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 61 章
寒风乍起, 绿谷等人走出教室时，都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经过一上午紧张高效的学习, 这会儿一年Ａ班的二十个学生全都饥肠辘辘。
其他人大部分也是如此，无论是一年级还是三年级，无论是英雄科还是经管科，无论是学生还是老师……整个学校似乎都在往食堂涌去。
在这样的情况下, 一个和其他人方向相反的人就格外明显。
绿谷突然停下脚步, 扭头看向某个方向, 旁边说笑的同学发现他的异样,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却什么也没看到：“绿谷？”
“啊，没事。”绿谷回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大概是我看错了。”
不然这个时间点，欧鲁迈特往校园门口去做什么呢。
——当然是因为有比吃饭更重要的人需要他去见。
看见养子的那一瞬，欧鲁迈特想也没想就冲上去给萨菲罗斯一个熊抱：“呜呜呜你没事实在是太好了！”
他情绪之激动把萨菲罗斯吓了一跳：“父亲？”
欧鲁迈特冷静下来, 松开手退后一点打量养子：
一身风尘，没背着正宗，只穿了一件简单的衬衫风衣, 根本不不像这个季节的人, 唯一应景的是他脖子上那条烟灰色的围巾。
再一看周围, 因为他两站在雄英高中门前，不少路人都已经投来了目光。
“咳。”欧鲁迈特握拳抵在嘴边干咳一声, “我们找个地方坐下说。”
咖啡馆里, 萨菲罗斯等侍应生离开才开口回答欧鲁迈特的问题：“这三个月……我说什么父亲都会相信吗？”
欧鲁迈特差点被嘴里的咖啡呛到：“咳咳咳, 你想说什么？”
坐在对面的银发青年身形笔直挺拔，面容俊美无可挑剔，蓝绿色的竖瞳像猫一样闪烁着忧郁的光芒：“我到了另一个世界。”
“……”
在杯子里的咖啡洒出来之前，欧鲁迈特及时扶起自己的手，只是他脸上的惊讶暂时是没法消去了。
萨菲罗斯端详着他的表情，半晌，垂下眼，手指轻轻敲了敲咖啡杯的杯柄：“父亲不愿信我。”
“……没有。”出乎他的意料，欧鲁迈特默然片刻，收起脸上的惊讶，用不同以往的郑重表情盯着他低声询问，“你恐怕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吧。”
萨菲罗斯倏地抬眼，眼中眸光不定。
欧鲁迈特叹了口气，扭头四顾。
正直午后，咖啡馆里人却不多。
除了他们这一桌只有对面坐了一个女上班族，剩下的就是咖啡馆的老板和服务生，他们都站在面对大门的柜台后。
因为欧鲁迈特现在用的极度消瘦的普通状态，这些人无一认出他是那个第一英雄，倒是萨菲罗斯在最开始进店时被多看了几眼。
欧鲁迈特收回视线，揉了揉后脑勺：“其实这个问题我早就考虑过了。一开始还只是怀疑，后来就越来越肯定，除了你恐怕神威也是吧？”
“……嗯。”
欧鲁迈特笑了笑：“不然以你的性格不会去当那孩子的监护人。神威没有跟你回来……那他是回到自己的世界了？你……”
“我跟他的世界不一样。”萨菲罗斯打断道，抬起眼紧盯着桌对面的男人。他表面看似平静，实际放在桌子下的手已经握紧成拳，眼也不眨盯着欧鲁迈特：“况且，我的世界也没什么值得留恋的。”
“哦。”欧鲁迈特干巴巴从应了一声，有些不知所措，眼神漂移了一会儿，想起什么连忙看向萨菲罗斯，“没事，只要你愿意，这里永远是你的家。啊，说起来告诉萨菲少年你一个好消息，上次经过Ｅｒｉ力量的暴走后，我的伤势好了不少！现在每天至少有五个小时的活动时间了！”
“我知道。”萨菲罗斯目光柔和了一些，“当时医生和相泽前辈都跟我说过。而且现在我回来了……”他抬起一只手，放在桌面上张开，“如果你愿意，你可以痊愈。”
欧鲁迈特一呆，随即脸上涌起不敢置信的狂喜：“真的？难道萨菲少年你在另一个世界有什么奇遇？等等，这不会对你造成什么负担吧？不行，如果你不能做出保证我……”
“父亲，请相信我。”萨菲罗斯再次打断欧鲁迈特，静静说道，“我保证，这不会对我有任何负担，只需要找到一处门。”
“门？”
“这件事可以稍微放到后面再说。现在轮到我提问了，父亲，死柄木是怎么回事？”
“呃……”欧鲁迈特迟疑了。
萨菲罗斯渐渐皱起眉：“父亲，我想听你告诉我。”
如果他真的想知道，大可以通过其他渠道查出来，但之所以当面询问欧鲁迈特，就是希望由对方自己告诉他。
又是一阵沉默。
这期间欧鲁迈特表情变化不断，一会儿是挣扎一会儿又是惆怅。萨菲罗斯耐心地等待着，甚至为了不给他造成压力，直接扭头看向窗外。
“……死柄木是我老师的孙子。”长长一声叹息之后，欧鲁迈特低沉道。
他低头望着白色骨瓷杯里的褐色液体，那上面悬浮着他自己布满后悔的脸孔：“当初老师和我都认为，不接触英雄远离ＯＦＡ的事情会对那孩子好，没想到……反而是害了他。”
对于欧鲁迈特的老师，上一代ＯＦＡ的事萨菲罗斯有所耳闻——还是当初欧鲁迈特重伤后，夜眼情急之下说漏了嘴——据说她的死也和ＡＦＯ有关。
“死柄木弔不知道他祖母的死亡是怎么回事吗？”
“应该是不知道的。”欧鲁迈特在桌面上支起手，双手抱头，垂着脑袋，“老师的死当初特意封锁了消息，就连死柄木的父母都不太清楚详情，更不要说当时还是孩子的死柄木……我们以本以为、本以为……”
“本以为将仇恨的阴影带离他，死柄木就会像普通人一样长大？”萨菲罗斯接着他的话说下去，“却没想到恰巧正是这一点被ＡＦＯ利用。”
欧鲁迈特长叹一声，不说话了。
“你们已经尽力了。既然现状如此，再后悔也没用。死柄木现在在塔尔塔罗斯？”
欧鲁迈特抬起头，看见了养子嘴角凉薄的微笑：“我倒是想见见他。”
“……”
再三向欧鲁迈特保证自己不会打人后，萨菲罗斯离开咖啡馆联系上了塚内。
其实不用萨菲罗斯自己表达想见死柄木的意愿，塚内就主动提及了这件事。原因是死柄木至今不愿开口，也不愿交代敌联合剩下三个人在哪。
没错，除了被抓的死柄木，抓捕过程中被杀死的黑雾，敌联合还有三名骨干成员在逃。
警方那边担心那三人会在首领被抓后更加丧心病狂，一直希望死柄木能主动开口坦白，结果死柄木倒是答应说清荼毘等人的行踪，但是有个要求：他只会告诉欧鲁迈特或者萨菲罗斯。
塚内告诉萨菲罗斯，警方没有将这个消息告诉欧鲁迈特，因为死柄木的身份，还因为塚内的阻止。
“因为你父亲对他老师的愧疚，我不敢保证欧鲁迈特见到死柄木时会做出什么反应。”塚内的声音通过通话筒听上去沉甸甸的，“不过上面正在向我们施压。如果你还没回来的话，恐怕再过不久欧鲁迈特还是要去塔尔塔罗斯。你愿意去见死柄木弔吗？”
“可以。”萨菲罗斯一口答应下来。
“那行，你先过来，我安排你去见他。”
塔尔塔罗斯，这个以希腊神话深渊之神命名的监狱是目前守备等级最高的国内监狱，专门针对个性化罪犯设计。每一名罪犯都配备有专门的手铐、脚铐和牢房，牢房里设有无死角摄像头和麻醉喷射器。一旦摄像头捕捉到牢房里的犯人有异动，喷射器就会喷出专门的麻醉气体，能保证在三秒之内麻到一个壮如大象的罪犯。
原本ＡＦＯ如果没有被杀死的话，也应该在这里面和他弟子作伴。
“７７号犯人在尽头，一直直走。”狱警打开最里面一扇铁门，又指了指旁边房间里的监视器，“有任何情况这里都能看得见，不用担心。”
塚内向他道谢，随后和萨菲罗斯并肩朝走廊尽头走去。
经过一扇牢门的时候，通过牢门上的铁栏杆和里面的一扇玻璃窗，萨菲罗斯甚至看见了英雄杀手斯坦因。
他双手被缚，脖子上也套着特制的镣铐，正目光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只是一闪而过，接下来萨菲罗斯在之后的各个牢房里看见好几个很有名气的个性罪犯。
走在最前面的监狱负责人向他们解释：“塔尔塔罗斯里关押的个性罪犯都至少导致十人以上伤亡，并在社会上造成恶劣影响。目前监狱里犯人一共也不过八十几人，但这八十几人一旦出去，就会对整个国家都造成动荡。”
他在一扇铁门前停下，转头冲塚内和萨菲罗斯笑笑：“你们英雄负责抓捕犯人，我们负责关押犯人，不过塔尔塔罗斯可是非‘精英’不收，就像雄英和士杰高中一样。”
萨菲罗斯：“……”
塚内：“……”
负责人等了三秒钟，发现两人都没有半点笑容，只能耸耸肩重新转回去：“好吧，看来你们都不觉得这个笑话好笑。”
他在铁门旁的密码锁上按了几下，又将手掌贴了上去，一秒后密码锁上的红灯变成了绿色，铁门上的门锁才咔哒一声松开。
“请进。”负责人抬手，自己却站在原地没动弹，“我就在门外，有事叫我。”
塚内冲他点点头，第一个拉开门走进去。
里面并非就是牢房，而是有一面防弹玻璃，在玻璃和牢门之间有一米长的距离。玻璃后，才是真正的牢房，死柄木就坐在当中的椅子上盯着萨菲罗斯。
他身上的那些手掌全被取下，包括脸上的那只，露出一张清秀却阴鸷的脸孔，嘴唇干裂绽开，一双暗红色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人的时候会显得相当渗人。
萨菲罗斯和塚内对视一眼，由后者先开口：“好了，萨菲罗斯在这里了，能说说敌联合剩下三个人在哪吗？”
死柄木像是没听见一样，照旧维持原来的姿势，沉默不语，死死望着萨菲罗斯。
“……”
萨菲罗斯瞥了眼塚内，开口：“说说看。”
这一次，玻璃窗后的人有了反应：”说什么？”
“不是你要见我么。”
死柄木移开了视线，漠然看了一眼对准他的两个摄像头：“我只是想确认你死了没有。”
“……”
“真遗憾。”灰发青年的嗓音异常沙哑，像是几天没喝过水。
“……”萨菲罗斯扭头向塚内提议，“看来问不出什么，我们走吧。”
“啊？”塚内愣了一瞬，脸上写着“你在逗我”的字样，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连忙调整表情，一本正经点头，“也是，走吧。抱歉让你白跑一趟。”
就在两人都转过身，萨菲罗斯的手掌已经搭在了牢门上时，身后终于再次响起沙哑的嗓音：“塔尔塔罗斯，最高级别的个性监狱。”
萨菲罗斯回头，透过干净得仿佛不存在的玻璃，准确无误地和那双红色的眼睛对上视线：
“英雄社会最有公信力的基石，号称任何罪犯都无法逃走，象征了警方的权威。”
心里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再看塚内，表情也变了。
好像是为了应征这种预感，死柄木声音未落就被房间里突然响起的刺耳报警声盖过，身后的牢门被猛地打开，露出塔尔塔罗斯负责人那张惊恐的脸：“怎么回事！”
塚内本来也慌，听到这句话反而镇定下来，无语地瞪着这个负责人：“我们还想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负责人先是望了眼玻璃后的死柄木弔，确认他还好端端坐在里面之后，把萨菲罗斯和塚内全都拉出牢房，又彭地一声关上门。
直到看见密码锁上的指示灯重新变红，这名负责人才松了口气，拍拍胸口又恢复了自信：“没事，估计是一些想不开的罪犯在攻击监狱外墙。这里面他们是绝对进……”
“轰！”
一阵地动山摇，随后一直尖声鸣叫的报警器戛然而止。
此时已经没人去管报警器不报警器的事了，监狱负责人抖着腿贴着墙，张大嘴巴却叫不出声。
就在他身前三米远的地方，一只体型高大两米的怪物挤满了整条走廊。
怪物身后是一个巨大的窟窿，一块墙砖晃了晃，掉在了水泥砖瓦的碎片中。
刚才就是这只怪物撞破走廊一侧的墙壁冲进来，造成整个监狱都在颤抖。
“怎、怎么会这样……”塔尔塔罗斯的负责人哭丧着脸，“守卫呢！那些守卫呢！”
“他们恐怕自顾不暇。”塚内把他拽起来，“先去总控制台！这是一起有计划的劫狱。”
“你说劫狱？”负责人睁大眼睛，似哭似笑，“塔尔塔罗斯的防御体系……”
“别管什么防御体系不防御体系的了！”塚内暴躁地打断他，拖着他贴向走廊一侧墙壁，“你没发现这些牢房的门都开了吗！”
正如他所说，所有牢门密码锁的指示灯不知何时已经全部变绿，变成了负责人此时的脸色。
“走！”萨菲罗斯一抬右手，把他们往怪物身后的窟窿推了一把，自己则直接召唤正宗一刀挥了出去。
“吼！”
怪物仰天长啸，又震落了一块碎石。
那块碎石好巧不不巧正好砸在了负责人的头上，把他吓得一个趔趄，要不是塚内在外面拉了他一把，他又要跌回一片混乱的走廊。
刚才那一瞬间，萨菲罗斯的判断是正确的。
就在负责人从窟窿里爬出来的时候，他身后的牢房房门全都打开，里面的罪犯全都冲了出来，监狱里已是乱成一团。
外面也好不到哪去，高高的监狱内墙已经破开了数个大洞，好几个跟刚才的怪物同一系列的其他怪物正在外面广场上肆虐。
枪声连绵不绝，火舌吞吐，对这些人形怪物却毫无影响——子弹要么是被怪物的肌肉吸收了又吐出来，要么连射都射不进去。
“这到底都是些什么！”
负责人抱着脑袋，和塚内一起在这些混战中狂奔。
他们的目标是监狱的总控制台，那里一定出了什么问题，否则就算牢门无故打开，里面的麻醉气体应该也能在第一时间喷出来控制这场动乱。
可是现在……
“乱套了，一切都乱套了！”
“敌联合。”
塚内咬牙切齿的低咒让监狱负责人一个激灵，在逃跑的百忙之中他还不忘抽空扭头：“你说敌联合？这些怪物就是脑无吗？”
作为塔尔塔罗斯的副狱长，他多少听说过关于敌联合的传闻，包括他背后的ＡＦＯ和已经在新闻里出现过好几次的人造人“脑无”。
塚内的脸色阴沉地快滴下水了。
来不及回答副狱长的问题，他一个翻滚躲开一道火焰，爬起身的时候顺手捡了一把手｜枪，继续跟着副狱长往控制台跑。
幸运的是，两人冲到控制台的三层小楼里时，这里还没有被动乱波及到，也没有脑无出现的迹象。就是小楼里原本的守卫全都不在，估计都去外面帮忙了。
爬到二楼时，一道巨大的爆炸声在不远处炸开，把楼梯道窗户上的玻璃都给震碎。
好在窗户不大，玻璃上又贴了钢化膜，是以副狱长和塚内两人都只是被震得耳鸣了一下，后者下意识往窗外看去，只见不远处的监狱大楼里已经有罪犯冲了出来。顿时，狱警、罪犯和脑无三股势力乱成一团，哒哒的枪声此起彼伏，同时接连不断响起的还有人类的惨叫。
塚内已经不敢想还留在监狱大楼里的萨菲罗斯现在会是什么情况，之前为了掩护自己和副狱长逃跑，萨菲罗斯只能选择先处理掉走廊里那只黑色脑无，偏偏最危险的不是脑无，而是那些刚刚逃出来的罪犯……
塚内克制自己不再乱想，在踏上最后一节台阶时，打开了手｜枪上的保险栓。
这栋小楼整个三层就是塔尔塔罗斯监狱最核心的控制区域，一离开楼梯间就能看见一条长长的玻璃走廊，走廊下面就是密密麻麻的操控台。
原本各个接线员，监控员和操作人员都应该在这里，但此时走廊下却空荡荡一片，所有的监狱工作人员都倒在了地上，转椅乱放，操控台上乱七八糟，只有一个胖乎乎的人影还在总控制台前来回移动。
“狱长！”
旁边副狱长的喊叫声让塚内放下□□，跟副狱长一起走下玻璃走廊。
在总控制台上方是上百个小屏幕，里面监控着每一间牢房以及监狱园区里重要的地方。
现在这些小屏幕都有一个共同特点——
那就是混乱。
跟预想中不太一样，虽然一小部分罪犯都冲出了监狱大楼，但大部分的人还在大楼里，跟他们战斗的一部分是狱警，一部分是来帮忙的职业英雄，还有一部分是……
“脑无？”
副狱长摸不着头脑，“敌联合不是要释放这些犯人么？”
“他们只是想引起混乱吧。”胖胖的监狱长背着手，盯着屏幕阴沉着脸，“号称最坚不可摧的塔尔塔罗斯监狱发生动乱，这无疑会让整个社会都惶恐起来。”
塚内则注意到屏幕上某一点，指了指那处小屏幕询问：“能把那个放大一点吗？”
闻言副狱长在操作台上点了几下，顿时那块Ａ４纸大小的屏幕就占据了小半个大屏幕。
这时候副监狱长和监狱长也都看清了这块监视器上的内容：
那上面拍摄的是一条走廊，通过走廊墙壁一侧的窟窿来看，赫然就是刚才塚内他们逃出去的那条。
此时，这条走廊上有两个人在互相缠斗。
一个是罪犯，另一个……也是罪犯。
“斯坦因和死柄木？”塚内脑袋发胀，突然想起了当初斯坦因在保须市事件里喊的口号——
“肃清这个充满虚伪英雄和罪犯的世界。”
换句话说，他的目标本来除了英雄就还有罪犯，现在的斯坦因只是在贯彻自己的口号而已。
……嗯，在塔尔塔罗斯里贯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