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大蛇

天色完全黑了下来，三人紧赶慢赶终于走完了嵌在悬崖峭壁上的天路，来到了地势平缓的谷地。然而形势却依旧不容乐观，谷里起了大雾。那雾气弥漫天际，充盈着整个山谷，将明亮的月光也遮挡在外。

青牛食言了，因为夜间的山谷是最危险的，他似乎根本保证不了孟信、孟樵的安全，就连他自己也是没了底气。

三人此刻靠在一起，只能一点点向前挪动。面对飞禽也好，面对走兽也罢，青牛总有办法，不过这需要一个前提，那就是眼睛得看得见。

但现在，他们被浓雾包裹着，眼前一片漆黑，两尺之外什么都看不见。“怎么办？”两个公差同时在青牛左右问道。其实这句话早就憋在他们心底了，不是不敢问，怕是问了，再得到一个“不知道”的回答。

能怎么办，总不能在这里站上一夜吧？“要是有阵风就好了。”青牛瞪着眼想到。

上天仿佛听到了青牛的心声，慷慨的将一阵疾风送了过来。

这阵风不来还好，这一咋来，直将三人吹得汗毛直立，鸡皮疙瘩爬满全身。

“这这这。。。是阴风吧？”孟信打着牙巴骨颤声道。两个公差刚才还只是害怕那毒蛇猛兽，被冷风一吹，却都不约而同联想到妖魔鬼怪来。

青牛回头瞪了孟信一眼，恨不得将他的嘴巴缝起来。孟樵也是胆战心惊，哆里哆嗦地握着那铁枪，直朝青牛身上贴。青牛恼怒起来，转过身只一把将铁枪夺在手里，又狠狠瞪了孟樵一眼。他本来不甚害怕，却被这二人闹得，也觉得这风阴寒瘆人。

疾风将浓雾吹得淡了一些，但于事无补。三人依旧无法辨别方向。

突然，正前方凭空出现了两团红光，在漆黑的夜里显得格外明亮。接着一齐跳动了一下，又不见了，仿佛是两只大眼睁开，眨了两下又闭上了。两个公差的心几乎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你们看到了吗？”孟信目光呆滞的望着前方道。孟樵显然也看到了，他的喉咙跳动了一下，却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更不敢开口回答。

青牛早就看到了，他脸色一下凝重起来，确实太诡异了，空山旷野间，鸟兽尚且知道在夜里躲藏起来，这团红光肯定不是人间灯火，他们一路行来，不曾遇见一个人影，更何况是这大雾之夜呢？

那会是什么呢？三人不约而同突然想起了一个流传甚广的童谣：夏州北，草原鬼，披头散发马上飞。京师南，秦巴仙，乘云驾鹤人不见。神打鬼，魔斗仙，草原秦巴闹翻天！难道他们今夜真的遇到这神鬼仙魔了？

青牛将铁枪握在手里，横向前方。那两团红光已经在他们面前反复出现又消失了多次，而且一次比一次靠近，不管是什么，那东西已经快要进入青牛心中的安全区了。两个公差只觉双腿发软，一左一右靠在青牛的身后，神色慌张，只将双眼瞪得老大。

半晌，毫无动静。

风渐渐变大，非但没有将迷雾吹散，反而让黑夜更黑了。四周犹如墨染，伸手不见五指。

突然，青牛觉得身旁一阵劲风裹着寒气袭来，紧接着，“啊！”的一声惨叫，左边的孟樵不知受到了什么东西的袭击，瞬间消失在黑夜里，再也没了动静。孟信双眼暴睁，鼻孔翕动，一只大手紧紧抓住青牛衣衫，额头冷汗直冒。

青牛也是大骇，刚才那一下根本不是什么劲风，那是快速移动之物所带起的寒意，那力道就像是苍鹰俯冲、饿虎扑食，而且比苍鹰还快，比饿虎还猛！

没等青牛回过神来，那寒意又从右边袭来，接着，孟信也消失了，也许是紧张过度，孟信竟连半点声响都未发出，只是抓着青牛衣衫的大手，轻轻扯了一下，便无影无踪了。

青牛暴喝一声，挥动铁枪前后左右一阵乱打，却什么东西也没碰到。“啊！啊！”青牛暴躁的叫了两声，却只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山谷间回荡，两个人却始终没有回音。

四周一片漆黑，青牛睁大了眼睛，却依然像个瞎子，半尺之外什么也看不见。

又是一阵凉意袭来，和刚才那两次袭击发生前的感觉一样，青牛知道袭击他们的东西又来了，他双手紧紧握住铁枪，使出浑身力气，在凉意袭过的刹那，朝着身体左侧迎了上去。“铛”的一声，青牛的铁枪似乎碰上了一件极硬的东西，那东西震得青牛双手虎口生疼。青牛这一枪似乎暂时打退了它的进攻，可没等青牛喘过气来，它又来了，这次是在上面，而且比上次来的要更快更猛，青牛被震得虎口生疼，再去硬挡已然来不及了，就是来得及怕也挡不住了。

青牛不知袭来的东西有多大，只得奋力躲闪，他双腿一蹬，向右跳出足足两丈有余。还没落地，只觉得凉意又贴着地面从左边袭来，它给青牛来了一招“横扫千军”，青牛两脚离地，避无可避，只好立起铁枪护在身体左侧。

又是“铛”的一声，这一下直将青牛撞了出去。亏得青牛臂力惊人，用枪身顶着那东西滑了出去，只是这一下，牛青的胳膊和手已被撞的发麻，控制不住的颤抖了起来。

青牛心中已然没了底气，他在山林中生活了多年，从没听说更没见过这样凶悍的野兽，看来袭击他的怕不是寻常之物，这东西又有力气又敏捷，而且坚硬无比，以青牛的力量，加上坚实的铁枪，竟然丝毫伤不了它。

其实青牛最害怕的还不止这些，他最害怕的是这个怪物能在一片黑暗之看的一清二楚！

青牛记得自己右边有块巨大的落石，刚才一跳之后又被撞出老远，此刻巨石应当就在身旁，青牛伸出右脚一探，果然如他所料。

青牛轻轻靠住巨石，深吸一口气，面向前方，定了定神，心想，此物袭来时又快又猛，尤其是刚才把自己撞出去那一下，感觉那东西又粗又硬，像是一根铁柱一般。“不妨就当它是根铁柱。”青牛心里暗示自己别把它当成怪物。

别看青牛一副傻大黑粗的模样，此刻认真起来，却也称得上沉着冷静，毕竟他在山林中遇到过的险情远比常人多得多。

心里这么想着，青牛便又找回些胆气，紧握铁枪的双手也放松下来，他干脆闭上眼睛，轻轻呼了口气，以稳住心神，来细细感觉那丝凉意，等待着迎接它的袭击。

现在别无他法，只能凭着感觉来了。果然，那丝凉意又来了，这次是从右边，位置比第一次稍高，大概是在他的肩部上下。青牛一咬牙，心想，赌了！身子向下一缩，那东西呼的一声擦着头皮从他头顶掠了过去。青牛暗自庆幸自己赌对了，心里不禁松了口气。

紧着一下又一下，青牛摸到了窍门，只在原地闪转腾挪，根本不必再费力冒险去抵挡，周旋起来越来越轻松，约莫过了一刻，那东西攻击起来却越来越慢越来越不准了，竟有两三次重重的打在青牛身后的巨石上。青牛心道，这东西看来是累了。“呼”的一声，青牛又躲过一次之后，那东西突然没了动静，青牛依旧闭着眼睛，仔细搜寻怪物的踪迹。好一会儿，怪物似乎没了踪迹。

青牛睁开眼睛，发现原先的大雾已经散去了，周围不再是漆黑一片，借着明亮的月光，远处的山峰、近处的草木一切都清楚了起来。

青牛仍旧不敢乱动，横着铁枪，站在原地环顾四周。周围一片静悄悄，哪有什么怪物。

青牛又瞪着大眼仔细查看了一会儿，依旧毫无异常。“哎！哎！”青牛压着声音呼唤着两个公差，他的声音依旧在山间回荡，无人回答。青牛知道不妙，难不成他俩已经被怪物拖走，或者是已经被吃掉？

青牛跳上巨石向四下查看，月光底下，似乎有个东西在巨石之旁的草窝里移动。青牛定睛一看，却是一截碗口粗细的尾巴正蜿蜒蠕动，看样子是条大蟒蛇。青牛心想，原来是这东西，长得如此巨大，怕是已经成精了。刚才吞云吐雾，定是这东西在作怪，那俩公差说不定已经被它吃了。想到此处，青牛怒从心头起，早忘了这东西坚硬无比，举起铁枪朝蛇尾砸去。

“嘶嘶”，这一棍下去，刚才还坚硬如铁的蛇尾竟被打的卷曲着摆动起来。那蟒蛇吃痛，身体扑棱起来，仰起头向着青牛咬来。虽然看到蛇尾时，青牛就知道这蟒蛇巨大无比，但看到蛇头和蛇身还是吓了一跳。这蛇头有如斗大，身体足有八九丈，最粗之处足有成人腰身粗细，口中尖牙密密麻麻，颗颗都如匕首，月光底下能看到铜铃大的蛇眼中反射着点点寒光。大蛇将前身抬离地面，足足有一人之高。

青牛向旁一闪躲过蛇头，举起铁枪，使尽全身力气朝那突出的蛇眼刺去，刚才一下虽是伤了蛇尾，但保不齐蛇头依然坚硬，青牛不敢再存侥幸，希望能一招制敌。

铛的一声，铁枪仿佛刺在了一面铜锣上。再看大蛇，眼珠破裂，蛋清般的眼珠子流了出来。那蛇嘶嘶两声，似在嚎叫，硕大的蛇头一阵狂摆。

青牛急忙后退，心想，真成精了！这一下还打不死你！我再来！说着举着铁枪又要刺去，却见枪头不知何时没了。原来这铁枪年久生锈，枪身浑厚倒还没事，但枪身尖锐薄弱，刚才那一下，青牛用力过猛，加上那大蛇眼膜坚硬，夹在两强之间，那枪头岂有不断之理？

青牛倒是应变自如，将铁枪变作铁棍，一边小心的躲闪着摆动的蛇身，一边抡着铁棒乱敲乱打，不大一会儿，那蟒蛇犹如泄了气的布口袋，慢慢软了下去，摊在地上不动了。青牛又朝蛇头抡了几十棍子，直到将那蛇头打的稀烂才停下手来。

这时再看，蟒蛇摊在地上，这哪是蛇啊，明明就是条龙！

青牛撑着铁棍喘了好一会儿，才直起腰来，愣愣的看着蛇身。

青牛看着粗大的蛇身，猛然想到，这畜生吃东西是整个吞下，要是他将那两人吞下，这会儿剖开蛇腹说不定还能救他们一命。

想到此处，正见枪头掉落在一旁，他便拿着枪头当做匕首，小心翼翼将蛇皮慢慢割开，当然，他想快也快不了，那枪头毕竟不是匕首，而且还锈蚀严重。

蛇腹被剖开了，青牛忍着腥臭之气，伸手朝里面摸去，可里面空空如也，除了五脏什么都没有。

青牛不甘心，手在里面继续搜索，突然他的手碰到了一个东西，而那东西竟一下一下跳动着。

青牛登时一惊，心想这果然是个怪物，都这样了，心脏还在跳动！当下一把将它抓在手里，用力从蛇腹内扯了出来。

青牛把那东西拿在手里，凑在眼前一看，只见手里的东西约有鸡蛋大小，在夜色里发着淡黄色的微光，却不是心脏。

仔细再看，这东西更像是一个蛋，外面是一层透明的薄膜，里面装着蛋黄似的东西，正慢慢浮动。青牛见此情景，料定是没成型的蛇蛋，大手一用力，就要将它捏碎，却见那东西好似油脂一般，又滑又软，竟从他手缝中被挤了出来，糊了他满满一手。青牛甩了甩手，却突然脑中空白一片，昏了过去。

青牛昏倒在地，糊在他手上的金黄色粘液竟然像是活物，顺着他的手背像小蛇一样慢慢向上爬去，通过手臂钻进青牛的胸膛，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