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久病床前的孝子
对于久病床前的观点，在社会上最为广泛流传的一句话便是——久病床前无孝子了。一般，十天半月的伺候病人主要是对病人的康复在心中抱有极大的希望，而时间一长，一方面对于病人就会变得习以为常和麻木不仁，另一方面人们在怀有期望而努力时，随着时间的推移，获得成功的欲望就会膨胀，而一旦在努力中，觉得获得成功的希望变得遥遥无期时，期望就会在短时间内很快淡化或者消失。人们在生活当中，最为可怕的一件事儿，就是希望值很小或者几乎没有希望，换句话说，这种人做出与希望背道而驰的事儿的可能性就会加剧，而且这些事儿常常会扭曲伦理道德，突破道德底线。
但是曹焕生和商芸萍却做得让人们竖指称赞。
在老娘出院后的第四天，曹焕生到镇子上去买了一台17英寸的黑白电视。因为这天恰好是赶集，所以在路上遇到好多的熟人，他们在关心产生母亲病情之余，便问道，“玉玉他大，看来情况换不错吗，已经有能力买电视了。”
这话实际上是带有很大的贬斥味道，你想，母亲有病，住院吃药的需要很多钱，而曹焕生却不顾及家里的经济情况而买台电视，自然而然就会遭到众人的异议。
而曹焕生却语出惊人地说，“哎，不是我有钱，我妈一个躺在炕上的人，过日子也便是有年没日子的，活一天算一天，现在不让老人看看电视，也算是最幸福的一件事儿了。”
说话的人神情愕然地感叹道，“哎，还是你想得周到。这人活一辈子，见一见世面广景，也算是没在世上白来一趟。”
“有闲时间就来家里看看电视啊。”曹焕生随口邀请一句。
其实在买电视这件事儿上，母亲是极力反对的，而父亲只是担心买了电视之后家里的经济就会变得更为拮据，商芸萍和曹焕生则是极力坚持要买的。
对于母亲的反对，商芸萍对婆婆说道，“妈，你这一辈子为这个家而操持，过去吃也吃不上，穿也没穿上，而今家里的日子还算活到了人前头。如今你大病在床，你不想享福，让我们做儿女的心里怎么过得去。”
商芸萍的一番话便让婆婆无言以对，只好默认了。
曹焕生对父亲的担心，劝慰道，“大，我知道，没钱的日子的确不好过，但人过日子总老不能为了手中的积蓄，把钱拿在手里过穷日子吧。现在家里有点钱，买个电视，一来让我妈混混心；二来我们通过看电视还可以了解国家大事和全国各地的农业发展，比较一下自己同别人的差距；三呢，雯雯和玉玉也不会在为看电视到别人家去冷眼。”说到这里，曹焕生端起放在八仙桌上的杯子，美美的喝了一口水，接着说，“大，你也知道，这钱就像人身上的垢痂（方言，污垢的意思。），没了就会出来的。钱没有了，只要人不懒，我会去挣的，这点你就放二十四个心吧。”
“这话你都说得很对，可是眼目四下的，你妈治病是一个看不见的无底洞，你说，我咋不操心呢，总不能为了一家人看个电视，而让你两口子没黑天没白天地去苦吧，让我们做老人的怎么看得过去。”曹顺德老人这才说出了他反对买电视的，真正埋藏在内心深处的理由来。
其实，曹焕生和商芸萍对两个老人的孝顺和吃苦挖家的辛苦，老两口是看在眼里想在心里，而与那些一天游手好闲，打麻将赌博的同龄人相比较而言，是十里八村少见的人了。你说，那有父母亲不疼爱自己的孩子上。
而有一句俗话说，“父母的心在儿女上，儿女的心在石头上。”说的便是那些不同事儿的，对于父母掏心挖肺地疼爱自己却熟视无睹，自己只想着自己过好日子，却不管父母是怎样过日子的。但是，曹焕生和商芸萍却恰恰相反，他们是懂得“羊有跪乳之恩，鸦有反哺之义”这个道理之人。所以一心就想着让含辛茹苦拉扯和养育自己的父母过上幸福日子。
“大，你就不要再劝我了，这个电视我是买定了，以后的事儿，你就尽管放心好了，哦。”曹焕生决心已定地对父亲说道。
这样，曹焕生就赶个逢集去镇子上买了电视。这台电视，也算是在庄子上屈指可数的一台。
在电视买回来后，他就上到房顶上，在庄子上几个年轻人的帮助下，把卫星接受锅给安装起来，接好线，电视上便出现了图像和声音。但是由于卫星接受锅的方向有些偏差，所以图像有些失真，在房顶上的曹焕生，由电视机前的年轻人的指挥下，通过调整卫星锅的方向，不一会儿，电视上就出现了清晰的黑白图像。
因为家里添了大件物品，晚上还来了许多平时交往好的人，提着酒拿着鞭炮前来贺喜。
也许你认为这庄子上人有些奇怪的，买个电视还要放个炮来贺喜。其实，在农村，民风是极其朴实的，相互之间的友谊也是非常纯洁。不光是盖个房子，安个大门的要放个炮庆贺一番，而且家里买个摩托车，三马子等的也要给庆贺一下，毕竟这是家里从无到有发生变化的一件大事儿吗。
母亲躺在炕上看着电视，对于从未看过电视的老人来说，对电视中出现的画面感到非常好奇。比如说，白爱莲看到一天到晚在电视上出现的人，便对曹焕生奇怪地问道，“换生，这些人一天到晚在电视中，难道他们不饿吗？”
曹焕生笑着对母亲说，“你看到的是他们提前拍好的节目，而他们在排节目时，和咱们干活一样，也有休息和吃放的时间，只不过，电视上是把他们所有在一段时间拍好的节目一次连续给我们播放了出来，这不等于他们不吃饭的。”
母亲是懂非懂的“哦”了一声，便继续看电视。有时电视中出现滑稽搞笑的情节时，她也跟着笑了起来。有时出现伤感悲恸的情节时，她也会情不自禁地随之伤感。
曹焕生更多的是看，其他地方的农村人是如何发家致富的。
而曹顺德则更多的关注天气预报和新闻大事。每天在门外和其他老人们在一起，他就给老人们宣讲自己在电视上看到的新闻大事以及最近的天气预报啦。曹顺德在宣讲这些鲜为人知的事儿时，显得有些趾高气扬和无比自豪，因为他是第一个每天知道这些事儿的人。
而当曹焕生知道这事儿后，就劝说父亲不要在到大庭广众之下宣传这些事儿的，不然会让他人笑话咱的。但曹顺德老人就是不听，后来，果不其然，那帮子老头儿便给曹顺德老人给了一个“新闻广播站站长”的雅号，其后，大家不说“新闻广播站”五个字，索性就叫他“站长”了。这时，曹顺德便在中老人之中有些收敛，人家不问，他便不会主动去宣扬新闻的了。
两个孩子自然是更多地去关心动画片了。
为了让婆婆每天都吃好，商芸萍是每天都变个花样地给老太太做上可口的饭菜。
而家里为了全方位让白爱莲老人过得舒心，大家便省吃俭用，而把主要的经济开销放在白爱莲老人的身上。
街上有鱼卖，曹焕生一旦看到，就给老母亲买来做吃。但凡是街上遇到好吃的，他总不忘给自己的老娘买上点，让老娘吃上一些。
每天老口子要在地里忙碌一天，但是，一天三次给母亲翻身按摩是少不了的必修课。
但是，看到两口子这般伺候自己，白爱莲老人感到有些于心不忍。一天中午，白爱莲老人可能是吃得有点不合适，她有点拉肚子。结果在自己喊叫让商芸萍把便盆拿给她时，她控制不住，将稀屎拉到裤子里了。这是她躺在炕上第一次出现这般丢人现眼的事儿，但是自己半身不遂，却又无法料理自己的基本生活，所以心里便产生了绝望的想法，她对儿媳商芸萍说，“芸萍啊，你说妈咋不死，我想死了对你们都挺好的，对自己也是一种解脱，也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
商芸萍顿感心里一凉，接口道，“妈，你不要胡思乱想，你的病一定会好起来的。”商芸萍此时拿自己庄子上的一个老人为例来劝说母亲道，“你看我们庄子上的马老太太，也是半身不遂，两三个月后，她也好了起来，而你这才多长时间的，就对自己的康复没有了信心，而我们还盼着你的康复，还想让你送雯雯和玉玉上学呢，你千万不要有这种想法。”
商芸萍给婆婆脱下裤子，又给婆婆擦去屁股上的污物，换上一条干净的裤子，而后便去给婆婆洗这抹上稀屎，且满是腥臭味的裤子。
虽然，有时两个姑娘也来伺候母亲，但是由于家中的事儿放心不下，帮上几天忙，也就回到自己家去。所以伺候老人的活，便基本上落在曹焕生和商芸萍两个人的身上。
隔三差五的，曹焕生便给母亲洗脚剪指甲的。
白爱莲老人就在儿媳商芸萍和儿子曹焕生的精心伺候下，一躺便是几个月过去了。
虽然白爱莲遭受着疾病的煎熬，但她的内心却是宽敞明亮的。商芸萍平时里，一旦手底下没有农活和家务活儿，便拿个针线活儿来到婆婆炕上，一边做针线，一边跟婆婆聊天，尽可能多的让婆婆把现在的日子同过去相比，感觉到人活着每天都要有奔头儿，并且每天都觉得过得很幸福。有时，也让自己的孩子多到奶奶身边去和奶奶说说话，而且尽可能多的让奶奶讲她过去所经历过的、听过的和见过的故事。始终让老人觉得她活着的每一天都是有存在的价值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