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6章 第六幕
藏青牛迷糊中感受到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自己被束缚住了,束缚在了一个狭小的地方,甚至让他连伸展手臂都做不到。
慢慢的,藏青牛觉得那种束缚的感觉变得越来越重了,空间也变得越来越小,藏青牛想要睁开眼睛,可是眼皮沉重得就像一扇铁闸门一样。
我好像死了?藏青牛依稀中想到了一件事情,闪电划破长夜。
藏青牛的意识在沉沦和清醒中不断的交替。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百年,也许是一瞬间,藏青牛终于睁开了眼睛,入目的依然是黑暗,无比深邃的黑暗,只是那黑暗再也没有办法阻挡他的目光。
藏青牛很快就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他变成了鬼魂,这并不算太让他意外的事情,他意外的是另外一件事情。
他躺在一口棺材里,所以他才会无法伸展手臂。
藏青牛抬起双手,开始尝试推动棺材盖,然而很快藏青牛就发现了那只是一种奢望,棺材盖很沉重,他无法推开。
“不错,那么快就醒了。”在藏青牛无力的放下手臂的时候,一个声音从棺材外传了进来。
藏青牛眼中闪过了一丝疑惑,他确定他没有听过这样的声音,这到底是什么人?
不过藏青牛却只能疑惑,他发现他没办法开口,这一刻,他就像一个拥有思维却无法控制自己的木偶。
棺材盖慢慢的被打开。
藏青牛从棺材中坐了起来,他的动作有些僵硬,有些不协调。
“感觉怎么样?”
藏青牛再一次听到了那个陌生的声音,藏青牛扭头,他看清了那个声音的主人。
和那个杀死他的年轻人一样,这个人也穿着洁白的长衫,不过容貌却比那个杀死他的鬼魂要出彩得多,剑眉星目,表情有些冷。
藏青牛想要问的东西有很多,比如这是哪里?他怎么了?但是他没有问出口,因为和刚刚一样有一股无形的束缚阻止着他开口。
“没问题就出来吧。”长衫男子对着藏青牛点了点头。
藏青牛觉得有些奇怪,他并没有开口,长衫男子到底是在和什么人交流呢?
不过藏青牛的疑惑很快就褪去了,他感觉到了一种恐惧。
藏青牛从棺材里爬了出来,这并不是出于自己的意志,而是长衫男子命令他出来,所以他就出来了,这是一件很简单,却让藏青牛无比恐惧的事情。
长衫男子一挥手,棺材里飞出了另一个藏青牛,像是垃圾一样被扔在了一边,然后另一个人被放进了棺材,棺材再一次被合拢。
“去抓人吧。”长衫男子待棺材被合拢之后吩咐了藏青牛一句。
藏青牛缓缓的转身,向大门外走去。
这是一间堆满了尸体的房间,藏青牛看清了房间的地上有许许多多的尸体。
这是一间有些空的房间,除了尸体之外,唯一的东西就只有两口木棺。
很快,藏青牛就明白了这是哪里的房间,因为走出房间之后的藏青牛再一次看到了他前不久才看到过的景色。
藏棺地,藏青牛在心中哀叹了一声,他最后还是没有逃过。
藏青牛的思维再一次昏沉了起来,藏青牛没有再挣扎,无力的陷入了黑暗中,在黑暗中等待着下一次苏醒。
藏山海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往山庄的大门处行去。
藏山海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连路都找不到,但是这一路也不怎么平静,有很多人都消失了。
到了这个时候,跟在藏山海身后的人脸上都充满了恐惧,小心翼翼,一开始他们中或许有很多人对藏山海的说法不屑一顾,但是当他们身边上一秒还在的人下一秒就消失了的时候,他们不得不相信了藏山海的话。
相比起其他的人,藏山海的脸上并没有太多的恐惧,却充满了一种悲伤和落寞,他时不时会看向一些方向,手中捏出一些佛家的手印。
但是哪怕藏山海拼尽全力,也依然无法阻止那些人的消失。
他们其中一些是走散了,在庄园玄奥的力量中走错了路,而另外一些却是被掳走的,藏山海救不了所有的人,他们葬族是不受老天待见的一族。
天地灵物受到老天的钟爱,也同样受到葬族的喜爱。
葬族不敢直接杀死天地灵物,但是葬族有其他许多的方法来获取天地灵物的尸骸。
比如囚禁,一年不行就两年,世间万物都有寿命,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抵御岁月的锋芒。
天地灵物也有在岁月中凋零的时候,葬族强大的时候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抓捕天地灵物,把它们关押起来,等到它们死去的时候,再把它们的尸骸关押起来,做成一口又一口新的葬棺。
葬族有弱小的时候吗?大概现在已经是葬族最最弱小的时候了,但即使这样,葬族依然有着七位天师。
这就是葬棺的力量,在力量的传承上,葬族凌驾于其他所有的族群之上,甚至连客栈都没法做到和葬族一样的事情。
但是这样做也是有后患的,那就是老天对他们这一族的不满日益加深。
而现在,这份不满在一个诱因的作用下完全爆发了出来。
就像从山上奔流而下的巨大洪流,势不可挡。
藏山海其实早已经明白了这个道理,但是他无力改变什么,所以他只能离开葬族,遁入空门。
壮士断腕的事情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到的,不是每一个人都像藏青桐一样疯狂而又好运。
很多葬族人都会死去,藏山海能做的只是带着活着的人继续逃亡。
能不能成功?藏山海心中也没有答案,这是一件只有做到了最后才知道的事情。
而现在答案已经近在咫尺。
藏山海停住了脚步,藏山海身后的人脸上出现了喜色,他们看到了一扇大门,一扇离开藏地山庄的大门,他们一路上担惊受怕不就是为了出去吗?
“十九叔?”跟得最紧的,几乎都要贴在藏山海身上的中年人小声的唤了一声藏山海。
“还请高抬贵手。”藏山海没有理会中年人,面带悲苦,恭恭敬敬的对着大门的方向弯下了身子,谦卑得就像一头大水牛。
憨厚安静的站在大门处,它没有去看藏山海,小巧的身躯却比一座山岳都要厚重。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藏山海一直没有直起身子,而藏山海身后的人群已经骚动了起来。
又有一个人消失了,一眨眼就不见,这大概是这群人这辈子见过的最神奇的“魔术”,谁都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是下一个消失的人。
在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走出山庄的时候他们还能忍受,但是现在他们都已经看到了大门,或许下一秒就能走出这个该死的地方,在希望的作用下,他们的恐惧被无止境的放大,活下去的欲望慢慢的超越了他们的理智。
于是有人冲了出去,一步,两步,三步,步子急促得如雨点一般。
很快,那个人就越过了藏山海,眼看大门只有咫尺之遥。
那个人的脸上闪过了一丝喜色,然后下一秒那个人脸上的喜色定格了。
咔擦~咔擦~
骨骼裂开的声音不断的响起。
就像有一块巨石落在了那个人的身上,那个人被拍扁了,就像一张饼一样扁。
鲜血飞溅,在地上开出了一朵又一朵鲜艳的血花。
藏山海身后的人彻底惊恐了起来,很多人惊叫,但是更多的人甚至连惊叫都做不到,他们或无力的坐在地上,或浑身发抖,双目无神。
这还是第一个死在他们面前的人,以一种让人根本就无法理解的方式死在了他们的面前,凭空变成“肉饼”。
藏山海终于直起了身子,看向了眼前那只在挠痒痒的猴子。
这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厉害的猴子,也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厉害的存在。
他真的能对抗这样的存在吗?他觉得不能,但是很多事情不是不能就可以不去做,反正已经活得够久了,也没多少年好活了,还不如拼一把,把机会留给更加年轻的人。
虽然藏山海曾经觉得在自己是一个僧人,到了现在他却明白了其实他不是一个僧人。
“施主执念太深。”大师说完就把他赶出了寺院。
所以哪怕最后藏山海不依不饶的进入了寺院,剃掉了三千烦恼丝,有了僧名,也依然不是一个僧人。
“你觉得这寺里好吗?”大师有一次把藏山海唤进了禅房。
“好。”藏山海点了点头。
“好在哪里?”大师继续问。
藏山海说不出话了,好在哪里?粗茶淡饭,常伴古佛,佛经藏山海早已经看遍了,寺院亦是布满了藏山海的足迹,只是他依然还是说不出寺院哪里好。
“去吧,希望施主能找到真正的好。”大师摇了摇头,让藏山海离开。
第二天,大师就圆寂了,到了最后也没有承认藏山海是一个僧人。
真正的好?藏山海突然开始有些明白大师的话了,大概为了族群战死对他来说才是一件好事。
这世俗有一个好坏,人心中也有一个好坏,这一刻藏山海找到了他心中的那个好。
藏山海没有哪一天真正的放下过他的族群,只是因为战不过,做不到,求不得而选择了逃避。
而现在他不想逃了,哪怕是死他都不想逃了。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又如电,应作如是观。”藏山海双手合十。
憨厚这个时候终于正视了藏山海一眼,这个光头的话它听不懂,但是它能感受到光头身上的决绝。
于是憨厚挥了挥手,就像赶走一直蝇虫。
藏山海的脸色变得苍白了起来,无数凶恶的黑气朝着他汹涌而来,藏山海身上那微弱的佛光终究是无法抵挡憨厚身上那无法抗衡的力量。
佛光熄灭,藏山海软软的倒在了地上,连带着身边的人都倒下了一大片。
藏山海就这样轻而易举的死了,本来他不该死的,只要他没有回来。
藏山海在寺院这么多年虽然没有放下心中的执念,却早已经斩去了和世俗的联系,他可以在寺院里安心的当他的假和尚,吃斋念经,最后圆寂。
本应该在寺院度过余生的他,在葬族遇到劫难之际还是毅然决然的走了出来,然后倒在了世俗中。
藏山海倒下了,藏山海身边的人再也无法不为所动,纷纷惊叫着,连滚带爬的如鸟兽一般四处散去,很快就消失在了黑暗中。
憨厚没有阻止,只是任由一切发生。
很快又有几个人影来到了大门处,只是这些人影都有些透明。
他们拖着倒在地上的尸体,很快也消失在了夜色中,甚至连被“压”扁了的“肉饼”都被那些人带走了。
到了最后,大门处剩下的只有憨厚和藏山海的尸体。
憨厚又看了一眼藏山海的尸体,一挥手,藏山海的尸体飞了起来,飞出了藏地山庄。
藏山海的身体被憨厚扔出了山庄,在地上滚了一圈之后平躺在了山庄门前的大路上。
藏山海的脸上没有惊恐,亦没有不甘,平静中依稀有两分歉意。
这两分歉意大概是对寺院的,是对大师的。
其实寺院为藏山海做了许多,大师虽然不承认他是僧人,却也亲自出手帮他破开了葬族的束缚。
只是藏山海终究是让寺院所做的一切都化为了镜中花,水中月。
“小姐,我带你上山。”段宜春打开了车门。
“嗯。”段莹脸上笑吟吟的答应了一声。
“小姐千万别有什么小情绪。”段宜春看向段莹的目光中多了两分担忧。
这世上最了解段莹大概就是他了,毕竟段莹从小几乎都是由他带大的。
“宜春爷爷,你觉得我像是那么傻的姑娘吗?”
“小姐不像,一点都不像。”段宜春难得露出了笑容,“是真的傻啊。”
在段家敢这样和段莹开玩笑的人真没有几个了。
“讨厌。”段莹说完脸上的笑容收敛,身上的气势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变得雍容华贵了起来。
提起身边的充满了圣洁气息的琴盒,段莹下了车,安静的跟在段宜春的身后,开始往山腰行去。
观众入场的时间终于要来临,这一刻所有人都蠢蠢欲动了起来,以至于让天地间都多出了两分肃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