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高山
对于刘强的嘱咐,长乐只是点头,其实一点意识也没有,既然病已哥哥说了这个人不简单,那就是不简单,至于为什么不简单,又为什么要注意点,他没有想过,也不会想,总之,在他认为,病已哥哥是不会错的,对于那个叫高山的,其实他的印象还蛮不错。
彭祖生长在官宦世家,祖父是赫赫有名的张汤,也是汉武帝的红人,因遭人构陷贪赃枉法,被汉武帝赐以自杀,临死前还将自己仇人的名字报告给了汉武帝,祖母也非常智慧跟机警,用比普通老百姓还差的棺材埋葬祖父,使汉武帝意识到了自己冤枉了张汤,处死了张汤的仇家,并给他恢复了名誉,张家从这一危机中挺了过来。伯父张贺以前受知于戾太子,是戾太子的座上宾,对戾太子忠心耿耿,戾太子对他非常赏识,如果不出意外,等太子登基后,伯父势必飞黄腾达,但是因为卷进戾太子巫蛊案,伯父被汉武帝赐以宫刑,成为了阉人,也就是太监,当了掖庭令,成为皇家监狱的监狱头子。伯父在政治上倒下了,父亲张安世,在这样的阴影下,谨小慎微,夹着尾巴做人,成为了大将军霍光的红人,身居高位,张家又从巫蛊案的动荡中挺了过来。所以,彭祖虽然是二世祖,但是耳闻目染,血管里就流着阶级斗争的血液,虽然戾太子遗孤是个禁忌话题,很少被人提起,但是在彭祖的心里,隐约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而且,从昨天晚上那个许老头与病已哥哥的谈话中,好像一直在试探病已哥哥,今天早上又来了个人高马大的高山,谁知道是不是冲着病已哥哥来的。伯父虽然让自己做病已哥哥的伴读,但是话里话外的,自己也得是病已哥哥的贴身侍卫,所以刨去自己跟病已哥哥的感情外,自己对病已哥哥的安全问题,也富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虽然自己经常被病已哥哥保护,但是如果病已哥哥出了什么问题,自己肯定过不了伯父的那一关。当刘强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其实在心里就已经有这个潜意识了,郑重的点点头。
刘强只是出于职业的敏感,意识道对方不简单,但是对于自己现在身份的厉害跟敏感性,他还没有彭祖理解的深刻。这个早晨,当他闭目站在院子里的时候,心灵上有了某种满足,那就是安宁,他挺喜欢这样的生活环境,甚至心底里有种就这样终老该有多好的念头。
左右无事,三个人又躺在了床上,各自想着心事。
“病已哥,咱们什么时候走?”还是长乐提出了这个话题,“我有点想我妈了。”从长安出来也有不短的时日了,每日里都有新鲜跟惊险的事情,还没怎么消停过,这乍一空下来,长乐还是想起了自己的老妈。
“走什么走,咱们还没跟病已哥找到江公呢。”彭祖呛着长乐说。少年郎情窦乍开的时候,整个人会陷入到这份感情之中而忘乎所以,如果说昨天彭祖见到淳于珊是感觉到漂亮的话,今天早上在小院里面,就惊为天人了,他其实哪里也不想去,就想呆在这里多看淳于珊一眼。
刘强是不知道去哪里,他知道自己现在是刘病已,知道自己要去找江公学诗,但是他心里并没有一个明确的概念。可能这个刘病已每天都浑浑噩噩的活着,除了脑海中有他熟悉是人及事物,关于思想性的东西竟然一点没有。脑子是个好东西,可惜你没有,刘强想起来这句话,不禁感到有些好笑。
“暂时先安顿一下,等等看吧。”刘强回答长乐说道。
正在这时,就听得外面淳于艳在说道,“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门外响起了淳于珊的声音,“刘公子,我爹爹要去镇上一趟,不知你们有没有兴趣。”刘强其实不想动弹,但是主人家来叫了,虽然是商量的口气,那肯定就是想让自己去啊。“稍等,这就来。”说完,催促彭祖跟长乐起来,三个人走出了门外。
淳于泽跟高山在整理两个背篓,三个人来到跟前,淳于泽说道,“我要去镇上药材行办点事情,正好带三位公子去镇子上看看。”三个人一听,就抢着背那两个背篓,高山哈哈一笑,背起来一个,另外一个,长乐就背了起来,淳于珊哄着淳于艳进了屋子,几个人走出了家门。
淳于泽的家离着镇子其实不是很远,只不过因为步行,让这个距离显得比实际要远许多。几个人走到镇子上,刘强发现,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样繁华,跟自己生活的那个时代所说的镇子,差了许多,而这,其实是后世的县城。
药材行老板是个中年胖子,带着后世商人那种熟悉的热情。他看来跟淳于泽很熟悉,两个人像老朋友那样打着招呼,没多久,事情就办完了,淳于泽卖给了药材行一些草药,同时从药材行买了另外一些。“淳于先生,你到我这里来坐堂多好,何必自己做这些苦事,我这里药材齐全,如果需要采什么特别的药材,让伙计们去就行,你在我这里安心的给百姓瞧病,多好。当然,报酬方面是少不了的,如果有什么条件,你随便提。”药材行老板还是热心的游说,淳于泽只是笑着不说话。等到几个人从药材行出来,药材行的老板看着他们的背影,恨恨的说道,老顽固!
已经的中午时辰了,药材行坐落在商业街上,其实商业街上并不热闹,来往的没几个人。淳于泽领着几个人到了一个酒馆,名字很气派,万仙酒舍,就是一个临街的小二层楼。进得里面,小二很热情的招呼着他们上了二楼,坐在了临窗的一个位置。
要了一只烧鸡,一碟花生米,几个小菜,一小盏酒,只放在了高山的跟前。“打打牙祭,打打牙祭。”淳于泽笑着对高山说道。高山叹道,“都是该死的专卖,让人酒也喝不起,饭菜里也没有什么滋味。”
淳于泽看来高山一眼,看看周围没有什么人,就没说什么。
这时听着外面有些喧哗,几个人朝楼下一看,原来是几个纨绔围着一个老头跟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发着脾气,做着恫吓。淳于泽叹口气,说道,“唉,这些豪门大户的子弟,就知道欺负弱小。”长乐想着站起来,刘强把他拉住了。
高山看到老头跟女子被这些人连踢带踹的落荒而走了,就拿起几粒花生米,一扬手,打在了两个纨绔的脑袋上跟腿上,那个明显是头的纨绔还骂骂咧咧的骂道,“真是晦气,让这瞎眼的老头弄脏了本公子鞋子。妈妈的!”接着哎吆一声,单腿跪在了地上,痛叫喊着,“谁啊,谁在打本公子,谁敢打本公子!”另一个也明显的很痛,蹲在地上哎吆哎吆的叫着。这帮人左右瞧瞧,竟然没有发现有什么人,脸上露出了惊骇的表情,相互看了看,急急慌慌的走了。
刘强等人非常的惊讶,这力道,也太大了吧,这准头,也太准了吧。刘强一直以为电视剧跟小说里面描写的古人那些神功,都是编剧跟小说家想象出来的,没想到竟然真的有人能够做到。长乐脸上写满了崇拜,他看着高山,像是看一尊神一样。高山则轻描淡写的,继续斟酌着酒盏里面那点可怜的酒水。淳于泽则劝他们几个快些吃,没有说什么。
待得吃完饭后,几个人走出了酒舍,长乐狗腿的把两个背篓都接了过来,左胳膊一只,右胳膊一只,刘强跟彭祖要帮他,他连说不用不用。
出得镇子,虽然是正午吃饭时间,田间还是有几个老农在顶着烈日劳作着。高山说道,“那些官宦人家,奸佞商人,不用劳作,就能高枕无忧,丰衣足食,这些老农却要在烈日下劳作,还不见得能否饱饭,唉,可伶可叹。”
淳于泽笑着说道,“已经不错了,现在昭帝在位,少了许多征伐。官府还减免了些许徭役赋税,百姓日子有了很大改善。”
“呵呵,改善。百姓虽然少了官府的赋税,可是你可曾见几户人家有自己的田地,还不是租种的那些豪门大族的。如今连口酒都不能尽兴,菜淡出鸟来,还改善。”
“可是,长安的百姓,还是生活的可以的。”彭祖表示了不同的意见。
“俺没觉得,俺娘整日操劳,还是喂不饱俺。”长乐有些感伤。
刘强没有说话,百姓最辛苦,最不容易,虽然他们对整个社会的贡献并不低,但是从古至今,不仅整个社会瞧不起老百姓,其实百姓们自己都瞧不起自己,只有当官,吃皇粮,成为官宦,才能获得社会的尊重,这不仅是一个现象,更是一种根深蒂固的文化。只有一个群体是不认同这种主流的社会思想的,那就是墨家,他们主张平等,相互之间皆称兄弟姐妹,可惜的是,自从秦以后,这批人几乎绝种了,或者说,隐藏到了社会的某些角落去了。
“刘公子怎么不说话?”高山问道。看来沉默并不能逃掉表态,高山的感慨难道是有所指,是希望看到自己的态度。刘强看着这烈日下的老农,感叹的说道,“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彭祖长大了嘴巴,淳于泽禁不住打量了一下刘强,高山则重复了一遍,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连着说道,“好!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