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招供
徐元化回到州衙时,潘广灵正坐在堂上,气呼呼的吹胡子。
“大人,属下回来了!。。。”来到近前一看,潘广灵脸色不对,徐元化又忙道:“大人,您这是怎么了?”
潘广灵摆摆手,起身道:“没事,查的怎么样?”
徐元化将那包火晶石碎片放在案上,道:“只发现了这些。”说着,轻轻开打包在外面的布衣。
潘广灵低头看去,是一堆亮晶晶、红灿灿的小碎片,便伸手捏了少许,道:“这是何物?”
徐元化道:“有人说是火晶石。”
潘广灵将碎片凑到眼前看了看,又伸着鼻子嗅了嗅,脸色渐渐阴沉下来,道:“这是在大车被遗弃之地发现的?”
徐元化道:“是!当时,我们在地上发现了几处人为翻动过的痕迹,挖开看时,却没有任何东西,就只有这些火晶石的碎片。”
潘广灵将碎片轻轻丢回去,道:“这可不是什么火晶石,这是赤云珠爆裂后留下的残片。。。”
徐元化不解,道:“大人,您认得这东西?什么是赤云珠?”
潘广灵转身来到堂中,负手道:“赤云珠是道门炼丹士丹炉里凝结的炉渣,此物在丹炉里久经炼烤,因而浓缩了大量真火在里面,一旦释放出来,足以开山碎石。。。”
徐元化点点头,道:“那就对了,那些大坑很可能就是这玩意弄出来的!”
潘广灵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道:“这件事越来越蹊跷了。。。不行,还得再审!”
徐元化不用问也能猜到,对杨建瓴的审讯肯定毫无收获,因为,一旦招供,这可是杀头的大罪。死扛到底,虽然要受不少罪,但说不定还能侥幸捡回一条命,不管换成谁,都不会轻易招供的。
徐元化跟在潘广灵身后,一起来到牢房。狱卒见潘广灵脸色难看,也不敢多问,忙将他们带到杨建瓴的牢房。
杨建瓴直挺挺的躺在干草之上,皮开肉绽的上半身就裸露在潮湿污浊的空气里。“哼哼。。。”杨建瓴紧闭着双眼,嘴里时不时哼哼两声,显然是在忍受着剧烈的疼痛。
潘广灵回头,愤怒的瞪了狱卒一眼,压低声音道:“为何没给他上药!”
狱卒低着头,道:“牢里没了。。。小人这就去买。。。”说完,忙转身跑了。
潘广灵回过头来,望着杨建瓴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将实情招出,本官法外开恩,可以网开一面。”
杨建瓴微微睁开眼睛,歪头看了过来,嘴唇翕动,缓缓道:“大。。。大人!小人真是冤枉的。。。”说完,胸口剧烈起伏起来。
“哼!”潘广灵怒道:“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告诉你,此案若是破了还好,要是破不了,即便你真是冤枉,我也饶不了你!”
顿了顿,潘广灵接着道:“当然,此案若是破了,东西得以追回,即便真是你干的,我也会饶你一命。”
徐元化看了看潘广灵,也道:“杨建瓴,大人的意思你明白了吧?大人要的是那些被劫的东西,只要你肯交出来,大人定会对你从轻发落。”
杨建瓴的身子轻轻动了一下,仿佛想要坐起来,但皮肉开裂之痛,让他倒吸着气,道:“大人,真不是小人干的。。。嘶。。。你叫小人。。。怎么招啊。。。”
潘广灵的眼神跳动了两下,道:“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你们的作案手法我已知晓,还想抵赖?我之前念你也为州衙出过力,不忍动用大刑。好,既然如此,就别怪我辣手无情了。来人!将他押到刑房!”
杨建瓴浑身一哆嗦,颤声道:“大。。。。大人。。。”
两个健壮的狱卒忙赶过来打开牢门,伸手将杨建瓴提了起来。这些狱卒往日里从不把犯人当人看,动作自然粗鲁至极,哪管杨建瓴身上有没有伤,抓起来就往外扯。
杨建瓴被扯动伤口,杀猪一般嚎叫着被押往刑讯房。
到了刑讯房里,狱卒照例将杨建瓴绑在人肉架上,退到一旁听令。
潘广灵看着杨建瓴惨怖的伤口和狼狈的样子,冷冷道:“我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
杨建瓴只顾低头大喘,却始终不抬头说话。
“准备刑具,上大刑!”潘广灵失去了耐性,要动真格了。
狱卒忙将各式刑具都搬将出来,统统摆在杨建瓴面前。徐元化打眼一看,有夹棍、老虎凳、火盆烙铁、铁钎、剥皮刀。。。还有许多根本就不认识,看的徐元化眼花缭乱。
潘广灵往前迈了一步,指着花样繁多的刑具,道:“怎么样,想不想都尝尝?我还没见有人能捱过一遍,你们呢?”说着向狱卒问道。
一个狱卒忙道:“我们也没见过,别说一遍了,就是一半下来,就没命了。。。”
“呵呵。。。正好,今日咱们开开眼,看这位杨公子能不能坚持到最后。哈哈哈。。。”潘广灵的笑声,在烟熏火燎的牢房里突然响起,令人有点毛骨茸然。
杨建瓴轻轻抬起头,不禁打了个寒颤,眼睛盯着面前的刑具,眼神里透露出无限的恐惧来。
潘广灵偷偷瞧见,嘴角轻扬,对狱卒道:“凡事由易而难,先从夹棍开始吧!”
狱卒称是,两人一左一右向杨建瓴逼来。
杨建瓴眼神大变,心里已是绝望无比,心道,看来潘广灵是动了杀念,若再没有个说法,只怕眼下就要死在这酷刑之下。
眼见狱卒拿起夹棍朝自己而来,杨建瓴抬起脑袋,望向潘广灵,叫道:“大人!”
潘广灵见杨建瓴似要招供,忙道:“慢着!”狱卒闻言,往后退了两步。
杨建瓴略一低头,又抬头望向潘广灵,道:“大人,您刚才说的还算不算数?”
潘广灵轻哼一声道:“放心,只要你说的是实话,我刚才说的依旧算数。不过你要敢说半句谎言,我一样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杨建瓴眼珠转动,道:“我招!”
潘广灵看了一眼徐元化,微微一笑,道:“你做笔录。”
徐元化忙跑到小案后,研磨铺纸,准备记录。
“大人,此案却与小人有关,但小人绝没有参与,更不是主谋。。。”杨建瓴抬头看了一眼潘广灵。
潘广灵转身坐在靠墙的一张板凳上,道:“你接着说,我听着呢。”
杨建瓴叹口气道:“整件事,都是胡宗万干的。。。”
“胡宗万?”潘广灵一惊,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徐元化刚来夏州不久,自然不知谁是胡宗万,但见潘广灵如此惊讶,想必此人必定是个厉害人物。
想当年,胡宗万在夏州也是个如雷贯耳的名字。此人身高八尺有余,与青牛不相上下。身材健壮,功夫很是厉害,是夏州乃至方圆百里有名的悍匪,一度成为地方首害。当时潘广灵上任不久,胡宗万劫掠外地客商,杀死商旅十数人,这才让衙门下定决心除去此害。
在衙役捕快和众多百姓的围追堵截下,胡宗万逃至横山。虽然没有将其当场击毙,但据回报,胡宗万被清山的捕快、散兵和壮丁撵下了悬崖,断无生还的可能。
“胡宗万没有死?”潘广灵走到杨建瓴身前,冷冷道。
杨建瓴忙道:“小人也不知怎么回事,反正昨日他突然出现在。。。夏州。”
潘广灵盯着杨建瓴的眼睛,道:“你最好说实话,否则。。。哼!”
杨建瓴忙改口道:“是是是,胡宗万当时是到了小人家里。。。”说着,惶恐的看了一眼潘广灵,道:“大人,小人再不敢又半句谎言。”
潘广灵冷哼一声,道:“继续往下说!”
杨建瓴忙道:“小人之前跟他可没有半点交情,他为什么会找上小人,小人当时也很纳闷。。。”
潘广灵道:“捡重要的说!”
杨建瓴道:“是,他来到家里,吓了小人一跳。他说,这次回来是找。。。找大人您报仇的,要小人带路去刺杀您,事关大人安危,小人不敢含糊,便一口回绝了他。。。。”
潘广灵听到这里,勃然大怒,指着杨建瓴叫道:“你当我是三岁小儿么!拿这些鬼话来骗我?我看不用大刑你是不会说实话,来人!”
两个狱卒大步赶到跟前,起身道:“有!”
杨建瓴大惊道:“大。。。大人!小人说的句句属实啊!”
潘广灵挑着眉毛道:“实话?哼哼。。。先不说他敢不敢大白天在夏州现身,就算他真想刺杀本官,为何偏偏找你?衙门里众多官差,你算哪根葱?给我上刑,上大刑!”
眼看两个狱卒就要动手,杨建瓴眼珠乱转,冷汗直冒,叫道:“大。。。。啊!”
不等他叫出口,狱卒早把夹棍套在他腿上,重重夹了一下。
“啊!”杨建瓴撕心裂肺的叫了起来,潘广灵恶狠狠的等着杨建瓴,道:“还敢不敢再骗我?”
杨建瓴满头大汗,颤声道:“不不不,不敢了。”
潘广灵一甩袖子,转身又坐回板凳,冷冷道:“说!”
杨建瓴知道骗不了他,便只好将实情说出,道:“胡宗万当年确实摔下了悬崖,不过没死,是青牛将他救了。他在山中养好了伤,就逃到了外地。。。前些日子,他回到夏州,去横山找青牛。那时青牛正好被大人您抓进牢里,他听说后,自然想救青牛。我与青牛的关系,他是知道的,所以他找到了我。。。”
潘广灵不耐了,道:“这些陈谷子烂芝麻,日后再讲,先把昨日之事讲清楚!”
杨建瓴忙点头,眼珠又是一阵乱转,却是不再说话。
潘广灵一犟鼻子,道:“还想再试试?”
杨建瓴忙道不敢,稍稍一停顿,声泪俱下道:“大人。。。小人知错了。。。小人再也不敢了。。。”
潘广灵冷哼一声,道:“你说是不说?”
杨建瓴轻声抽噎,道:“昨日,小人被大人训斥一番,一时迷了心智,想要报复大人一番,所以。。。所以就悄悄跟胡宗万通了消息。。。。。。不是小人怂恿他,是他早先就说过,这次回来要教训一下大人您。。。”
潘广灵这才点了点头,道:“那你是怎么跟他联络的?竟比八百里加急还快?”
杨建瓴道:“他当时就在城里。。。”
潘广灵把眉毛一拧,道:“放屁!他有那么大胆子?”
杨建瓴忙道:“小人再不敢有半句谎言,那胡宗万也不知是怎么办到的,脸面已完全不是当年模样,因此就是抛头露面也没人能将他认出来。”
潘广灵见杨建瓴语气自然,眼神也不慌乱,便将信将疑道:“那整件事都是他一人所为?”
杨建瓴道:“是!小人一时糊涂,求大人网开一面!”
潘广灵起身,摸着下巴转了两圈,道:“那杨三是怎么回事?”
杨建瓴道:“杨三。。。杨三肯定是胡宗万杀的。。。”
潘广灵眼睛一眯,呵呵笑了起来,一时间,杨建瓴和徐元化都疑惑的抬头望着他。
“杨建瓴啊杨建瓴。。。你可真是不见棺材不死心啊。。。”
杨建瓴愣道:“大人。。。我说的句句属实啊!”
“属实?那我问你,是谁告诉你杨三死了?”潘广灵冷冷的看着杨建瓴道。
杨建瓴瞬间慌乱起来,长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徐元化这才发觉到异常,杨三虽然是天亮之前遇害的,但夜里就有人在他家外蹲守。等徐元化发现了杨三冰凉的尸体,便立即回报潘广灵,接着,潘广灵就下令抓不了杨建瓴。而据杨建瓴家外蹲守的公差回报,他一夜都为出门,那么,杨三被杀,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看来你还是不老实。”潘广灵看了一眼杨建瓴,转身对徐元化道:“算了,我看咱们也别费口舌了。”又转头对狱卒道:“你们俩,慢慢给我收拾,等他昏个十回八回再去禀报。”说着转身要走。
狱卒忙点头称是,徐元化则起身从小案后朝门口走去。
“大人!”杨建瓴扯着嗓子大叫了起来,“大人!小人再不敢说谎了!大人。。。再给小人一次机会吧!”说罢,大哭起来。
潘广灵停下脚步,反身道:“贱骨头!说!”
杨建瓴脸上挂满泪水,道:“杨三是我杀的。。。抢劫物资也是我与胡宗万一起干的。作案时,小人心里害怕,没发觉漏掉了杨三。待回城后,才想起他来,为防他说出小人向他打探消息,所以才杀他灭口。。。”
徐元化匆忙坐回案后,提笔书写起来。
潘广灵低头暗道,原来如此,这杨三看来是冤死的,早知道一开始就应仔细询问他。
“那批物资现在何处?胡宗万又有多少人手?”杨建瓴被捕已经快一天了,胡宗万不会没有察觉,尽早采取行动,说不定还能有些收获,至于他们作案的过程,还是等日后再审吧。
杨建瓴道:“一开始,我们将东西埋在了黄草梁东南十多里处,现在,只怕都被胡宗万运走了,小人本来也不想要那些东西,但胡宗万是冲着那批物资才与小人联手,他应该会先把物资运往横山藏匿,待风声过了,再运往他处。至于他有多少人手,小人真是不知,不过听他的语气,应该是有帮手。”
潘广灵点点头,道:“他在横山有窝点?在什么地方?”
杨建瓴道:“这个小人不知,我问过他,但他不说。。。”
潘广灵眉头紧锁,道:“他和道门中人有联系?”
杨建瓴道:“这个小人也不知,不过挖坑时,见他用的那个红珠子,应该是吧。”
徐元化记到此处,突然抬头道:“那你们是如何将物资搬进坑里,又是如何填的土?”
潘广灵一愣,心道是啊,两个人,搬运十大车军备物资,而且还要将大坑填上,这可不是三两下就能完成的。
杨建瓴道:“我们没有搬,只是将大车掀翻,把车上的东西倒入了土坑。土是胡宗万填的,那时我开始害怕起来,所以提前回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