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云里雾里
邹子谦扪心自问。
“不错，自己这条命，还只是单单属于自己的么？”
现实比人强，而今自己除了苟延残喘，更是廖然一身。那点微薄的抚恤金除了能够维系一下自己的生活开支，治病？那是妄谈。
虽说，部队里还有老领导三不五时的接济自己，可那点钱，对于现在的医药费，只不过是杯水车薪。华夏有句话说的好，吃的起饭，看不起病，就是这个道理。
也正是因此，在挣扎良久后，邹子谦才勉强让自己接受了，这在他心中，近乎于恩同再造的善意。
只不过，虽然说，邹子谦说服了自己。可他还是觉得，人活着，总要体现点价值的，否则，和一滩烂肉有什么区别。哪怕更多只是奢望，哪怕只有一点点，只要是力所能及的去做了，对自己才算有个交代。于是，只要是自己还能做的事情，他都会试着去做。
“好了，好了，你呀。又开始伤春悲秋了。谁要你报答了。我爷爷本身就是散财童子转世。你不用放在心上的。”
“嘻嘻!!!”
林翊晨，直接打断了邹子谦的话，抢着说道。而话音一落，还露出一个调皮的笑脸。
按理说，身处医院，生死离别的事情，见识的也不少了。可不知为何，每每看到邹子谦黯然的神色，她自己的心里总会泛起说不出的酸楚。她不喜欢看到他这个样子。
闻言，邹子谦的脸上荡起了一丝淡淡的微笑，他知道林翊晨是在帮自己调整心情。五年了，不知从何时开始，自己最大的享受就是看到她的笑容。那清纯中，毫不做作的展颜，总是可以在自己几近冰封的内心带来一抹阳光。
“林会计，背后说人坏话，可不是优良品德的表现。”一个苍劲的声音，语带幽怨的从病房门口处，传来进来。
“呀！！！”“哼，背后偷听别人讲话，也不是一个长者应该做的。”林翊晨，望向门口，大眼睛滴溜溜一转，迅速夺回了主战场。
“林院长，您来了。”
“林院长”
“林院长”
正在查房的几名医师，望着林国风，目露憧憬的说道。
闻言，林国风，朝这些医师微笑着点了点头。
“林院长，我老公多亏您了，您给俺们减免了那么多医药费，俺们没啥好报答的，这是俺家自己种的大白菜，您拿去尝尝。”
病房靠门的床位旁，一名身着朴素的中年妇女，由地上直接抱起了一颗大白菜，说话的同时，就往林国风的怀里塞。
“是啊，林院长，俺们没啥好东西，就这白菜能拿的出手，一点农药化肥都没搁，这在你们城里叫，叫那个什么原生态绿色蔬菜。哈哈，反正肯定好吃。您拿回去尝尝。”中年妇女身后，半躺在床上的汉子，也跟着一起应和道。
林国风也不矫情，一只手直接环抱着大白菜，一边哈哈大笑道：
“哈哈，这可绝对是好东西，在城里有钱都没地方买去。”
两名菜农笑呵呵的看着林国风。
一时间，先前还算安静的病房里便嘈杂了起来。
林国风，边走边一一回应着，特别示意某些状态不佳的病患稍安勿躁，不时指点一下那些查房医师一些需要注意的地方。
不一会，便来到了邹子谦的病床前。
“林老，您来了。”邹子谦艰难的撑了撑身子，使自己坐的端正一些。而后敬重的说道。
“子谦，今天身体感觉怎么样，要多注意休息。刚才，是不是又被这个丫头欺负了？”林国风半弯下腰，替邹子谦整了整靠在身后的枕头，温和的说道。
“林园长，请注意您的言辞，这里可是医院。请叫我林会计。”林翊晨，模仿着林国风之前的语调，故意粗声粗气的说道。
“哎，这个鬼丫头，都被我宠坏了。去，把轮椅拿过来，推子谦来我办公室。”林国风无奈的道。
“哦，知道了，嘻嘻。”林翊晨，笑嘻嘻的应道。
话音一落，林国风转身，缓步先行，离开了病房。
刚走到病房过道中央，那个写着安静的大牌子底下。一位衣着光鲜，面容整洁的中年男子便堵在了面前不远处。
林国风带点诧异的看着眼前这个面色有些倨傲的中年男子道：
“有事？”
中年男子露出一个从容的微笑答道：“林院长，我爸可是上面领导关照过的，您是不是行个方便？”
“哦？上面的领导？让他自己下来跟我说。”林国风仰面朝天看去，语气很是淡漠。
中年男子闻言，面色一变阴阳怪气的道：
“原本，这话我是不想在这里说的，林院长，您好大的架子，我爸是。”
“好了，我不管你父亲是谁，也不管是谁关照过的，凡是进了我们医院的，就全都是我说了算，记住，这里是利民。”
林国风直接打断了对方的话，语气硬冷的说道。而后，根本不再理睬此人，大踏步向着院长室走去。
这种想搞特权的人，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现那么几个。因此，林国风的院长室，是被医院专门划出来的隔离区。轻易是不允许人随便进入的，平时如果是真有病患需要他亲自诊治，只要一通电话，老爷子就会安排时间去诊断的。
半个小时后，院长办公室。
林国风依旧坐在，他那张可以当做近代史影片道具的办公桌后面。眉头微皱，不知在思索着什么。突然，林国风，眼中神情一定，看向了办公桌前的两个年轻人。
而后轻声嘱咐道：“翊晨，你去整理一下今年的财务报表，顺便给老郑他们送过去。”
站在轮椅旁的林翊晨，乖巧的点了下头，应声道：
“哦，好。”之后，转身走出了院长办公室。
虽然单纯了一些，但单纯可不等于单蠢。相反，聪慧如她，当然明白，爷爷是有话要单独和邹子谦讲。只是她弄不明白的是，爷爷之前的神情为什么会来回变换。
见林翊晨出去后，林国风先是面色复杂的看了一会邹子谦，就在邹子谦被看的有点坐站不是，浑身不自在的时候。
林国风说话了。
“子谦，以后，你有什么打算么？”
闻言，坐在轮椅上的邹子谦明显一愣。随后，右手抓起脖子上的狼牙吊坠，半握着拳，抵在了自己的下颚。
“我？”
“我。”
“我……”几次张口，我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是啊，自己不可能永无休止的依靠着别人，那以后到底该怎么样？自己还有以后么？一直以来，除了那心中的执念支撑着喘息到今天，不得不说，有些东西，已经被他刻意的选择性遗忘了。
“对不起，林老，恐怕要让您失望了，我，看不到未来。”
说完这句话，邹子谦，放下了右手，黯然的低下了头。
虽然不明白林国风今天怎么会问他这个，可邹子谦还是老实的回答了。他觉得，有些事情倘若要发生，逃是逃不掉的，索性就面对好了。这也是他做人的信条。
“哎！对于现在的你来说，看不到以后也是正常的。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让翊晨出去么？我想知道，对于翊晨，你是什么态度？”
林国风叹息了一声，而后紧盯着邹子谦话锋一转说道。听到这里，邹子谦那略带佝偻的身体猛然一震，面带自嘲的道。
“什么态度？林老，您是拿我寻开心么，我这样，能有什么态度？”
尽管，林国风刚才的话，总是让他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可久经世故的邹子谦，隐约中也已经听出了一些端倪。
而且，当林国风提到林翊晨的时候，在他的脑海中，那个清纯可人的身影和那甜美的笑容，却是连一秒钟都没用到，就毫不费力的钻了出来。
“别装傻，我是问你，你！！喜不喜欢翊晨？”
“假如，我告诉你，我可以让你重新开始呢？”
突然间，林国风，整个人的气势陡然一变。原本祥和的眼眸中两道精光爆射而出，直直的锁定着邹子谦的双眼。
“什么？林老，您？”邹子谦语无伦次的道。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神情一阵恍惚。而林国风眼中爆射的精光更像是能够看透人的内心一般，使他的整个心神都为之一颤。
半晌，
邹子谦定了定神，这几年的交往以及林国风那华佗在世的称号，让他明白，林国风是不会无的放矢的，这么说必然有他的用意，尽管，邹子谦的心里有一万个不敢相信。但，那万分之一期待的火焰，还是以野火燎原之势焚烧着他内心中所有的绝望。
“翊晨，清纯可爱，善良知心，待人无比真诚。我承认，我喜欢翊晨。但，我自己明白，这是不可能的。所以，一直以来，我都努力的压制着，而翊晨也一直被我自欺欺人的当妹妹看待。”邹子谦喃喃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