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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不告而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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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去形容回忆呢?

有时候, 你会用一个下午的时间去想你曾经走过的一条老街。从当时你穿什么颜色的衣服, 配什么样款式的鞋, 头发是盘着还是披在肩膀上, 是否擦了香水,脚步是快是慢, 在老街上你碰到哪些人, 又有哪些人上前和你打招呼等等等事无巨细。

有时候,从你出生至现在的生平往事在脑子走完, 正在烧的哪壶水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揭开水壶盖, 壶底平静无波。

四四方方围墙里,嫩绿的紫藤叶子她还记得很清楚, 穿过紫藤花缝隙的日光她也记得很清楚, 爱躲在围墙外的孩子们大眼卷发的样子她记得,从四四方方围墙下经过的男孩侧脸她也是记得的, 漂亮得……一回想就会忍不住想去舔嘴唇。

在这个清晨,回忆像影像,一帧帧一幕幕。

现如今, 紫藤花架下编着半只麻花辫的女孩和围墙外的男孩都长大了。

戈樾琇二十六岁了,宋猷烈二十二岁。

这个清晨,他们在同一个房间醒来。

昨晚, 房间阳台门没来得及关, 风从阳台上一拨一拨闯进房间里, 刚走的那一拨性子比较急, 来得快去得也快,新来的一拨性格急躁,几下就把窗帘扯得呼啦啦作响。

在呼啦啦的响声中,戈樾琇注视着宋猷烈。

他的眼神像这约翰内斯堡平原的曙光,幽深冰冷,昨晚一个劲儿把她往死里要的孟浪荡然无存。

她的甜莓生气了。

昨天她摆了他一道,还不到十小时他就讨回来了,怎么想,他摆她的那一道都比较狠。

傻瓜,还不懂吗?

只有假装那些掉落在地板上的碗筷是夜晚闯进来的小动物们弄的;只有假装不知道方盒子没了三个套才能继续在一起啊。

这是一名精神分裂症患者能想到的旁门歪道。

你看,现在都装不了。

即使是精神病患者也有良知。

那个叫做贺知章的老人,你叫他“外公”;我也叫他“外公”,要是让他知道他最喜欢的两个孩子长大后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该有多么的难受。

戈樾琇得承认,其实她的胆子很小很小来着。

所以,就有她和张纯情说的那句“我的宋猷烈表姐”,当时和盘托出两人关系戈樾琇还是有一点点得意的:宋猷烈,谁让你那时放开我的手。

你在张纯情面前放开我的手。

日后,一定会在更多人面前放开我的手,其实,你也是胆小鬼来着。

现在,就看两个胆小鬼谁更自私了。

又有风从打开的阳台门进来,胸前凉凉的,说不清是风还是他冷淡的目光。

宋猷烈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都哄得她说出喜欢了。

“表姐,喜欢我这样对你吗?”“喜欢。”

你看,她的甜莓坏透了。

真的坏透了。

以为一名精神病患者就没有良知羞耻吗?有的,有的,说不定比正常人更执着。

想去扯被单遮挡住胸口冷飕飕的感觉,手被紧紧扣住。

“还看不够吗?”笑问着。

她的笑没换来他的热脸。

“还是,想再来一次?”笑着瞅他,意有所指。

片刻。

他半垂下眼帘,说戈樾琇别笑。

好的,让她不笑她就不笑。

收起笑容,他松开手,戈樾琇把被角往身上拉。

小会时间过去。

想起身时,他问她要去哪里。

“洗澡。”回。

她现在身体黏糊糊的以前做完他都会把她抱到浴室去,昨晚没把她抱到浴室去应该是真的被她气坏了。

她房间洗手间还没来得及装淋浴设备,戈樾琇也懒得去楼下客房洗澡,直接打开宋猷烈的房间,洗完澡,戈樾琇才发现没衣服穿,离开房间时她就裹着一条披肩,从宋猷烈衣帽间挑了一件衬衫。

衬衫大,家居裤更大,只能把裤管卷到膝盖处。

宋猷烈房间有两个阳台,面对这市区的阳台和她房间阳台相邻,另外一处阳台面朝生态园。

打开面朝生态园的那扇阳台门。

阳台很大,与其说阳台倒不如说是观景屋,有沙袋,有跑步机,有望远设备,沙滩椅,几面活动的玻璃墙组合把平原的风挡得结结实实的,就留东侧小片空间通风,数百个啤酒罐被用绳子串成垂帘状挡在通风口,风起,叮叮当当响,不是很悦耳,但配合着衔接天际的平原风光,倒也有一番格调。

戈樾琇坐在沙滩椅上,出神望着远方。

距离日出还有一段时间呢。

宋猷烈来到阳台她是知道的,但这会儿她懒,懒得和他打招呼,不远处的平原上有几只瞪羚在玩追逐游戏,看着十分有趣。

沙滩椅是双人的,阳台就只有一把沙滩椅。

他坐在她身边时她没拦他。

更远处的几只斑马似乎被瞪羚的嬉闹游戏吸引住了,它们慢悠悠朝瞪羚移动。

斑马和瞪羚都是追求速度的家伙,这两队人马会不会来一场赛跑?这个想法让戈樾琇心里有隐隐约约的兴奋,他触她头发时因关注平原上的两拨家伙,没去理会,他的手继续顺下。

平原上,瞪羚们停下脚步看着逐渐朝它们靠近的斑马,斑马们因瞪羚们停止游戏而放慢靠近速度,改成围着瞪羚们转。

这是动物们秀肌肉的前奏,战争一触即发。

戈樾琇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就深怕一眨眼就错过任何精彩镜头。

偏偏这个时候他吻她了,带有安抚性的轻舔从额头脸颊鬓角耳廓,力道温柔,也许是因为这样她没拒绝他,承受着,眼睛牢牢锁定平原上的战况。

先出击地是瞪羚,一只瞪羚以闪电般的速度冲出斑马们的包围圈,百米冲刺后来一个漂亮的回旋转身,冲向斑马。

漂亮!

一只斑马被冲出重围的瞪羚引开,它们在平原一端上演了拉锯战,瞪羚跑一阵子就回头反追斑马,斑马被来势汹汹的瞪羚唬住,逃跑,剩下的斑马和瞪羚也陷入了混战,混战中,不远处又出现几头野牛,当野牛出现时他的手正在肆意揉捏她胸前柔软,最初冲出重围的瞪羚受伤了,因为另外一只斑马加入对瞪羚的围剿,形成二对一局面,该死的,这只斑马破坏了草原一对一的竞技规则,戈樾琇紧紧握住手,紧握,松开,再紧握,瞪羚负伤逃跑。

混蛋!

紧握的手松开,想也没想,朝宋猷烈脸上挥去。

混蛋,宋猷烈这个混蛋。

清脆的巴掌声打破了平原的静瑟。

“还想问表姐喜欢吗?”看着他,一字一句。

风起,啤酒罐又叮叮当当响开。

从发麻的手掌心判断,戈樾琇猜这应该是她超常发挥的一次,假如她力气有一百公斤的话,那落在宋猷烈脸上的那一下就有一百二十公斤。

落于宋猷烈左脸颊的巴掌印也印证了戈樾琇的猜想。

几个眨眼间,淡红、泛红。

别开脸,不忍看。

“戈樾琇。”

紧紧闭着嘴。

“问我昨晚事情还会不会重演,”他声音平静,“还是会的。”

“你……”气不打一处来。

白心疼了。

“我可以允许你在应酬场合上说‘我是宋猷烈的表姐’,但我不能容忍你因逃避害怕说‘我是宋猷烈的表姐’。”

真可笑,戈樾琇活到现在还没什么让她害怕的。

“真没有吗?”一个声音忽地从心里冒出。

瞬间,手掌心沁出细细汗渍。

站了起来。

宋猷烈挡在阳台出口处。

把阳台出口堵得严严实实,看她的眼神很冷,明明戏耍她的人是他,明明让她一早睁开眼睛就感到无地自容的人是他,明明……

扬起手,最后一秒,目光在触到他脸颊上的巴掌印后手生生收回,改成推他。

一边推他一边说你是什么意思,你是什么意思?

纹丝不动,啤酒罐还在叮叮当当个不停。

心里骤然烦躁。

拼命推他:“你什么意思。”

“你知道的。”他说。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嘴里嚷嚷着。

挤在阳台角落,怎么就?怎么就变成这样了,之前她是在推他,怪责他来着。

怎么就吻在一起了怎么就任由他把头伸进她衬衫里了,让她想想,让她想想,应该是有原因的,她可不是好糊弄的人,只是从衬衫里头传来的酥麻感让她怎么也集中不了精神,身体思维全都听命于他,手搭在他肩膀上,腿也抖得不成样子。眼帘越来越吃力,最终听从了内心,眼帘在磕上前瞅了一眼平原,瞪羚没有了,斑马没有了,野牛也没有了,远处山脉被镀上一层金边,太阳要出来了。

一个人能懒成什么样呢?

别人会懒成什么样戈樾琇不知道,但戈樾琇会懒成什么样她很清楚,靠在阳台墙上,懒得去扣被他解开的纽扣,纽扣又不是她解开的,谁解开的自然得谁扣回,这还是在可以理解的范围内,但,她连走路都懒,于是呢他把她抱离阳台,不久前他们还吵架来着,想及,朝他做出呲牙的动作。

头发还没干来着,但她懒得去找吹风机。

于是,他拿来吹风机,吹头发的事情他也干了,吹干的头发老是遮住她的脸,于是呢,扎头发的事情他也只能代劳了,虽然他给她扎头发时笨手笨脚的,但她还是满意的,起码脸上再没头发遮住她。

他背着她下楼梯。

这个早上,戈樾琇只干一件事情,吃早餐。

“懒鬼。”他揪了一下她头发。

仔细想想,这话似乎没错。

看着他那张脸,心里迷迷糊糊想着,要是把他差遣了一个早上再逃之夭夭的话,他也许真的……真的就去讨一门媳妇了,然后……然后赚一百万就给媳妇七十万家用。

赚一百万就七十万家用。

疼,疼死了。

“怎么了,怎么了?”捧着她的脸,慌慌张张问,漂亮的眼睛慌张,漂亮的眉目也慌张。

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这话不是应该由她来问么,本来吃早餐吃得好好的,可她想和他亲近,就坐在他身边位置了,坐在他身边位置似乎还不够,最后,他索性把她抱到他腿上了,她在他腿上喝水,放下水杯,就被他漂亮的脸蛋吸引了。

“戈樾琇不懒,戈樾琇一点也不懒。”他说着。

当从眼角处垂落的液体滑落至她嘴角时,她才明白他漂亮的眼睛漂亮的眉毛都在慌张些什么了。

她的两滴眼泪就把她的甜莓吓到了。

心里有小小的得意。

笑。

触摸着她脸颊,漂亮的眼睛漂亮的眉毛有无奈,也有……也有包容。

“不许说我像孩子。”先下手为强。

他挑了挑眉,似是在传达:一被说懒就眼泪汪汪,这是孩子会干的事情。

她才不是因为被说懒掉的眼泪,但她没必要和他解释泪水忽然而至的原因,瞅了一眼窗外,窗外没人,主动拉他的手让其溜进自己的衬衫里,附在他耳边,低语“还觉得戈樾琇像孩子么?”“不像,一点也不像。”他哑声说着。

又,又有眼泪从她眼角掉落了,这次是因为他脸上的巴掌印,不管怎么吻都吻不掉,横着吻竖着吻,那巴掌印都没吻掉,急得她眼泪都掉落下来了。

他和她说半个钟头后就会消失了。

不,她要它马上消失。

于是,他和她说试试用冰敷。

快速找来冰块。

近五分钟的折腾,巴掌印淡了很多。

垂着头,问疼吗?

“不疼。”

今天是周一。

宋猷烈要去上班了,他的文件袋就提在她手里,她问他回不回来吃午餐,他没回答,于是她说没时间就不用回来,我可以自己准备午餐。

“戈樾琇。”

“嗯。”

“昨晚……”小心翼翼的语气在问着,“昨晚我们都做了什么事情,你……你心里清楚吗?不仅是昨晚,还有前天,大前天晚上。”

这话是什么意思?看着他。

他皱起眉头:“又……又?”

什么又,又?

他瞬间不见了之前好脾气,扯着她往楼梯方向:“戈樾琇,如果你忘了的话,我现在可以让你马上想起我们昨晚,前晚大前晚上做的事情,我不介意再干晕你几次。”

干晕?上帝和佛祖啊,这话居然来自于她的甜莓,她那漂亮的甜莓居然学起暴力社团分子的话来了。

大大甩开他的手,大声说我知道。

“你都知道些什么?”他不依不饶的。

在那道灼灼视线下,躁着一张脸:“我们做了那档事。”

“那档事具体是指哪档事?能具体举几个例子吗?”

这个坏胚子,以为这是警察在录笔录来着。

“宋猷烈,信不信你再问下去的话晚上摸都没得摸。”气呼呼叉腰。

一阵头晕脑胀中,戈樾琇被动伏在宋猷烈背上。

他背着她下台阶,背着她往车库方向,反正他的文件袋在她手上,就当送他去上班得了。

悠然自得,在他背上看平原,看围绕在平原上的雾带,打开围墙门,从烛台树下穿过,抬头。

天可真蓝。

这个久违的念头瞬间让戈樾琇眼眶沾满了泪液。

天可真蓝。

十二岁后,她就失去了关于对那方蓝天的想象。

天可真蓝。

这蓝天,是在她的甜莓肩上看到的。

脸贴在他肩上,叫了声“宋猷烈。”

“嗯。”

脸贴在他肩膀上,着迷看着蓝色的天空,傻傻笑,傻傻笑傻傻说出说宋猷烈晚上不仅给摸还给干,你想干晕几次就给干晕几次。冷不防,那声“戈樾琇”让她吓得手里的公文袋差点掉落在地上,此时,他们已经来到了停车场门口。

“干什么!”回过神来,冲冲呛回去。

“戈樾琇,你是女流氓吗?”把她放下,语气恼又怒。

她哪里像女流氓了?

宋猷烈抚额,抬手看表,给了她一个警告眼神,从她手里接过文件袋,朝车走去,走了几步又折回,以一种不容驳斥的语气说戈樾琇以后不许你说那个字。

这家伙,生地是哪门子气,又是哪个字不让说。

“哪个字?”

“那个字!”

“到底是哪个字?”气呼呼问。

“干!”宋猷烈咬牙切齿说出。

目送车离开,戈樾琇捂着嘴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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