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把今天收获的豆芽都用细麻绳捆绑好, 冲掉根上的沙摆放在干净的木箱里之后, 灵疏就去厨房做早饭了。
粥是他干娘煮的,里面加了肉末及白菜末,味道很好,严家其他的人早上喝粥配上馒头咸菜也就够了, 但灵疏还要另外再给卫修涯炒一个小菜。
既然是做小菜,当然也是很简单的做法,今天灵疏做了个醋香白菜梗,白菜梗切成宽度及长度都差不多的细丝,瘦肉丝爆炒后加白菜梗儿一起炒,添上葱花和盐,最后点些醋就成了。
灵疏炒好菜端到卫修涯房里,还没来得及坐下吃早饭, 严家小院的门就被人敲开了。
外头严大川在喊他, 卫修涯本想问问灵疏为什么不戴护袖的, 这会儿也没机会了,只好先作罢。
灵疏到得院里,见是个中年男人, 有些面熟,仿佛是上次曾经和刘聪一起来家里买过山楂酱的。
“灵掌柜家还有那‘绿如意’菜吗?”中年男人开口问道。
“有的,您要多少?”灵疏笑着问。
男人道:“给我来十箱的吧。”
灵疏说:“木箱子二十文一个,您看是租还是买?”
灵疏定做的这种木箱子是可以层叠垒在一起的, 不占地方而且也不用担心会压坏豆芽菜, 这中年人来之前自然是什么都打听好了的, 当即表示要买木箱。
灵疏很爽快地接了钱,几个男人忙活了几趟,就把十箱豆芽给搬上那男人带来的牛车了。
“绿如意”菜才刚刚上市的第二天,就有人找上门来买了,灵疏高兴得不行,想来昨天刘聪在平良县城里卖这菜卖得一定很好。
灵疏送走了那中年男人,拍了拍手正准备回去吃早饭,却见门口的小路上,刘聪正赶着马车往这边跑呢。
刘聪的马车一停,人还没下来就说:“灵掌柜,今天那‘绿如意’熟了多少?我全要了!”
灵疏笑道:“剩下二十箱了,这一批是前头种下的,种的少,最近这几天差不多都只有三十箱,再过几天新房子里的熟了就多了。”
刘聪忙说:“剩下几天那三十箱我也都要了!”
他刚来的时候都看见了,那中年胖子不就是上次也想来买山楂酱的么?想不到那人比他来的都早,估计是第一次做这“绿如意”的买卖,那胖子心里不是很有底,就没有一次全买完,不然他来晚了这会儿,说不好灵掌柜家就没有货了。
“那可不行,”灵疏摇头道,“看在咱们也算是熟人的份上,今天这二十箱就都给你,明天只能有十箱了。”
灵疏本来就没打算把所有的豆芽都卖给同一个商家,那些商家们的顾客群体是不一样的,有的拉着货走街串巷,有的是镇上的,有的是县城的,分开来卖,自然就会有更多的人知道“绿如意”菜,这可是无形之中的广告。
要是都卖给刘聪一个人,他也就只在县城卖而已,传来传去也就只能县城和那周边的人会知道“绿如意”菜,范围太小了。
刘聪苦笑道:“你都说咱们是熟人了,不能多给点么?”
昨天刘聪把这菜拉到县里去,有多好卖他是深有体会的,利润翻了好几番,就那么些菜纯赚了一两银子!那可是一千文钱啊!一月下来就三十两了!
趁着知道“绿如意”的人还少,自然是能卖一点是一点,他还想着多赚点钱呢!
“急什么,过几天就多了,后屋那三间大房里全是,等里头的那些熟了,少不了你的。”灵疏道。
灵疏态度强硬,刘聪只得作罢,二十箱子的“绿如意”菜他能赚两千多文钱了,也是很多的!
送走刘聪后,灵疏呼出一口气,一身轻松地转身往卫修涯房里去,还没走几步呢,身后又传来了人声。
只听一道清亮的少年声音说:“请问这里是灵疏灵掌柜家吗?”
灵疏头也不回地摆摆手,“‘绿如意’没了,要买明天请早。”
他肚子都饿得咕咕叫了,现在谁也别拦着他去吃饭!
身后又传来一个声音笑着说:“几日不见,灵掌柜的生意做的是越发大了。”
诶?这声音挺耳熟的。
灵疏转身,看见了沈庆生,沈庆生旁边还站着位长相非常漂亮的少年,那少年玉冠束发,穿一身天蓝色长袄,腰带勒出纤细的腰肢,肩上披着雪白的貂绒披风,正用一双灵动的眼睛打量着灵疏。
灵疏朝沈庆生作揖道:“原来是沈掌柜,好久不见了,您快请进来坐。”
沈庆生却道:“不忙,我家主子也来了。”
他话音落下,门外出现了一位男子,这人身形高大,面容英俊,穿了身藏青色暗纹长袍,腰间一条织了银线的腰带,坠着一枚莹润的羊脂白玉,身披玄色大氅,脚上蹬着麂皮短靴,他一进来,那容貌漂亮的少年便自然而然地偎在他身侧,两人的披风一黑一白,相得益彰,看着就好似一副画儿。
沈庆生忙从旁介绍道:“这是我家主子,沈九少爷,这位是小灵掌柜。”
沈子越朝灵疏抬了抬下巴:“你就是灵疏?”
灵疏作揖:“沈九少爷幸会,请进。”
他想起来上次沈庆生给他签山楂酱的字契时,曾经听沈庆生说过,他家主子要来看望卫修涯。
想必就是眼前这位了吧。
所以灵疏也没跟沈九少客套什么,直接就请他进门。
沈子越饶有兴致地看了灵疏一眼,觉得这男孩儿不像是一般的农家子。
沈家家大业大,田地多庄子也多,沈子越也曾经去庄子上查过账册库房之类的,那些农家人哪个见到了京城来的贵公子不是战战兢兢的大气都不敢出?
就像这小院里的其余几个人,现在就远远看着不敢过来。
偏偏这个叫灵疏的少年,却是不卑不亢,仿佛是对待任何一个普通访客一般,平静地将他迎进院内。
的确很有意思。
灵疏在前面带路,很快就到了卫修涯的房间前,门口卫九卫十依然是木桩似的立着,每天都这样,灵疏都已经看习惯了,晚上他们就睡在旁边的耳房里,夜里方便照顾卫修涯。
卫九卫十自然是认得沈子越的,也知道他近期会来看望自家主子,灵疏又是进出卫修涯房间惯了的,卫十便只朝屋里大声告知了一声,灵疏一行人就进了屋。
林和宜一早到这边吃完早饭就走了,这会儿屋里只有卫修涯一个人,他正坐在桌边看书,面前摆着的粥一动没动,还剩下半盘子醋香白菜梗没吃完。
卫修涯见了沈子越,便说:“我这里简陋,你可别嫌弃,将就着坐吧。”
沈子越的年纪比卫修涯大不了几岁,小时候俩人经常在一块儿玩,卫修涯也很少叫他小舅舅,有时候甚至还直呼其名,相处时如同同龄朋友一般。
沈子越四处打量了一下房内的摆设,点头道:“确实是太简陋了。”
他带着玉璋坐在软榻上,沈庆生却不敢跟他们坐在一起,只远远地坐在靠门边的凳子上。
而灵疏的心思却不在他们身上,只盯着卫修涯,指着桌上没碰过的粥,问道:“你怎么没吃早饭?不合胃口吗?”
卫修涯看着灵疏一笑:“等你。”
灵疏顿时觉得脸有些热,说:“可是……都凉了,我去热一下吧。”
灵疏过去端碗,却听沈子越道:“我和玉儿也没吃早饭,灵掌柜可否多拿一点来?”
“沈少爷稍等。”灵疏转身出去了。
门一关上,卫修涯就不满道:“你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非要来蹭这顿饭?”
“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吗?”沈子越说,“我们可是大清早的就赶过来看你,从县城到这儿路途遥远,那土路又颠簸,我家玉儿哪里曾受过这种罪,一路上直说身子不舒服,肚里也早就饿得空空如也了,蹭一顿饭怎么了?又不要你动手,你抱什么不平呢?”
玉璋狠狠瞪了沈子越一眼,他什么时候说过不舒服了,就知道瞎说!
沈子越却笑着捏了捏玉璋的下巴,替他把肩上的披风解了下来。
卫修涯冷冷道:“灵疏的手前几天受伤了,刚刚才好。”
“哟,心疼了?”沈子越嬉皮笑脸地调侃道。
卫修涯瞥了一眼沈子越,“对,就是心疼。”
“你——”沈子越难以置信地扬眉,正想说什么,灵疏已经端着个托盘推门进来了。
“还好灶里的火没灭,粥还是热的,”灵疏手脚麻利地把碗筷摆上,笑道,“菜本来就多炒了些,还有剩的,就是热过了看相有点儿不好,味道是一样的,都来吃吧,沈掌柜要来点么?”
沈庆生连连摆手,他在这儿是坐不下去了,房里这四个人的气氛就像一家人似的,容不下他这个外人,于是沈庆生便说了声“要出去走走”,离开了房间。
灵疏早饿得不行了,他以前和卫修涯一起吃饭的时候也没什么讲究,现在见卫修涯对沈家少爷像是老朋友似的态度随意,便也没有太拘束,自顾自地拿起筷子就开吃了。
沈子越看着盘子里的白菜梗,顿时嫌弃道:“你就吃这个?是没钱买吃的了还是怎么的?想当修士了?”
卫修涯道:“不想吃就别吃。”
灵疏扒拉着碗里的粥,在心里连连点头,对,不想吃就别吃,我自己还不够吃的呢!
“我还就偏要吃。”沈子越说。
他身边的玉璋已经夹了一筷子白菜梗放进嘴里了,玉璋家境不好,是被家里人卖了的,他小时候也过惯了苦日子,倒对炒白菜没有什么嫌弃的心思。
沈子越见了,不急着吃白菜,只问玉璋道:“好吃吗?玉儿。”
玉璋使劲点点头。
“你呀,”沈子越抬手碰了碰玉璋的耳垂,宠溺道,“就跟只猫儿狗儿似的好养活。”
灵疏手里的动作顿住了,愣愣看着沈子越。
这么亲昵的姿势和语气,他们两个是恋人吗?
可是他们都是男人呀?
在大庆朝男子有断袖之癖不是会被人视为变.态,让人瞧不起还会遭到咒骂的吗?
据他所知,即便真有这种癖好的人也都是遮遮掩掩,不敢暴露自己的性向的啊。
为什么这位沈家九少爷如此明目张胆?
以他出身自皇商世家的身份,不应该更加小心翼翼么?
还是说他已经位高权重到可以不畏惧世人的流言了?
灵疏有些茫然了。
沈子越见灵疏呆愣的模样,只当这少年是从没见过两个男子如此亲密,有些被吓傻了。
他无所谓地笑了笑,给玉璋夹了点菜放到他碗里,换来了玉璋一个大白眼。
沈子越也不生气,反而凑过去亲了一下玉璋的脸。
卫修涯的脸色沉了下去,浑身寒气,冲沈子越低喝道:“够了!”
卫修涯皱着眉,又对灵疏道:“别看了,快吃吧。”
灵疏回过神来,赶紧低头吃粥。
他刚才一直盯着别人看,真的是太不礼貌了啊啊啊啊!
沈少爷和那个漂亮男孩肯定不高兴了啊啊啊啊啊!
谁都不会喜欢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的!
不就是两个男人嘛!有什么好稀奇的!在兽人星球上看的还少吗?!
他刚才一定是脑子里进了浆糊才会盯着别人看的!
卫修涯此刻的心情却很不美妙。
想到刚才灵疏看沈子越的表情,卫修涯也认为灵疏是被吓到了。
看样子灵疏不太能接受两个男人在一起。
也是,哪个正常的男子会接受这样的关系呢?
卫修涯本想着趁着自己腿伤期间慢慢跟灵疏培养感情,温水煮青蛙般地一点一点攻占灵疏。
哪曾想到沈子越一来,就破坏了他的计划。
卫修涯胸口憋着一股郁气,恨不得跟沈子越打一架。
一时间房内只有碗筷碰撞的声音。
灵疏早没把刚才的事儿放在心上了,泰然自若地填满肚子。
卫修涯深了一口气,语气平淡地问灵疏道:“怎么没戴那对护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