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小时候（十二）

王村长回来了

松下丸包围的王家庄，就是王村长的王家庄，丫头伢子的王家庄，方言里，不叫王家庄，叫王嘎庄。为什么选择王家庄，还要从二月说起。

开春时，失踪了三四年的王村长回来了。

他发现，村里人走路都像行尸走肉一样，边走边晃。没事是绝没有力气出门的，好容易拐出来门，总想抓着点什么，靠着点什么，东墙碰到西墙，有时候是倚着一棵不大的树喘气，实在抓不住什么时，就开始晃悠了。

王村长叹了口气，他知道，现在那儿都是一样，千刀万剐的鬼子！但是，恨是恨不死鬼子的。要用手里的枪和刀！

夜黑风高，一伙人悄悄的摸进了村，每家桌上放几张煎饼，一小袋麦子，反复嘱咐几句，又消失了。

活过了三月的王家庄，是个奇迹！有人开始下地干活了。今年的春耕，大家格外勤，不分是谁家的地，一起种！家家户户开始挖地窖，只是好像有点早。

半夜里，家里的男人都爬起来，拿起铲子，摸索着去了灶间、床下。迷糊的婆娘要点灯，被他男人一巴掌打清醒了。第二天下地时，家家都多了个布袋，说是带到地里的干粪。

鬼子的扫荡开始了，村村鸡飞狗跳，大人叫孩子哭，门被枪托撞开，鬼子用刺刀挑起家里最后的一只鸡，带走缸里的最后一粒米。火焰舔食着村子的角角落落……

“这次行动，收获颇丰！支那人的休养生息能力太强，计:筹措粮食***担……”，松下丸搁搁笔，继续写道“唯有王家庄小挫，皮毛之疾，当速查处理……”

火起时，一小队气势汹汹的鬼子进了王家村，却没找到一个人！当他们扛着粮食，提着鸡鸭从屋子里离开时，可怕的枪声响了起来。

屋子里，柴火垛里，地窖里，烟墙里，村口的烂泥塘里……一颗颗愤怒的子弹飞向鬼子……

12人的鬼子小分队，活下来了一个！一个叫三井的斗鸡眼。仗打到这份上，日本国内确实没人了，据说连12岁的孩子都发了军服。入伍时士官告诉他斗鸡眼都是神枪手！可当他打靶时才发现，眼前两个靶子，不知道该打哪一个！还有人告诉他，奔中间打！还没弄明白打左边还是打右边，还是打中间，他就被送上了船，来到了中国。

枪声一响，他第一个掉头就跑，去他妈的鬼话，我打那都没有打中过，哪怕是一只鸡。他拼命的跑，离村三四里了还能听见枪声，他一口气没捯饬上来，坐倒在了一棵老槐树下。

呱——一只乌鸦从树上飞起，他随着仰头看去，一只黑糊糊的枪口从鸟窝里伸出来，对准了他……

松下丸几巴掌把三井扇醒了，三井第一眼看到的是故乡的天空，他觉得身体里有些东西在向外飞，他看到了屋瓦上的茅草，要回去了吗？

“嘿，嘿，发生了什么？”松下丸双手抓住三井的领子，拼力摇晃着，“嘿，别死！”三井的眼睛一翻楞一翻楞的，看着松下丸说:树上树上，一歪头就软了下去。

树上有什么呢？松下丸疑惑的想，不论如何，王家庄肯定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