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鬼界之王一
黑发剑修目光微沉，还未等他出言应对, 身旁的魔修大能已是冷笑一声, 被这妄言激得杀意顿起, 冲天煞气压向鬼王。
仅凭煞气余威，便牵连得狐妖知茵跪倒在地, 口中满溢腥气, 眸中骇然，显然是承受不住如此庞大的威压——而直面这般可怕冲击的诡明, 却只是微微侧了侧头。
显得有些不合时宜的可爱。
鬼王神色如常，将那充满攻击性的魔气聚集在手心, 只轻轻一捻，魔气便被阴气吞噬殆尽，随意得如同碾死条不听话的小蛇。
他似乎还有些奇怪。
“为何袭击本尊？”
寒蛰望着他，唇畔的笑意有些冷冽，“世人皆知，历代鬼王皆为白瞳, 可你……”魔修点了点眼睛处，眸里满是警惕的阴郁之色, “你究竟是谁？”
诡明原也是一双白瞳。
只是自历劫回来后，他行为举止皆有失常之处。出于一种微妙的心态, 诡明刻意用幻术遮掩, 化作了一双黑眸……这原是不合规矩的, 只不过鬼界为他一人之殿, 自然也无人敢指责他。
如今被外人指出, 鬼王有些羞以言说他的怪癖。
诡明出神片刻，故作无事(僵硬)地略过了寒蛰，直直对着陆折衣道:“本尊只是来取回应得之物。”
仿佛已将黑发剑修划入了自身领域，满是不容拒绝的乖张跋扈。
寒蛰:“……”
被目中无人了一回，寒蛰气到昏厥。
对着满脸冷漠的陆折衣，诡明一时觉得十分焦躁，那种焦躁如同堆积心中已久，只等一个契机便会破笼而出，如同骇人的野兽般肆意屠杀。
强烈地想要引起黑发剑修注意的欲.望汹涌而来。
——而诡明选择了最笨拙的方法。
他开始念起巫情的生平。
“巫情。思情小世界剑修，拜于长生门小茶峰下，后成小茶峰峰主。剑灵根天才，有长生门第一人之称……”
说到此处，黑发剑修已是微蹙眉头，那双黑沉的眸子中尽映出了鬼王此刻的模样。
残忍无情的王者一般。
被对方全心全意关注的诡明感觉十分良好，不仅不无情，还有些许多情。只是他面上不露一分，冰冷如同审判罪行一般地念完。
“辗转玄炼中世界，暂栖踏剑宗，作为参与六界大会的选拔人之一。后闭关不出……不，”望了寒蛰一眼，诡明面无表情地纠正，“被魔修绑走囚.禁。”
寒蛰头上青筋隐隐。
这些讯息并非诡明有意调查。
上一次历劫归来时，鬼王被心中焦灼感折磨得越发冷厉，整个鬼界都受到他情绪的影响，亡魂彻夜哭鸣，阴气溢散，像是一夜之间处处都成了只有罪大恶极者才待的深渊炼狱。
所以诡明离奇地去了思忆阁，寻找历劫之时究竟发生了何事，哪怕那只有寥寥几笔的记述，也好过如今辗转。
——
这次历劫，鬼王的身世实在狼狈，他降生在一个气数已尽的小国皇族之中，战乱饥荒正当，刚出生的小皇子是个白瞳妖孽，便成了天道降下的不祥之兆。
之后来了一个修真者，直指他为妖物。诡明被向来不疼宠他的母后送出皇宫，苟全性命。而他的母族被赐下白绫毒酒，见证帝王薄情。
诡明在逃难中尽尝苦楚，又遇见了那个修真者，原是看中了他的灵根体质，早有预谋。
接下来便是他应历之劫——被抽去灵骨，毁了灵根，偏偏还留存一丝生机，挣扎浮世之中。
虽然凄惨，但这些不过是卷宗上的几行字，是命中定好的劫难。作为下界鬼王，诡明原不该追究。
偏生为了找出心悸之因，诡明将那些与自己有万分因果牵连的凡人魂魄拘来审问。有前世的父皇母后、心术不正指他为妖物的修真者、追杀他的杀手、偶施援手的樵夫……
却一无所获。
以至巫情，他是历劫中的意外，本应不在劫数之中，只不过天道瞬息万变，才误结一分因果。
那短短几字过往刻录在思忆阁中，毫不起眼，甚至可算是简短得过分。正逢诡明情绪不稳至巅峰，鬼界混乱无序，还未拘巫情的魂魄前来审问，鬼王便不得已陷入沉眠之中，直至今日。
诡明知道巫情这个人，却从未见过。
否则，他决不会如此轻易地等待至今。
因果轮回，那让人心悸的强烈预感再上心头，正如诡明回到鬼界那日般，满是无力的痛苦与不可遏制的怒意。
但好在他莅临人间，终未再错过。
鬼王近乎贪婪的目光，紧紧落在黑发剑修身上。
雪白的肤与殷红的唇，眉目轻敛，分明再冰冷不过的神情，却只要一瞥就是潋滟颜色，引得鬼王胸腔那处被暖意涨满般，再挪不开一分目光。
诡明从未想过，原来有人能生得这样好。
原来自己并不是不喜欢美人。
或是历练后留下的后遗症，诡明厌恶样貌俊美的人类修士，却偏偏对巫情生不出恶感，反而……有些许意动。
只是黑发剑修望着他，眸中仅余冷淡，满是生疏。
“鬼王殿下记住巫情一个无名小卒，是何缘故？”
这样的生疏像是戳中了鬼王的怒点，他莫名烦躁起来，语气比方才更生硬了一些:“弑师之徒，不算无名。”
巫情和他不过萍水相逢，这般的生疏再正常不过——诡明心中如此默念，却颇为快意地看向黑发剑修更苍白一些的脸色，和微沉的眸子。
如同复仇一般，诡明亲手挑开面前之人最鲜血淋漓之处，病态得仿佛能从中获得慰藉般。但事实上，在一瞬的快意过后，是更加无法言喻、狠狠压在心口的痛楚，几乎要淹没了鬼王。
那双黑瞳漫出阴郁神色，仿佛他十分厌恶陆折衣一般。
“颠乱人.伦，亲手弑师的恶徒，便作为祭品，由本尊缚去鬼界受刑。”阴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鬼王如是说道，唇边漫不经心的微笑有些许让人发冷。
那双黑瞳，已经变成了一双骇人的白瞳。
「……」陆折衣沉默一会，问道，「鬼界还管这个？」
虚玄君比他更崩溃，声音极虚地道:「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