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 58 章
中午明晃晃的阳光落在几十米外, 在水泥地面上形成亮色的光斑。
无人经过的体育馆通道里, 少年少女一站一坐, 互相对视。
言峰樱很明显地呆滞了一会儿, 直到她发现萨菲罗斯的手还纹丝不动地举在她眼前她才慌忙回神, 用手捂住脸：“我……”
萨菲罗斯耐心地等着。
“我不是因为伤口才哭的……”粉头发的少女小小声地说着, 一头像樱花云雾般的长发扎成高马尾荡在脑后, 脸虽然被遮得严实，露在外面的两只小耳朵却通红得要命。
“……哦。”萨菲罗斯沉吟了一下, 收回手直起腰, 目光再次落在她的膝盖上。
绽开线的运动服下, 白皙如玉的肌肤上有两团红丝，一看就是皮肤和地面摩擦出来的。这种伤口说大也不大，但是放着不管的话估计还是会影响活动。
因为还是挺疼的, 没经过训练的身体, 很难忽略掉这种疼痛如常活动。
两人再次沉默下来, 整条通道内就显得异常安静，只听见言峰樱深深的呼吸声，还有不远处依稀传来的人声。
言峰樱深呼吸几下，把手放了下来，紧紧扣在一起。
她似乎做出了一个很重要的决定，虽然还是一脸紧张，却满眼坚定。
她抬起头, 露出蓝色的眼睛, 望着萨菲罗斯：“萨菲同学, 对不起。”
“？”
萨菲罗斯从过去神罗对特种兵的抗疼痛训练中回过神。
言峰樱咬住下唇，微微低头撇开眼：“对不起，是我拖累了你们，让我们组输了。”
对于言峰樱来说，在暗恋的人面前道歉承认自己的错误，是用光了她这十六年人生里所有勇气的事。
没想到她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连心跳都仿佛要停止了，就得到了这么一个回答——
“……我们输了吗？”
言峰樱猛地抬头，惊讶地望着萨菲罗斯，心道：萨菲同学你的人设里好像不包括天然呆这个设定吧？
银发少年却冲她微微笑了笑。
眼神平静，一双蓝绿色的眼睛像猫儿一样骄傲又美丽，但是在那双浓密的睫毛衬托下又多了几分温柔的意味。
萨菲同学……其实一直都是很温柔的人呢。
言峰樱呆呆地想着，回忆起一个月前偶然在午休期间撞见萨菲罗斯喂食流浪猫的情景。
——穿着雄英校服的少年有些惊讶地望着草丛里一只喵喵叫的小猫，似是自言自语又似乎是在对这只小猫说一样：“你怎么跑进来的？”
话虽如此，当时他还是从自己午餐的面包上掰了一小截热狗给那只流浪猫，而且在看出猫咪很害怕之后，将食物留在地上自己便退开了……
当时正好撞见这一幕的樱就觉得，萨菲罗斯看上去冷淡不好接近，实际上是个相当温柔的人。
而现在，她自己好像变成了那只流浪猫，缩在墙角，银发少年则站在一步之外带着笑意道：“十一个组，我们组排第二名。如果这也算输的话，恐怕后面的人都会气疯的。”
“……啊？”
言峰樱慢半拍地啊了一声，没反应过来：
萨菲同学这是……这是在开玩笑吗？
又是冲自己微笑又是开玩笑……今天其实是自己的幸运日吧！
“别想太多，下午还有第三场，估计是个人赛。”银发少年保持轻松的态度说道，“如果你真的觉得愧疚的话，就尽最大的努力获胜好了——”
“Plus Ultra。”
言峰樱怔愣。
半晌，她突然噗地一下笑出来。
面对不解歪头的俊美少年，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哈哈哈哈萨菲你哈哈哈，把校训念得让人好想睡觉哦哈哈哈！”
一抹尴尬从萨菲罗斯脸上一闪而过，却让言峰樱觉得他比任何时候离自己更近。
她努力克制住自己，嘴角还是止不住地上扬，撑着墙站起身：“不过谢谢你萨菲同学，你说得对。Plus Ultra！如果我这样自怨自艾下去，才是给我们组我们班抹黑哎呀！”
她叫了一声，原来是抬起脚的时候不小心绊了一下，险些摔倒，还好萨菲罗斯及时伸手把她扶住。
言峰樱不好意思地冲他吐吐舌头：“腿蹲麻了。”
“没事。”萨菲罗斯摇摇头，“我送你去医务室吧。”
这一次，言峰樱没有拒绝——她可是下定决心在下午的比赛里全力以赴的，自然要用最好的状态参赛。
正巧，樱的好友也在这时找来。看见萨菲罗斯也在她先是楞了一下，随后又故作自然地移开视线，和这位同班同学一起将樱送到医务室。
将樱送到医务室之后，萨菲罗斯就先离开了。
望着他的背影远去，女班长这才敢开口向好友八卦：“你怎么跟萨菲同学在一起！快老实交代！”
樱无奈：“你先让我把伤治好再说行吗？”
“OKOK。”
有医务老师“治疗女郎”在，言峰樱的伤口转眼就恢复如初，顺便还拿到一颗小熊软糖。
刚从医务室出来，女班长就迫不及待催促樱：“萨菲同学怎么刚才会在那里？是你约他在那见面的吗？你向他表白了？”
樱无奈：“只是碰巧路过。不是。没有。”
“你怎么还没有啊。”好友一脸嫌弃，“你都快走了，连这点勇气都没有吗？”
樱鼓起脸颊，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唉，算了，这也不是你的错。”女班长扶额，“萨菲同学可是全年级的瑰宝，那么多女生喜欢他也没见她们哪个敢找他告白，啊，果然是因为萨菲同学太高不可攀了吧。”
樱想到刚才银发少年开的玩笑，还有他冲自己露出的微笑：“其实萨菲罗斯很温柔的。”
“……”女班长不说话了，但眼神里明明白白写着“滤镜”这两个大字。
由于中间耽误了一段时间，等樱和好友吃完饭赶回体育馆的时候，一小时的午休时间已经结束。
她们刚进入场中，主持人相泽老师就开始宣布第三场比赛的规则。
正如午休时萨菲罗斯说的那样，第三场比赛是个人赛，采取的是一对一淘汰赛的形式。第二轮比赛之后，前两轮得分在前十六名的学生才能参加第三场，并且按照排名获得号码，再用电脑随机摇号分配的方式对战。
第一次对战之后筛选出前八强，第二次之后就是前四名，最后是半决赛，决赛，决赛中获胜的人就是这次体育祭的冠军。
很快，大屏幕上就显示出了对战列表，顺着密密麻麻的线条，言峰樱发现了一件事：
如果她赢了第一场个人赛的话，紧接着就会遇上萨菲罗斯！
这样的顺序，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言峰樱下意识朝那名银发少年看过去，对方正仰头望着大屏幕，似乎察觉到她的视线，扭头看过来。
两人目光对上的瞬间，言峰樱冲他笑了笑，手指在口袋里握成拳头：
她也想赢。
就算对手是萨菲罗斯，她也想试试看。
如果再加上一个“最后一次机会”的修饰语，她就更要全力以赴！
Plus Ultra！
“那么，就全国人民欣赏你们的表现吧。”讲台上，相泽老师难得精神了点。他扫了眼下方朝气蓬勃跃跃欲试的学生，眼中带上不易察觉的欣慰，“让大家看看雄英学生的风采。”
“是！”
言峰樱的第一场比赛赢得很轻松，因为对手是一个发明科的学生。
不是说发明科就比英雄科弱，但定位不同，他们的长处也不在正面对抗上，而且说来凑巧的是，这个学生有很严重的密集恐惧症……
当言峰樱召唤出一大片樱花花瓣准备进攻时，对面的男生就立刻白着脸举手投降了。不仅如此，投降之后，他还跑到一边干呕去了，搞得连主持人相泽老师都说不出话，更不要说樱本人了——
她可是相当失落。
这种感觉就好像你做好了万全准备，和另一个人竞争上岗时对方突然宣布退出这次竞争，因为他肚子疼……
总之，樱的第一场比赛赢得莫名其妙，也没费什么力气，甚至连底牌都没暴露出去。
相比之下，萨菲罗斯那边就费了一番功夫，因为他第一场的对手正好是B班的风吹。
所谓对手相见，分外眼红（尽管只是风吹同学单方面的），两个优秀的学生向观众们贡献了一场非常精彩的表演。
麦克风老师解说得也十分尽兴。
当相泽消太宣布萨菲罗斯获胜时，整个比赛场地都坑坑洼洼，一些区域的地面甚至整个粉碎，宛如刚被一场枪林弹雨轰炸过一般。
要不是雄英拥有可以操控水泥地面的水泥司，下一场比赛根本没法进行。
言峰樱在观看了萨菲罗斯和风吹同学的比赛之后，就对接下来自己的结果有了数。
尽管如此，当向泽老师念到她的名字时，她依然毫不犹豫地走上台：如果连交手都没有就宣布投降的话，不但是在丢自己的脸，丢雄英的脸，更是在侮辱对手。
所以——
“萨菲同学。”言峰樱右腿后撤一步，张开双手，握紧拳头，摆出一个有些奇特的武术架势，身周有粉色花瓣环绕，“这一场比赛，我会拼尽全力！”
“啊。”银发少年还是那副宠辱不惊的样子。
只有被言峰樱的拳头不小心打到时，他的表情才微微一变。在这之后，明眼人都能看出银发少年行动时，左臂有些许不协调的情况。
观众席上有见识广的人认出了言峰樱用的体术——
“是八极拳。”
八极拳是隔壁Ｚ国传统武术中的一种拳法，以至刚至猛著称，很难让人相信现在正被一个像樱花般柔弱的女孩子用的虎虎生风。
“估计是家传武学吧。”席上一名专精体术的职业英雄摸着下巴分析，“其实八极拳不适合女孩子，这个小姑娘能打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何止是不错，萨菲罗斯甚至被逼得动了杀气。
由于过去经历的缘故，每次战斗时他都会很克制，尽量不往人的致命处攻击，但这一次，在没有趁手武器的情况下，萨菲罗斯下意识攻击向女孩的肋骨处。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迟了，自己的膝盖实实在在撞在了言峰樱的腹部，好在后者及时用樱花花瓣护住，抵消了大部分力道。
纷纷扬扬散开的粉色花雨中，少女闷哼一声，捂着肚子举手：“我弃权。”
大屏幕上，所有人都清楚地看见她脸色惨白一片。
没有人会在这时候指责这个小姑娘临阵脱逃，因为她已经做到了最好。
萨菲罗斯更是满怀愧疚，在相泽消太宣布比赛结束后，立刻走上前扶住言峰樱，低声向她道歉：“对不起。”
少女摇摇头，本来还在白着脸倒吸冷气，却突然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抽冷气。
她望着萨菲罗斯内疚又不解的脸孔，嘶嘶笑着调侃：“和中午那会儿反过来啦嘶——只不过我两都受伤了。”
萨菲罗斯是用右手扶住她的，而他明明是个左撇子。
“八极拳专攻人穴位，你和我一起去治疗一下吧。”言峰樱看向在场边等候的校医，“不然待会半决赛和决赛里，你就太吃亏啦。”
“……嗯。”
因为萨菲罗斯接下来还有比赛，所以治疗女郎先替他治愈手臂，言峰樱就捂着肚子坐在一旁，这会儿她脸上已经逐渐有了一点血色。
见银发少年还是微微皱着眉，不住朝自己张望，她不由一笑：“安心啦，我的花瓣帮我挡了大部分力道，不然我早晕过去了。”
“对不起。”萨菲罗斯抿了抿嘴。
他知道无论是言峰樱还是其他人都不能理解他为什么这么愧疚。比赛中受伤明明是很常见的事，每个人都想全力以赴得到冠军，自然会有收不住手的时候，就在刚才，还有一个学生是昏迷不醒被抬下场地的。
可是只有萨菲罗斯自己清楚，之前在那一瞬间，他是真的想杀了面前这个笑眯眯望着自己的同学。
明明对方并非真正的敌人……是他的同学啊。
“萨菲同学。”被叫到名字的时候，萨菲罗斯已经完全痊愈，接受治疗的是言峰樱，也是她在喊他的名字。
像樱花一样柔软美丽的女孩望着他，嘴唇由惨白逐渐变得红润，脸上也逐渐恢复了正常的血色：“如果你真的感到愧疚的话，就请赢得接下来两场比赛成为冠军吧。”
她歪头冲他狡黠一笑，眨了眨眼睛：“尽最大努力胜利——
Plus Ultra！”
“这句话要这样超有气势地喊出来才行！”
言峰樱冲萨菲罗斯伸出拇指，露出整齐的牙齿笑了起来。
心中的后悔慢慢消散，银发少年原本动摇犹豫的眼神重新坚定下来。他冲樱点点头，轻声承诺：“我会的。”
他当然会啦。
言峰樱一边鼓掌，一边望着领奖台上俊美修长的少年笑眯眯想。
因为他可是萨菲罗斯啊。
既然是萨菲罗斯，怎么可能不是这次体育祭的冠军。
对于这个结果，所有人都感觉是在意料之中，就连一直嚷嚷着要赢过萨菲罗斯结果被对方在第一轮就淘汰掉的风吹也在拼命鼓掌。只是在萨菲罗斯从领奖台上下来之后，他又主动跑上去放言：“明年的今天，一定是我在上面，你在下面替我鼓掌！”
萨菲罗斯冲他温和地点点头：“加油。”
“靠！”风吹又被气得半死，而他旁边的银发少年则满脸无辜，旁边人一起大笑起来。
这一幕，言峰樱觉得自己到老都会记得。
在那一年春末的暖风中，这群哈哈大笑的同学们，还有那名站在人群中也微微而笑的银发少年。
一个月后，因为父亲的工作调动关系，言峰樱转学去美国。
临上飞机的那一天，A班所有同学包括班主任麦克风老师都到机场送别。
言峰樱一一向这些相处不过三个月的同学们道别，尽管时间短，但大家的感情已经非常深厚，几个感性的女生更是红了眼眶。
一个一个走过去，直到最后，樱在那名少年面前停下。
其实她和萨菲罗斯在体育祭之后已经熟悉了不少，平时午休有时也会在一起吃饭聊天。本来按照这样的发展下去，樱觉得自己在某一天向面前这名俊美的少年告白就是顺理成章的事。如果她没有一早就知道自己要转学离开的话。
既然自己最终还是要离开，那么倒不如不说好了。
萨菲对她没有那方面的意思，他性格又那么温柔，如果自己向他告白的话，他一定会十分为难吧。
只是……终究还是有一点点不甘呢。
樱仰起头，看向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同班同学，盯着他漂亮的蓝绿色眼睛笑问：“萨菲我要走喽。”
“嗯，”萨菲罗斯顿了一下，“一路顺风。”
“好。”樱背在身后的双手握了握拳，最后终于鼓起勇气，踮起脚尖轻轻拥抱住这个无数次出现在她梦中的好看少年，“萨菲，我会想你的。”
手臂下的身体僵硬一瞬，随机放松，温柔地回抱了一下言峰樱：“我也会的……樱。”
在这一刻，樱真心觉得有这句话，这个拥抱，这声称呼，就已经够了。
从入学时的初见，到此时的分别，前后加在一起不过短短的三个月时间。
但这三个月，永远是她人生中最金光闪闪的时间。
再见了，雄英。
再见了，萨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