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太后
一早起来的宗卬,早已不是昨晚那副模样。经过内侍和宫女的精心打扮,他此刻看起来已有几分天子的威仪。
“太后到!”一声洪亮的声音传入养极殿内。
内侍匆忙将玉带扎在宗卬腰间,跑到门口躬立。很快,门外响起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宗卬正了正衣冠,迈步来到大门之前。
太后王氏坐于凤辇之上,在左右簇拥之下,来到养极殿之前。
这王氏太后,年纪不过七十,体态丰腴,花白的头发被打理的很是顺滑,脸上虽然有不少细纹,但也难盖年经时的美貌。
宗卬站在原地,不等太后下地,便躬身行礼。王太后把瑞凤眼一挑,在宫人搀扶下,拄着拐杖来到宗卬面前。
“朕不知太后驾临,未能出迎。。。”宗卬直起腰来,面带微笑的看着太后。
太后也微微一笑,道:“无妨,为娘的也是记挂着你,昨晚身子不快?”
宗卬道:“是,今早起来好多了。”
王太后一直面带微笑,显得极为和蔼,俨然一副慈母的样子,道:“你也老大不小了,往后别乱来。”
宗卬道:“朕记住了。。。太后里面请!”
王太后点点头,一手拄拐,一手扶着宫人,慢慢进了大殿。
来到殿内,王太后自然坐在软榻之上,宗卬命人搬来软凳,坐在一旁。
王太后将拐杖靠在肩头,叹气道:“昨晚妙君回来了吧?这小丫头,越来越不像话,出了这么大的事,也不向为娘的禀报,自己一个人多悬呐!”
宗卬自始至终恭恭敬敬,道:“昨夜朕已说过她了,不过妹妹说。。。说入城无门。”
王太后抓起拐杖重重往地上一敲,怒道:“这个章伯平,好大的胆子!”
宗卬一脸平静,道:“区区一个驸马,会有这么大的能耐?妙君出事之后,京师附近军马调动频频,就连五门都换了守军,这些事太后难道不知?”
王太后一脸惊讶,道:“何人调动军马,怎么无人向我禀报?”说着看了一眼身旁的宫人,宫人连忙摇头表示不知。
不等宗卬说话,王太后又转头道:“对了,皇城禁军何时换的防,难不成是有人趁妙君未回,偷偷做的手脚?”
宗卬道:“禁军换防是朕的命令,如今朕的手里只有这一支人马,眼见有人敢对妙君动手,朕不得不防啊。”
王太后哦了一声,欣慰道:“做得对。。。看来我儿心计远超为娘啊,你早就看出有人假冒妙君了吧?”
宗卬道:“是,那日与太后一起去看望妙君,朕就发觉异常,念及妙君的安危,才未声张。”
太后叹口气,道:“为娘的倒不如你这个做哥哥的。。。此事你打算如何处置?”
宗卬微微一笑,道:“朕不知,还要请示太后。”
太后皱起眉道:“这丫头平日里树敌太多,一个女儿家,不好好在家相夫享福,却整日里与权谋为伍,早晚惹出事端来。依为娘的意思,叫她好好在家养着得了,别再让她管禁军了。那个章伯平不是跑了吗,再给她找个夫婿。”
宗卬一愣,道:“妙君虽是女儿身,但本事却不小,朕的禁军交给她,朕放心。。。至于给她再选夫婿,呵呵,章伯平可已是第三个了。。。”
太后微怒道:“第三个怎么了?妙君才三十多岁,年纪轻轻的,总不能就此单身到老吧?”
宗卬道:“如今章伯平尚未抓获归案,即使要找,也未免太仓促了吧?”
太后到:“我也没说现在就得定下来,慢慢物色不为过吧?”
宗卬道:“那也得问问妙君的意思吧?”
太后道:“她。。。就不必了,自古儿女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为娘替她做主了。”
宗卬待要反驳,太后又道:“自打白氏死后,你就独守清宫,也该选几个妃子了,别整日与宫女厮混,有伤体统!”
宗卬又是一愣,道:“太后,朕都一把年纪了。。。”
太后哼了一声,道:“一把年纪了?那也挡不住你风流!为娘问你,京师西边,到底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宗卬把脸拉了下来,心道,终于要跟我摊牌了,一大早说了这么多,这才是她亲来的目的。
“太后此言,朕不明白。”
太后冷笑一声,神色也变得冷峻起来,道:“不明白?这普天之下,有什么事能瞒得住为娘?你当年做下的好事,以为为娘不知道?你既然装糊涂,那为娘就把话给你挑明了,那个孽种被你藏在了哪里?”
宗卬眼睛斜挑,一张大脸微微透着怒火,道:“什么是孽种!”
太后指着宗卬道:“玷污我皇室血统,就是孽种!你还藏着护着,哀家今日来,就是告诉你,你若心存异想,满朝文武不会坐视不理!”
宗卬不怒反笑,道:“不会坐视不理?言下之意就是要废了朕吧?朕自登基以来,并无过错,朝政军权都是由太后把持。因为莫须有的事就轻言废立之事,你们怎么向天下交代?”
这句话一出,王太后顿时火上心头,多年以来,她一直想要废掉宗卬,另立宗玄为帝,但宗卬早就明白太后的心意,因此大事之上绝不敢越雷池半步,这才战战兢兢做了十几年的天子。
王太后捂着胸口喘了几口,道:“好!好儿子!真是为娘的好儿子。。。等哀家将那孽种找出来,看你还有什么话说!”说着就要起身。
宗卬看着太后的眼睛,道:“太后,身为祖母,暗害自己的亲孙儿,不知这是不是过错呢?”
王太后重重坐回塌上,恶狠狠的瞪着宗卬,一时之间竟无言以对。
宗卬这一番话说出来,只觉心里痛快至极,又见王太后气的脸色焦黄,心里更是快意非常。
夏州城内,潘广灵向往日一样,点卯过后,转入后堂。一盏茶还没喝完,只听堂外有人说话。不等潘广灵起身出来,堂内有人说道:“草民张光合求见大人!”
潘广灵一听是徐元化的老丈人,忙起身出来,道:“老人家,你怎么来了?”
张光合一脸紧张,俯身就要行大礼,潘广灵忙伸手拉住,道:“出了什么事?”
张光合道:“我家姑爷有好几日未归家了,小女挂念,小人夫妇也很担心,特来向大人询问。”
潘广灵呵呵一笑,道:“老人家不必挂念,元化奉我之命外出公干,他一身武艺,出不了事,这一两天之内定安然回来!”
张光合依旧拧着眉毛,道:“小女说,她这两日心神不宁,每晚噩梦缠身,怕是。。。”
二人正说着话,只听外面有人急道:“大人!”
潘广灵和张光合心里都是一颤,待来人进到大堂一看,却是潘广灵打发出去的探子。
潘广灵见探子神色谨慎,道:“老人家稍待。”说着冲探子挥挥手,带他进了后堂。
进了后堂,探子趴在潘广灵耳旁说了两句话,又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
潘广灵拧着眉毛将信看完,咬牙切齿道:“岂有此理!”
探子道:“大人,看来咱们之前都被骗了。。。”
潘广灵怒道:“这不是屁话吗!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人明明就藏在村子里都找不到,还是那胡宗万找到的你们!真是一群废物!”
探子闻言,惭愧的低下头。潘广灵眼珠转动,道:“可有徐元化的消息?”
探子一愣,抬头道:“徐大人,他也。。。”
潘广灵不耐烦的摆摆手道:“下去吧。”探子忙行了一礼,转身跑了出去。
横山之西,山村之内。胡宗万和杨建瓴站在村头的大石上,向夏州方向眺望着。
“这下,看他潘广灵如何应对!”胡宗万说着,摸了摸浓密的一字胡。
杨建瓴叹了口气,道:“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非要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来?”
“管那些干什么?看热闹就是了!”
杨建瓴忧心忡忡道:“你们这般行事太过张扬,偷偷抓一两个人就够了,何必要扣下这么多人质?还明目张胆的在村中现身,这下好了,满村的人都成了你的同党了。”
胡宗万道:“说实话,我也不大清楚,不过,潘广灵这次,要么倾全城之力进山剿匪,要么就乖乖就范。但不论如何,他是赢不了的。”
杨建瓴道:“这村中的人,可都是看在青牛的面上,才一直护着你的,你可别害了他们。”
胡宗万道:“我这个人,有仇必报,有恩也比报。这些山民待我一份好,我定会还他们十分好。”
杨建瓴道:“那你们还把他们卷进来?”
胡宗万道:“你懂个球,这次跟潘广灵较量过后,管教他不敢再拿百姓不当人,这横山以后就是个自由之地。”
杨建瓴叹道:“你才不懂,这样一来,横山可就成了官府的心腹大患,潘广灵若是上报朝廷,非把这里夷为平地不可!”
胡宗万一愣,道:“还有这等道理?”
不等杨建瓴回话,只听一个声音道:“当然没有这样的道理!”他二人回头一看,不知何时,一个道人出现在他们身后。
杨建瓴看时,这个道人身材极为高大,三十多岁年纪,瓜子脸,黑面皮,三角眼,高鼻梁,薄嘴唇,乃是一个极为标准的伟男子。
“师父,您回来了?”胡宗万忙跳下大石,对道人行礼。
道人将手背在身后,点点头,打量着杨建瓴道:“这就是你救回来的的人?”
杨建瓴也急忙下来,他身上的伤还没好利索,因此动作略显笨重。
“在下杨建瓴,见过法师。”说着,冲道人躬身行礼。
道人点点头,也不还礼,道:“待会儿把那几个人质送到后山去。”
胡宗万连忙答应,道:“师父,你说潘广灵会来硬的吗?”
道人含糊道:“准备好了就是,管他硬的软的。”又转头对杨建瓴道:“我们师徒可都是为了你!”
杨建瓴忙道:“法师恩情,在下没齿不忘!”心里却暗道,明明是你这个妖道图谋不轨,还说为了我?简直是放屁,大臭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