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过堂
木箫经过思量，最终还是在官军面前保持了冷静，决定先跟他们回去再说。
秦有嶙见木箫服软，不禁失望至极，也只得跟官军来到衙门。
皇宫养极殿中，一名中年男子斜躺在宝榻之上，在宽厚的上身映衬下，显得个子不是很高。宽阔的肩膀之上，是一张干净的国字脸，两道短眉很是粗壮，一双大眼炯炯有神，高鼻梁，厚嘴唇，长相与宗妙君有几分相似。
此人正是当朝天子，宗卬。此时，宗妙君坐在榻前一张方凳之上，而方青子则站在宗妙君身后。
“报！”一个清晰又不突兀的声音响过，殿前闪出一个身影来。天子有气无力的招招手，示意那人进来。
来者是一名内侍，他轻步来到塌前，弯腰道：“陛下，卫队回来了。”
宗妙君和方青子齐齐转头，看向内侍。内侍直起身子，冲宗妙君微微一笑，继续对天子道：“果然如陛下预料一般，驸马和那个假公主已经出逃，剩下的人已全部拘禁在玉螭宫内。”
天子微微点头，眼神跳动了两下，道：“城外呢？”
内侍道：“城外还没传回消息。。。不过，京师五门守军好似也刚刚撤换过了。。。”
宗妙君蹙眉道：“陛下。。。”
天子一摆手，缓缓坐了起来，道：“妹子啊，莫心急，只要咱们平安无事，其他都是浮云。。。”一个天子居然能说出这般话来，可见其有多么不堪。
宗妙君叹口气，道：“哥哥。。。”
天子完全明白小妹的想法，只是他不愿再听这些叫人心酸的话语，“你别说了，朕都知道。。。”
但宗妙君却固执地继续说道：“你让我把话说完！”内侍见状，急忙告退。
“您别忘了您是当朝天子！我的死活算不得什么，可您的颜面呢？”
天子将脚放在地上，佝偻着身子，垂手坐在塌上，望向殿外。
宗妙君看着颓废的兄长，不免失望至极，道：“哥，你就不能振作起来？”
“呵呵。。。”天子一声苦笑，站起身来，依旧面向殿外，道：“振作？有什么用？太后给我机会么？朕登基十多年来，有哪一天不想一展胸中报复，有哪一天不想抖擞天子威风。。。可朕又有哪一天像个真正的天子？”
宗妙君也站起身来，道：“母后的心思你不明白？你越是颓废，她越是看不上你！”
天子侧过身来，道：“妹啊，哥老了，也病了，没几年活头了。。。”
宗妙君神情激动，道：“那你更应振作，要是有一天你殡天而去，那几个孩子怎么办？”
“孩子。。。哈哈哈。。。”天子最为敏感的神经被挑动，神情有些狂乱起来，“外人都道天子威仪天下，但身为当朝天子，竟只有将自己的亲生骨肉藏于深山小镇之中，才能保其性命，你觉得朕还能再给他们什么？”
“报。。。”那名内侍又在殿外探出头来，道：“启禀陛下，方才皇城之南有异光闪耀。。。”
方青子忙凑到宗妙君耳旁，道：“公主，会不会是他们俩？”
宗妙君长长叹了口气，对天子道：“敢请陛下派人打探一番。。。”
天子转过身去，道：“去看看！”内侍道声是，转身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中。
京兆尹陈文闻听是道人闹事，又引来不少百姓围观，自然不敢大意，亲自上堂来问案。
陈文是个将近五十的文官，瘦长黝黑的脸上布满皱纹，一对不大的眼睛加上高高的鼻梁，给人的感觉不像好人。他坐在长案之后，看着堂下站立的三人，不禁皱起眉来。但凡碰上道人、剑士的案子，一般都不好办，往日这些大老爷横行惯了，寻常百姓不敢跟他们起争执，但反过来讲，敢跟道人、剑士对簿公堂的，绝不是寻常百姓。
听完抓捕经过，陈文把眼皮一耷，道：“堂下之人通报姓名!”
木箫抢先道：“贫道木箫。。。”
秦有嶙接着道：“在下秦有嶙，这位是在下的朋友牛青。”
陈文道：“为何要在大街上大打出手！”
木箫把手一直，道：“这两人是贫道门中的要犯，他们。。。行窃。。。今日正好在城外碰上，于是一路追到京师之中。”
陈文捋捋胡子，又看着秦有嶙和青牛道：“法师所言是否属实？”
秦有嶙早就知道木箫不会将实情讲出，忙摆手道：“不属实！大人，我们是妙君公主的护卫！这道人诬陷我等，您若不信，可以亲自向公主证实。”
陈文大惊，忙起身道：“你所言当真？本官可警告你们，冒充公差可是大罪！”
秦有嶙道：“大人不信，可以找公主问问。”
陈文缓缓坐下，道：“好，公主那边本官自会去查证，来人，先把他们押入大牢！”
木箫忙道：“慢！大人，贫道所言也绝非妄言！他们即便真是公主的护卫，也不能行窃啊！”
秦有嶙道：“我们偷没偷东西也不能听你一面之词吧，大人，我等绝没有行窃！”
陈文身为京兆尹，行事只求稳妥，至于事实到底如何，他才不在意，既然涉及妙君公主，即便这秦有嶙他们偷了东西，照还了就是。
“法师莫急，今日天色已晚，你等先到牢房等候，待明日。。。”
木箫虽然涉世不深，但陈文的用意他多少能明白点，不等陈文把话说完，木箫一指青牛道：“他们二人绝不是公主的护卫，贫道手里有证据！”
陈文一听有证据，只得命其呈上。木箫从怀里取出一纸文书递给一旁的衙役，衙役接过，捧至案上。
陈文拿起来一开，眼珠转了两圈，抬起头看了看秦有嶙，又看向青牛。
“此物是在秦川之中两具冰凉的尸体上得来。”木箫得意的补充道。
“你叫牛青？”陈文寒声道，目光犀利的盯着青牛。
“是。。。”青牛瞪着大眼道。
“你是夏州人？”陈文不住打量起青牛来。
“啊。。。是！”青牛脑子反应慢，换作秦有嶙早就想到木箫的证据是何物了。
陈文大怒，拍案而起，指着青牛道：“把这个贼人给我拿下，投入死牢！”
衙役闻声，拥了上来。
秦有嶙大惊，道：“大人。。。”
青牛见状，把身子一拧，就要反抗。秦有嶙一面按住青牛，一面大叫道：“大人这是为何！”
陈文将文书拿在手里，指着青牛道：“此人是发配犯人，居然敢半路逃跑，差点被你们蒙混过关！”
秦有嶙和青牛顿时愣在原地，这才想起此事来。木箫找到了押送青牛官差的尸体，自然从他们身上发现了押解文书。
“你们还有什么话说！”陈文见秦有嶙和青牛愣住，把手一挥，道：“押下去！”
衙役一齐动手，将绳索套在青牛身上，押着他迈步出了大堂。
秦有嶙转头瞪着木箫，道：“你这个笨蛋！他若死了，那。。。你们就永远得不到那个秘密了！”
木箫不屑道：“谁说我们要夺回那个秘密？”
“原来如此。。。”秦有嶙这才明白木笙的想法，他根本就不想夺回魔王气息，而是想要将它毁去，以此来打破压在他们身上的负累，好早一日脱离深山老林。
“哼。。。你以为这样就没事了。。。他要是在狱中把事情说出。。。哼哼。。。木箫，你就城了咱道门中的大名人了！”
木箫一听这话，心里咯噔一下，冷汗一下子就冒了出来。
“慢！”木箫忙道：“大人，小人拿出这个证据，不过是证明此二人不是官家人，至于那两名公差，他们是被山中的泥。。。巨蟒杀死的，与这个牛青并不相干！”
陈文一听这话道：“果然？”
木箫道：“贫道绝不敢有半句谎言。。。巨蟒杀死公差虽非贫道亲见，但两位公差和巨蟒的尸体就摆在山里，绝对错不了！”
秦有嶙道：“巨蟒杀死公差，小人亲眼得见，要不是我这位兄弟身强体壮，只怕也活不下来！”
陈文最擅长的就是和稀泥，他谁都不想得罪，莫说秦有嶙口口声声称自己是妙君公主的护卫，就是寻常百姓，他也犯不上较真，只要双方满意，他才懒得分辨什么是非对错，闻听木箫和秦有嶙共执一词，更是懒得再问。
“既如此。。。那就现将你们锁进大牢，待明日再做宣判！”
木箫心道，好一个糊涂官，“大人，贫道也要如牢？”
陈文道：“那是当然，你在京中出手，打坏民宅，惹得百姓骚动，也是犯罪！”
木箫急道：“大人。。。”
陈文道：“你莫急，本官不是说了，明日再做宣判。。。”说罢转入后堂去了。
秦有嶙大喜，冲青牛眨眨眼睛，示意他不必惊慌。青牛也是心里高兴，原先一直记挂着发配之事，现在看来也无大碍。
衙役上前来，把堂棍一招，道：“走吧！”秦有嶙和青牛自然听话，转身就往堂外走。秦有嶙心里只道，宗妙君已然进入皇宫，定然能恢复真身，到时官府差人去核实，她自会来相救，毕竟青牛救过她不止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