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鬼界之王五
陆折衣:“？？”
凶神恶煞的四个轿夫不欲再让陆折衣问下去，纷纷尽施术法, 要将这个胆大包天的人修抓回轿辇上。
却没想到陆折衣只是以乌黑剑鞘, 轻轻一抵, 便接住了阴魂们的袭击, 还反杀了回去。
诛魔剑的剑鞘以沉湘木制成, 本就是克制阴魂的阳木，再加上饮过数次妖魔鲜血的煞气，直接将阴魂们打得形体散了大半, 只差魂飞魄散了。
这下子四个轿夫也呆住了，畏手畏脚地退了回去, 想起鬼王的命令，差点泪湿衣襟——
鬼王殿下, 要它们看守人修, 倒是先把人修的修为封住啊。这下倒好，四个叠起来还不知道够不够黑发剑修一顿打的。
没了碍事的阴魂，陆折衣平静地收回诛魔剑。看着青团呆愣愣有些傻眼的目光，不自觉地捏了捏他的小肥脸, 再假装无事发生地收回手，诱导他说出更多的讯息:“鬼王历劫？”
青团脸蛋红彤彤的, 绕着槐树枝绕了一圈，竹筒倒豆子似得全都说了。
鬼王殿下为了精进修为, 每隔个几千年就会下界渡劫, 生老病死爱别离皆尝一遍。最开始的时候, 鬼王会翻录卷宗, 看看自己历劫时的体悟，然后每每发现，总有一名白衣黑发、样貌俊美的人修，以剑修居多，会陷他于不义，成为整个劫难的起因。
这般的事例一多，鬼王不喜相貌俊美的人修的事，便传开了。
……事实上，诡明也的确不喜欢。
陆折衣听完，微微感慨，鬼王可真谓是惹了美人煞了。平心而论，鬼王的相貌也是极出色的，这么对美人有偏见会不会不太好？
想到被鬼王选中捉往鬼界，可能有一部分原由是出在这张脸上，惹了鬼王不快，陆折衣未免有些许头疼。
最好别是他在什么时候，得罪过下界历劫的鬼王。
现在还不到逃跑的时机。
在四个阴魂忐忑的目光中，黑发剑修揉了揉青团的脑袋，回到了轿辇之中，层层鲛纱垂下，遮住了槐树林里小鬼探视的目光。
人声渐远，等一点轿辇的影子都看不到了，小鬼们才蹿出来稀罕地摸摸青团的脑袋，问道:“那个人修摸你了，感觉怎么样？”
青团正满脸不高兴地把那些小手拍下来，听到这句话，才有些兴奋地道:“他真好看，等我以后长大了……”
他还未说完，旁边的小鬼起哄地笑开了:“青团真肤浅！”
“肤浅肤浅。”
“你看鬼王殿下都不喜欢长得好看的，那个词怎么说来着……美人、蛇蝎美人。”
……
轿辇到达的地方，是一处悬于空中的洞府。几乎像是宫殿一般，红檐青砖，楼阁小榭，每一处景致都风雅至极，唯一不太妙的地方，就是阴气太重，于人修而言不算修行的好去处。
好在陆折衣身上还有鬼王给予的药玉，徐徐暖流将阴气隔绝在外，分毫不侵。
“这里是鬼界？”陆折衣掀开帘子，低声问。
因被陆折衣那一剑惊住了，四个阴魂也不敢怠慢，互相对视一眼，老老实实地答话:“还未到鬼界，这里是人间界与鬼界的交界处，有着为鬼王殿下修建的宫宇。”
阴魂们又道:“鬼界永夜，到了鬼界，便不会有光了。”
听到“永夜”两个字，黑发剑修下轿辇的动作微微一顿，白色长衫拖出迤逦的弧度。最终他还是没有犹豫，脚踩在温润灵石铺成的地面上，淡淡应了一声:“嗯。”
待陆折衣走进洞府之中，几个阴魂商量着四散了，那金色轿辇也凭空消失，只听闻微弱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你便在此处，等着鬼王殿下。”
明月高悬，人影凄凄。
天地之间好像仅余黑发剑修一人。
陆折衣在洞府之中四处走动，确定此地连个阴魂都没有后，也没有放松一些警惕。
又过了半个时辰，他闻到了从远处传来的一缕极清淡的梨花香，便顺着香味走去，竟在月色之下，看到了雪白的一树梨花。
那梨树被风吹拂，落了一地的银雪。
身形瘦削的黑发美人背缚长剑，看着含苞欲放的梨花出神，身影有些孤寂。
那目光太过寂静，如同踏过了千年的时光而来，惹得虚玄君微微意动。
——面对的是鬼界之王，陆折衣便是面上再镇定，心里也应是有些慌乱的。他正思考着怎么开口安慰宿主，便听陆折衣道:「阴气这么重的地方还有梨花，有鬼。」
虚玄君:「……」
他忘了自己要说什么了。
陆折衣似是感受到了系统的无语，饶有兴致地调戏道:「虚玄君，我一人待着实在寂寞，不如我们来说说话？」
虚玄君冷漠道:「宿主不觉得你现在的样子，很像在冷宫之中等待帝王垂怜的男妃？」
陆折衣被这比喻说得一怔，叹息道:「那这帝王未免太倒霉了一些。」
虚玄君:「……」
系统微微皱了皱眉，有点不高兴陆折衣的自贬。
「竟摊上一个与人偷.情的男妃。」陆折衣眉眼弯弯，神色温柔，一瓣梨花落在他乌黑的发上。那一瞬的风流，几乎要让天下的美人都倾慕拜倒，目眩神迷。
「……」
虚玄君一点都不想问那个偷情的角色由谁扮演。
似乎是真的被惹恼了，接下来无论陆折衣怎么逗弄，虚玄君都不再开口。
有些遗憾的同时，陆折衣倒也寻了别的乐趣，便是将生疏的剑法重新捡起来——这段时间他虽也练剑，却是在没有真元的情况下，终究是有些不同的。
从最基础的刺、劈、点、崩、挂挥了数百次，再到连贯的剑招。
剑招入门轻身决至颇有大用的登霄九式，陆折衣一练起来，便沉溺其中，只管练得酣畅淋漓，也未发觉鬼王殿下，早已来到了这处宫殿中。
黑发剑修束得齐整的青丝已是散开些许，明明只是普通的剑法，一招一式却被他用得极美，每一动作的弧度都被展现得精准无比、恰到好处。
那剑尖所指，挑起了一瓣梨花，像是诛魔剑上沾了一片雪花般。陆折衣动作幅度并不算小，那瓣梨花却一直不曾落下，反而随着剑锋流转，香气溢散。
虽在视觉上带来了饕餮盛宴般的享受，但无人会怀疑那剑锋之利，足以披荆斩棘，无所不能。
这几式剑招几乎掀起了鬼王心底深处的炙热之意，他的目光紧紧盯着陆折衣，用尽全身气力也无法挪移开半分。
不知是因为那诛魔剑，还是因为用诛魔剑的人。
陆折衣一气呵成，收了剑，也注意到了在远处静静伫立的身影。
是鬼王。
梨花被陆折衣的步履碾压成醉人的芳香，在圆月之下，两人间寂静融洽的氛围发酵，显得前所未有的和谐。诡明甚至觉得，那人……会不会并不讨厌自己？
这一切如镜花水月般，转瞬即逝。
诡明看见黑发剑修眼睫低垂，面无表情地转过了身，面对那一树梨花，冷声道:“鬼王殿下。”
陆折衣暗道，看不见自己的脸，鬼王的厌恶应能少上些许。
却没想诡明已经擅自给他补上一万字内心活动。
……果然。
巫情讨厌自己，甚至是恨。连见自己一面都不肯。
暴戾充斥至心中每一处，诡明几乎忍不下想要毁灭的欲.望，紧攥的手指有些发白。
突然间，一声清脆的裂开声在耳边响起，一股比梨花香更加清淡好闻的香气溢散开来。虽然清淡，那香气却十分悠长，连陆折衣都闻到了，只不过他更在意的是那近乎精纯的灵气从何而来。
诡明面无表情地望向自己手中破裂的寒玉药瓶，和散落在手中的冰凉药膏，有些许僵硬。
“……殿下。”陆折衣又低低叫了一声。
鬼王突然恶向胆边生，他也不打算将药膏递给剑修，让他自己用药了，只勉强压抑住自己心中的躁动，道:“过来。”
陆折衣微微一顿。
不过他显然没有现在便和鬼王针锋相对的想法，正准备过去，却发现诡明已经自发地走到他面前了。
并且下达了第二个命令。
“脱衣服。”
诡明实在有些紧张，仅是这三个字，便心如擂鼓，忍不住声线的颤抖，苍白的脸上已是染上一层薄红——倒显得好像他真要对陆折衣做什么一般。
好在陆折衣并没有注意到鬼王的异常，也不曾往歪处想。他一见诡明手中的药膏，猜测鬼王是要帮自己上药来着，只是这未免也太无微不至了，和之前残忍无情的鬼王形象重合不上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