恼羞成怒的迹象,像是一点不在乎自己的“大招”遭到破解,连敌人半根手指都砍不断, 可以说是心态非常好了。
陆折衣反倒笑了笑, 举起自己已经空荡荡一片的手心, 问道:“这是什么, 毒吗?”
虽说没有造成明面上的伤害, 但陆折衣感觉自己体内真元消耗极快,向来如深渊般不见底的灵力储存一时竟有些吃不消,倒是十分新奇。
但光依靠挂毒是挂不死人的,决卿迟迟不动手,绝不是因为心善或是畏惧之类的缘由,反倒像是在等什么时机。
一个适宜出手的好时机。
红衣魔修目光微微一挑,落在下方越聚越多的修士上面——纵是元婴真君,也绝不敢插手两名大能的交锋,只得离的远远望着,为决卿助阵。
更别说那些颇为心惊胆战的金丹真人,和仓皇撤退的筑基、练气期修士,简直是脚不沾地的逃离,恨不得自己从未出现过的模样,想来也帮不上忙。
陆折衣心中突然一动。
他唇角翘起,攒满了让人心悸的风华,轻挑笑道:“你该不会是在等着谁和你联手吧?”
青云宗宗主非常不屑地嗤笑一声,眼中厌恶之色更浓,也不搭话。
红衣魔修手中玩弄着一截墨色发梢,接着道:“如果你在等那个金丹立道、不可一世的剑修的话,恐怕要落得一场空了。”
四周真元流动倏然一紧,决卿脸上那运筹帷幄的从容微微僵住。他的眸中翻滚出一些阴沉情绪,简直要将陆折衣淹没一般,狠狠钉在那片红衣之上。
口中似含着冰,决卿一句一字都沁着寒意:“你想做什么?”
“不是我想做什么,是我做了什么——”陆折衣笑容艳丽的像是由鲜血灌催的邪异花朵,便是再不重美色的人,也会被他那般皮囊晃得微微失神。
除了现在满心躁郁的决卿。
红衣魔修含笑补充:“那剑修,早在之前就被我杀了。”
“他临死前倒挣扎的很厉害,也许是想去报信罢……可惜最后被我夺了佩剑,用诛魔剑钉死在壁上,直至断气前一刻,都不肯闭眼。”
陆折衣尽心尽力给自己艹着人设,只差将“英勇无畏”四个字用血写成一面锦旗,递到决卿眼底下了。
希望大佬理解一下“巫情”不能及时赶来助拳的行为。
决卿显然被打击得不轻。
连陆折衣都诧异他突然难看下来的脸色,简直像被刺激得心神失守、生了心魔的样子。
少个帮手对他来说那么痛苦吗?
陆折衣陷入沉思中。
……
其实陆折衣的话落在决卿耳中,不吝于五雷轰顶。
向来傲慢的出窍大能像是一下子被冰冷潮水淹没,连最轻微的吐息收纳,都能感受到内脏被挤压碾磨的痛楚。
身边一下子就静了。
他仿佛什么也听不到,只能看见红衣魔修那张唇开开合合,而心中空了一片。
手微微弯曲,像是凶兽的爪一般紧扣在胸口。决卿沉默着,那般灰败神情让他整个人都似失去了光芒,但也发出一种由衷令人畏惧的恐怖威压。
——他被激怒了。
陆折衣有些莫名地挑了挑眉,准备应对对方可能来临的疯狗式袭击,没想到决卿只是用那种看死人般的冰冷目光剐了他一眼,身形一转,竟是果断向着他的暂居住处“红泥殿”而去。
陆折衣:“……”
那方向的确是红泥殿未错,决卿赶着回去看他的尸身吗?
陆折衣几乎是下意识想跟随而去,赶在决卿之前神魂归体,以免露出破绽。
但再好的理由用两次也只会显得俗滥。错过了这次时机,下次魔修陆折衣前来洗劫时,“巫情”恰好又负伤濒死一事就显得可疑多了。
步伐一缓,陆折衣面无表情地望向红泥殿的方向,最终决定先将虚化碎片都抢来再说,以后再也不光顾长生门了。
——惹不起,惹不起。
青空之下,那些仰头围观的元婴修士都虎躯一震,明明已是辟谷空灵之身,额头却还经不住渗出细汗来。
青云宗宗主和这魔修分明已经交上手了,甚至双方过了精妙的数招。偏偏打到一半,那看不出劣势的决卿真君竟转身便逃,徒留这红衣魔修在空中孤零零一人。
……然后这魔修的目光便看过来了。
有修士骇得不清,又像是隐晦的激动,终于能离那样勾魂夺魄的魔修近上一些:“他来了。”
“他来报仇了。”
这算是长生门中大多数人共知的秘密。
魔修陆折衣是来寻仇的,为了那个万分倒霉的小茶峰前任峰主、死于巫情真人手中的元婴魔修。
……
决卿向那刑律长老打听过,巫情峰主这几日会暂居红泥殿,那是位于眠青峰和药丹峰中的一处宽阔花谷,灵气充沛,也是个诗情画意的去处。
唯一不好的地方,许就是太过清净了,也没有布下防护法阵,不易防住宵小。
当时刑律长老还笑出两条褶子道:不过巫情峰主这般人物,有他镇着,怕是什么宵小也不敢来了。
偏偏——偏偏就让巫情遇见了。
决卿的手指控制不住地微微痉挛,他想起当时黑发剑修带着一柄诛魔剑离去的身影,修长挺直,撩人得紧。
此刻,那回忆中的背影都似染开一层血色,将决卿的胸膛挖空一片。
若是当时没有别扭,出声留住巫情便好了。
不……仅是不强占巫情的洞府,逼得他去红泥殿居住,现在或也是不一样的光景。
决卿越想越揪心,唇色苍白,咬着牙将那些软弱的念头全都抛出念想外。
——巫情根本没有事,那些说辞不过是卑劣魔修为了扰乱他的心境才胡乱编造的谎言。只要他闯入红泥殿,便能见到专心致志的黑发剑修因被打断修炼,而微微蹙眉看向他的场景。
巫情绝不可能死!
青云宗宗主眼中的黑气终是散去一些,反倒燃起了微弱的火焰,分外急切地向着红泥殿闯去。
然而迎接他的,却是不祥的、浓郁的血腥气味。
于是出窍大能的脚步顿下了。
当初得知师兄青云受重伤闭死关时,决卿生出的想法,是要将打伤师兄的魔修挫骨扬灰、不留神魂,尚没有时间心情伤春悲秋。
但在这短短一段红泥路上,决卿却体会了何为“胆怯”。
他一步步向前走着,又仿佛一步步都踩在了刀刃之上。
迎接决卿的,是一幅由血与美人绘成,靡丽至极的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