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刺杀
见玄司北紧紧盯着自己看, 宋悦下意识地把手往身后缩了缩。没想到, 正是这个动作, 引得他眉头狠狠皱了一下,忽地捉住她的手腕,将她无意识紧握的手指一根根掰开。
宋悦一直提防着他对自己的所作所为, 脑中的弦一直是绷紧的, 没料到他会突然这样, 整个人都僵了。
玄司北他……这是干嘛?
“不得放肆……”李德顺话音刚出,被玄司北冰冷的一眼看得背后生寒, 不知不觉话音就弱了下去,但维护皇上的意思依然不变,“不、不得扰了皇上的休息!”
然而, 玄司北根本没搭理他, 只是默不作声地走去拿了些药膏, 亲自给她的伤口缓缓涂上, 没避讳任何人。
他浑身上下散发着难以言喻的冰冷,似乎对她的伤口有些不悦。
“这点小事让李公公来就可以了,不必劳烦相国大人……”宋悦摸不准他的脾气, 这人心思深沉,手段狠毒, 特意来她寝宫,难道还真的是为她上药的不成?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阴谋。
玄司北却认真替她擦去了血渍, 涂抹上药膏, 垂下幽暗的眼眸, 冷声轻语:“皇上当真能忍。”
指甲嵌进肉中的那种感觉,他体会过——正是在燕国入侵的前一晚,虽然他得知消息,但以当时的楚国,面对强敌根本无力回天。那种感觉,浑身冰冷却又深深的无奈,任由残酷的现实将自己侵吞,明知道一切愤怒都是垂死挣扎,却只能按捺。
现在看见姬无朝这张坚毅中隐藏着脆弱的脸,就会想到当年的自己。
“朕只是不小心弄破了而已……”他竟然从这么一个伤口推断出她的小动作,进而猜中了她的情绪……被看穿的感觉不太好,让她本能开口否认。
玄司北不知不觉地低低笑了,声音依旧低沉磁性,十分悦耳,却无端带着森冷:“毕竟是天道轮回……因缘报应。”
宋悦听清了他的自言自语,却只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如今玄司北对她毫不避讳,就说明他有相当的把握,她若是不装傻避开锋芒,要是和他对上,只会更不利。
借着上药的姿势,玄司北垂眸看着她的脸。
虽然嘴上不饶人,但不知为何,见姬无朝的脸色愈发苍白,甚至摆出显而易见的防备姿态……他竟然没有一丝料想中的快感,反倒是……有种难以言喻的烦躁。
姬无朝有所行动,而且一切都避开了他,说明他这个燕帝当得没传言中那么不堪,至少知道是谁在暗中针对他。分明忌惮至极,却还要敛去心下的愤怒与防备,压下心中的畏惧,摆出一张虚假的笑脸虚以委蛇……
拥有如此控制情绪的能力,临危不惧,甚至还想伺机反扑……他全都知道。
但他不介意。
毫无悬念的死亡没有意义,他要亲眼看着姬无朝如何挣扎,又是如何一步步走向死亡的坟墓,他要让他体会到比死还可怕的绝望,让他亲眼看着他走上他的金色龙椅……就如楚国倾覆的那天一样。
而在此之前,姬无朝不得有半分损伤。
……
李德顺被玄司北找了个借口支开,寝宫中便只剩下床上的宋悦和安静站在一侧的玄司北。
在被支开前,李德顺还有些挣扎地看了宋悦一眼,怕他们独处会发生什么好歹。宋悦却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以她对玄司北那病态偏执又阴沉的性子的了解……他或许还给她准备了很多大礼,不会太快把她弄死,最多下个□□,让她够活到他当面夺权的那天。
虽然有时候他确实会做很多出乎意料的事,比如现在。
她不想和他多说一个字,只好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假装睡着。玄司北没有走,只是搬了张椅子在她床头坐下,拿了一本书卷,安静翻着页,视线似乎从来没离开过书。
起初,她还警醒着,毕竟玄司北的危险程度太高。但到了最后,或许是病弱而困倦,她竟在不知不觉中睡去。
等姬无朝真的睡着,玄司北才合上了书。状似不经意地斜了一眼,将苍白的病容收入眸中,顿了顿,便安静走出寝宫。
他的脚步向来无声无息,又习惯穿着一身冷冽的白,在黑夜中行走,宛若游魂鬼魅。
无人能捕捉他的气息,肉眼所见的也只是一道难以分辨的残影。
“相国大人走了?”空中忽然传来一阵细小的讨论声,让玄司北的脚步微微一停。
“真可惜,若相国大人在的话,还能当面邀功……不过这样也不错,等到我们立了大功,到时候还不是要什么有什么?”
“可……可我们真的要杀么?”
“废话!现如今的情形你都看到了,官场上瞬息万变,一个站队错了,死的不仅仅是你,还有你全家!没看见现在得势的是相国一支么,燕国的天都快变了,区区一个被架空了权利的小皇帝,哪儿是相国的对手,如今睿王爷都被调走了,若还站在皇上这边,到时候保都没人保你!”
“是……大人教训的是。但相国为人谨慎,怕是不会相信我们会投靠他……”
“口头上的忠心谁不会表?相国看的是你的行动,要有破釜沉舟之决意,既然反水了,就断然没有回头的路可走。相国最想除掉的人你知道吧?”
“知道。”
“替他把最想杀的人杀掉,为他铺平道路,这样肯为主子出生入死的好下属,相国断然不会拒绝的。到时候你就能跟着他吃香的喝辣的,只要把他讨好了,整个燕都你都能横着走!”
“多谢大人提点。”
玄司北原本并不在意这些,却在听到“最想除掉的人”时,面色微冷。他眸光幽深,脚步一折,顺着声音跟了上去。
……
睡梦中的宋悦,总觉得心下不安稳,在床上翻了几下,还没沉入梦乡,就听见一道推门声。
不知是谁,竟然在她沉睡时走进来了……而且那人没点灯,直接摸进来的!
宋悦脑中一道炸雷,双眸一睁,划过显而易见的冷意。几欲脱口而出的“谁”字被咽回了腹中,故意装作呼吸绵长的样子,让人以为她还在睡觉。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她看不清对方的方位,只能凭内息判断,而对方也只能根据呼吸一点点摸向她,很容易被声音迷惑——这对她反而有利。
宋悦:朕好像又遭受到了传说中的刺杀欸。
【看起来宿主你还很兴奋?】
宋悦:那当然。
她轻轻在被子里把金戒指从暗袋中抽出来戴上,然后安静躺尸,等着那人入套。
果不其然,对方毫不怀疑有他,走到了她的床边,猛地抽出贴身藏着的匕首,往床上狠狠一刺。
利刃直接刺穿了床板,力道之大,让宋悦都忍不住挑了挑眉——她早有所料,在匕首刺来的时候就翻身贴着床里边的墙壁,让匕首擦着身体刺向棉被。
“咦?”没有匕首入肉的触感,也没有血液喷洒在脸上的温热,那人微微一愣。
或许是姬无朝不会武的形象在朝臣之中太深入人心,他们根本没想过皇上会有如此敏捷的身手。
贴着墙壁的宋悦尽量把呼吸放轻,嘴角冷冷一勾。
来人的武功大概只能算是二流。
玄司北怎么会派一个二流杀手来?先前她睡着的时候,他分明有无数机会才对……难道不是他的人,还有人想害她?
她的处境竟比想象中的还要危险……
那人拔出匕首,竟发现自己听不到姬无朝的呼吸了,只能在床上胡乱的刺了几下,一次次刺空——他终于察觉到了几分异样。
宋悦已经换了几个姿势,慢慢挪到了床边,趁一个空隙,轻手轻脚地滚到了床底,缓步走向烛台。
她倒要看看是谁那么胆大包天,竟敢刺杀她……
就当宋悦点亮烛火的时候,寝殿原本就张开一条缝隙的大门竟被人猛然推开,一道月光从门口洒入。只见玄司北带着一身寒意,定定站住,指尖还捻了一片薄薄的叶子,因为内力的灌注而从舒张的状态变得如刀刃般锋利平直。显然那是因为事态紧急,在院子里的樟树上随意扯下的。
烛台边的宋悦僵硬抬头,手上不由自主一抖。
橘黄色的烛火却还是点亮了。
被火光重新照亮的寝殿内,以玄司北的角度,可以见到一个蒙面的黑衣杀手正用匕首狠狠向空无一人的龙床上刺去,那画面有要多诡异有多诡异——而同样的,烛台边的宋悦依然僵硬着身体,保持着偷偷摸摸点蜡烛的姿势,指头上的一枚金色戒指,在烛火中折射出一圈光泽。