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大地的抖动
下午,人们送葬了赵老太爷,全村人仍旧处在赵老太爷过世的伤感之中。虽然人们的心目中,九十多岁高龄的赵老太爷的过世可以看做是一件“喜事儿”,但是,为人豁达开朗的赵老太爷的过世,人们心里总觉得有些不舍。
赵老太爷基本上没有睡一天炕,走得很是干散,没有给儿女们留下遗憾,庄子上的人对此认为是赵老太爷一辈子没有做过昧良心的事儿所得到的福报。
而庄子上的老人们却议论最多的是赵老太爷年轻时,不仅对自己的父亲很是孝敬,而且他对庄子上的老人们也是非常尊重。并且在子女的教育当中,始终贯穿着“德行之中孝为大”的治家理念。恐怕这才是赵老太爷得到福报的主要因果。
而且,赵老太爷生前对儿女们要求,一定要高高兴兴地让庄子上的人们送他最后一程,所以在送葬回来之后,家里还特地准备了酒让大家来喝上几杯。因此,傍晚的庄子路上,便有几个不胜酒力的年轻人接着就以喊唱和闹腾。
但是,由于明天一大早恰逢二姐家的新房上梁大吉,所以在送葬结束后,曹焕生就带上花炮、被面,骑上摩托车赶去给二姐家贺喜。
一切和往常一样,雯雯和玉玉晚饭后便自觉地写作业,商芸萍坐在一边看着两个孩子,一边给玉玉织着过冬的毛衣,一边等待着给孩子辅导作业中遇到的问题。
而曹顺德老人从赵老太爷的坟上回来之后,没有什么心思去看电视,而是独自回到小卖部,一边抽烟,一边回忆着和赵老太爷度过的那些故事。
可是有一件事儿,最为曹顺德老人百思不得其解,那便是“玄机”了。在他的脑海中清晰地记忆着赵老太爷给自己指点出来的坟地。而当时婆娘过世之后,他要让赵老太爷给老婆子选择一个坟地,那时,赵老太爷一点也没有提及这个地方。而今,他临终前,却偏偏让我以后去葬在那个地方。至于理由,还说什么玄机来。
曹顺德老人最多理解的是,当时可能是那个地方不利,只能让老婆子葬在别处。可是自己要活多长时间,活到那时,难道这个坟地就吉利了。这么一想,曹顺德老人越加觉得这个赵老太爷是一个不一般的人来。
也许是触景生情的缘故吧,晚上,睡梦中,曹顺德老人梦到一个奇怪的梦来。他清晰的梦到,自己的老婆子很是可怜,依旧穿着自己初次来到曹家坪时的衣服。住在一个自己未曾到过的地方。那里正处在大冬天,虽然地上没有雪,而从树枝和院落中的景象告知他当下的季节。老婆子看到他后,说伺候自己的童男女比上儿媳妇还是懒了许多,还是自己的儿媳妇勤快。
这个梦就这么短短的出现了一瞬间,而让曹顺德老人很快从梦中醒了过来。身边的雯雯正睡得酣香。外面的夜静悄悄的,从窗外的亮光可以判断出,月亮已经升到天空中,估计现在的时间已是后半夜了。
梦的扰动,再让曹顺德老人没有一点儿睡意。
曹顺德老人披上衣服,点了一根烟,走出小卖部的门。月亮的一半躲藏在云中,而月晕的周边,有一圈淡淡的蓝色光气,好像吸附在月晕上一般。叠瓦状的云,从西向东逐渐变得淡稀,云色也倒是不大灰暗,但这云却显得很是僵硬,曹顺德老人眼睛直直地盯了好一会儿,但也没有看到云儿有一丝的游动。
曹顺德老人在小卖部右侧的厕所中解了小手后,一边抽着烟,一边慢条斯理地走到小卖部门前,抬头再次看看天空,天上的一切依然如故。
抽完烟的他,便回到小卖部,他觉得电褥子有些热,便把电褥子关掉了。他在床上坐了一会儿,又觉得有些睡意,便睡在床上。
此时,他并没有睡着,而是想象着樱桃明天要盖的新房是啥样子,也想着二女婿的能干,樱桃这辈子有这么一个女婿,日子将后是一天要比一天红火。
曹顺德老人迷迷糊糊中,时间过得很快。
曹顺德老人看了一眼手腕上的一块快有二十年的手表,时间已近五点半。此时他想起了,二女婿这个时候便要开始拉梁了。想着二女婿所盖的新房子,老汉此时一点瞌睡都没有了。
时间约莫过了半个小时,这六月里的天,已经是大天亮了,站在小卖部门口的曹顺德老人,看到天上的云彩,被晨曦照得非常艳丽,殷红殷红的,但在红色的侧面却夹杂着耀眼的蓝色。树上的鸟儿鸣叫着,声音要比往常响亮许多,而且鸟儿也显得有些躁动。
突然,庄子上的狗儿拼命地吠叫,好像被人打了一般,家里鸡窝中的十来只鸡儿好像鸡窝中钻了黄鼠狼一般的叽叽呱呱地骚动起来。
曹顺德老人拉上小卖部的房门,往家里走,想去看个究竟。就在他刚走到大门口时,突然,从南山那边传来一阵像巨石滚动的声响。随之,脚下的大地出现起伏和晃动,眼前的大门发出剧烈的嘎吱嘎吱的扭响声。
曹顺德老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响声和晃动,怔住了,一时间不知所措,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不知是谁,破着嗓子的大声喊叫,“地震了,地震了,地震了。”这是,让方才的晃动弄得有些晕乎的曹顺德老人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儿。他回头看了一眼小卖部的房子依然如故,便对雯雯放心了。他没有多想,冲到大门前,一边用手使劲拍响着大门,一边大声喊叫着“玉玉开门,玉玉开门。”里面没有回应。这时,曹顺德老人变得更加着急,他返回到小卖部,从门口拿起一个凳子便往大门再次跑去。他二话没说,将凳子往门边的一个石头上一摔,凳子就掉下一个腿儿。他拿起凳子腿儿往靠近门柱的地方,将门板用力一撬,门柱便从门柱窝子中被撬出来。
老人推开门,眼前的一幕让他惊呆了。紧靠着厨房旁的那间房子,也就是曹焕生两口子住的房子,因为年久失修的厨房的倒塌,挤塌了那间房子。这间房子是一个简易房,中间一根檩子的一端搭在新切的墙上,一端则是从厨房的侧墙上挖了一个洞放入,所以厨房的倒塌,便让这间房子的檩子一下子掉了下来。
曹顺德老人一边含着“玉玉”,一边从扭坏的门框中钻入房间。整个房子的顶子基本上完全落了下来,只有新切一侧的墙体没有倒塌,钉上椽子的檩子不偏不倚的落在炕头上。靠近厨房一端的檩子完全落在地上,而另一头则斜搭在尚未倒塌的墙上。后墙上的椽子全部落了下来,只有靠近炕的一侧的窗户上方的椽子,一头固定在檩子上,一头还搭在窗户上方的墙头上,靠门一侧的椽子则一头在檩子上,一头只搭在门头上。幸好门是开着的,不然掉在门头上斜搭的椽子就会挡住门板,推不开们的。
所有房顶上的瓦片全部滑落在中间檩子处,铺在椽子上的蔓子也从椽子的缝隙中掉落在地上和炕上,也有些瓦片从椽子缝隙中落在地上和炕上。在檩子、椽子和炕沿形成的空间中,商芸萍倒在地上。他的身上落了蔓子和蔓子上的草泥块。他的头被房顶随着檩子掉下来的椽子打伤,血流满面,而且鲜血还在流着。她跌倒在炕前的地上,她的头朝向门口,而身子侧卧着,胸面部朝向炕的一侧。看来是在地震发生时,她可能在院子中,就在她冲入房中去抱炕上睡觉的玉玉时,就被房顶掉落的檩子和椽子打伤在地,她已经昏厥过去。
曹顺德老人扑到在地,往门口拉了一下商芸萍,用手抹去她脸上的灰土。他一边摇动着商芸萍,一边喊叫着“芸萍,芸萍,你醒醒,你醒醒。”
片刻时间过去了,但商芸萍依旧处在昏迷之中。
曹顺德老人用尽全力抱起商芸萍屈身从房门中出来,他把商芸萍放在厅房的滴水台沿上,转身又跑回房间去看看玉玉。
玉玉还在被窝中,他头边上的几张瓦片,使曹顺德老人意识到情况的不妙。当他掀开被子去抱玉玉时,看到玉玉的后脑勺上有血迹。他抱起玉玉刚要出门,余震再次发生,靠门的几根椽子随着前墙的倒塌落在他身上,好在只是椽子而已,曹顺德老人用胳膊挡开下落的椽子,踏着倒塌的墙体走到院子中。余震时墙体的倒塌使得曹顺德老人感到毛骨悚然。
正在此时,雯雯从大门中惊慌失措地跑了进来,一边跑,一边“妈妈,妈妈”的叫喊着。
雯雯看到抱着玉玉站在院子中的爷爷,便大声啼哭起来,“爷爷,我怕,爷爷,我怕。”
曹顺德老人蹲下身子,对雯雯叫道,“我的娃,来,让爷爷看看。”
雯雯哆嗦着钻进爷爷的怀抱,她看着爷爷怀中的玉玉,说,“爷爷,爷爷,玉玉的脸好白啊。”
这时,曹顺德老人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怀中还抱着玉玉。他将手放到玉玉的鼻子前,感到玉玉已经没有了呼吸,急忙又摸摸玉玉的手,发现孩子的小手已经变得冰凉。曹顺德老人看着怀中的玉玉,失声痛哭起来,“我的孙子,我的玉玉,你醒醒啊,看看爷爷一眼。”
看到爷爷痛心的哭泣,雯雯也哭了起来,“玉玉,我是姐姐。”她一边哭泣,一边用手抚摸着玉玉冰冷的脸颊。
就在爷爷孙子哭泣时,躺在厅房滴水台沿上的商芸萍咳嗽了一声,她用微弱的声音叫道,“玉玉,玉玉,我的孩子。”
“妈妈,妈妈”雯雯一边叫着,一边从爷爷怀中离开,跑向商芸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